作者:会说话的肘子
陈迹还不知,自己昨夜一连使用三支火器后,此事正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边军,被视为重中之重。通往北方的陆路、水路,正一个个封锁设卡,决不能让景朝贼子将火器带回景朝。
景朝其实并没有得到火器,但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已经得到了,密谍司正在以最高规格封堵所有北上路径。
还好癸没有选择直接北上,不然现在恐怕已经自投罗网。
陈迹蹲下身子,在元掌柜尸体旁思索著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首先,自己肯定不能去追查癸和吴宏彪,真抓到这两人,自己也会遭殃。
其次,自己必须抓一批景朝谍探,不然金猪不会放过他。
可是,抓谁呢……
等等,他想到自己该去抓谁了。
陈迹平静问道:“西风,你们发现尸体时,他已经是赤身裸体了吗?有没有什么线索能证明他的身份?”
西风蹲在陈迹身旁,低声回应:“此人是从景朝苦觉寺出来的行官,应是一名景朝谍探,其他的身份还在调查……暂时没有其他线索了。”
陈迹皱眉:“没有其他线索了吗,你们今天都干什么了?”
密谍们顿感压力倍增,西风赶忙说道:“我们今天让通济街所有街坊过来逐一辨认,可是整条通济街都没人见过他。这宅邸是一名徽商的,已经废弃了一年有余……我们还找来了附近的牙人、里长来辨认,查了一天,能查的都查了。”
这尸体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附近方圆数里,竟没有一个认识此人身份的。
不是密谍们不努力,实在是没有线索了。
陈迹平静道:“天寒地冻的,此人不可能是自己赤身裸体走出屋子的,一定是杀手杀掉他以后将衣服扒走。对方为什么扒走他的衣服?一定是他的衣服足够有辨识度,可能会被人借此认出他的身份。”
西风问道:“大人,您想到追查的办法了?”
“密谍司在洛城内还有多少人?”
“金猪大人还留了四十二人守在洛城。”
“将他们都调来,封锁东市,”陈迹站起身来缓缓说道:“既然推理没作用,那就用笨一点的排除法。此人必然是生活在洛城的,他的失踪绝不会一点波澜都没留下。把东市的里长、牙人喊过来,以整个东市为范围,调查所有失踪人口。谁莫名其妙失踪了,死者就是谁。”
此时,百鹿阁里已经没有元掌柜了,这唯一的线索便是指向百鹿阁的。
只要确定元掌柜失踪,他就有理由查抄百鹿阁抓人审讯,对金猪有了交代。照著答案抄卷子,没道理会抄错。
陈迹知道,癸扒走元掌柜的衣物,便是不希望密谍司查到百鹿阁头上,坏了军情司的财源。
可这跟陈迹有什么关系?百鹿阁藏著那么多人参,刚好是他需要的。
……
……
深夜,里长被密谍从家中揪出来,战战兢兢的跟在密谍身后,生怕惹得身边这群活阎王一个不高兴,将他生吞活剥了。
西风手中擎著一支火把,领著密谍挨个敲开店家的大门,一家家的仔细搜查。
原本安静的店铺里传来惊惧声,正睡觉的掌柜与伙计们,来不及披上棉袄,便被密谍毫不留情的拉扯到街上,冻得瑟瑟发抖。
西风等人面色肃杀,直到里长确认店铺里没有缺人,密谍们才放这些掌柜与伙计回去睡觉。
陈迹一言不发的跟在密谍身后,他的心思不在这些无关店铺身上,只等著这么一家家查下去,越来越接近百鹿阁。
为免百鹿阁内的景朝贼子绝境反击、拼死一搏,他始终藏在最后面。
然而眼看著就要查到百鹿阁了,陈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太安静了。
百鹿阁里仿佛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似的,没有人试图逃跑,就像是一户普普通通的店铺。
下一刻,西风走上前去,敲响百鹿阁正门。
门内,有人拔下门闩。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名年纪轻轻的伙计睡眼惺忪,被火把的光亮一晃,眯著眼睛用手掌挡在眼前:“谁啊,大半夜的什么事?”
西风没说话,却见里长捧著户本走上前去,笑著问道:“通济街那边发生凶案,但没法确定死者身份,我们正挨家挨户查看有没有人失踪。小伙计,劳烦你将店里所有人喊出来,我们核验完了就走。”
“哦……”年轻伙计转身朝屋内喊道:“掌柜!里长带人来了,说是要看看咱们店里有没有少人。”
陈迹浑身肌肉紧绷起来,随时准备杀人或撤退。
然而,他忽然怔住了。
只见屋内一个肥硕的身影领著五名伙计来到门口,笑眯眯说道:“里长大人,咱百鹿阁店里的人就这些,都在这了。”
元掌柜!
陈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他再三确认,面前那肥硕的身影穿著一身大红缎面袍子,头戴金梁冠,不是元掌柜又能是谁?!
某一刻,他甚至觉得有些恍惚。
在百鹿阁内,司曹癸割断了一位元掌柜的脖颈,在通济街,陈迹也亲手割断了一位元掌柜的脖颈,可现在百鹿阁内,竟是又出现了一位元掌柜!
对方仿佛怎么也杀不死似的,如一缕阴魂,怎么也驱不散。
他都想揪著对方的领子问一句,你是人是鬼?!
陈迹死死盯著元掌柜那白皙的面庞,他知道这面庞是一张新的人皮面具。景朝军情司发现司曹‘辛’死后,定是又寻了一位新人来顶替,连人皮面具都早早准备妥当。
自己要不要现在揭穿对方的人皮面具?
可揭穿之后呢,自己该如何跟西风解释,自己怎么知道对方脸上带的是一张人皮面具?西风不是傻子,到时候对方说不定还会察觉到,自己今晚就是奔著百鹿阁来的!
百鹿阁门前,却听里长对西风说道:“大人,百鹿阁是我东市里的老商户了,他们一直就这些人,错不了。”
西风看向元掌柜:“这些天洛城不太平,若是发现什么异常,也要及时汇报给我们。”
元掌柜笑眯眯说道:“一定一定,我们都是咱洛城安分守己的良民,帮助大人缉捕歹人乃是分内之事。”
西风嗯了一声,他只简单叮嘱一声“关好门窗”便去了下一家店铺。
陈迹最终没有开口揭穿,他转身跟著西风走了,留下元掌柜与伙计们平静的站在百鹿阁门槛内,神情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
此时,忽然有一名密谍从远处赶来,待到跑近,密谍对西风说道:“大人,我等带著牙人在李记制衣铺子那边排查时,得到了一个重要线索。那铺子里的掌柜说,昨夜他在红衣巷外看见咱们封锁红衣巷时,有四名带著刀剑的江湖人士偷偷从红衣巷后面跑了出来,这些人说不定就是景朝贼子!”
陈迹心中一沉,难道是舍弃世子与白鲤的那四个人?!
第83章 灭口
“李记制衣铺的掌柜,昨夜看到有江湖人士从红衣巷里跑出来?”
“是的大人,那四名江湖人士神色匆匆,相当可疑。”
洛城的积雪未化。
寒风贴地呼啸而过,摇曳的火把晃动,照著密谍们突然握紧腰刀刀柄的手,还有他们斗笠下因呼吸喷吐出的白气,如饥饿的野兽找到了新的猎物。
密谍们下意识看向陈迹,等待他做决定。
陈迹以灰布蒙面,低头沉思。
正所谓三击杀威棒打散江湖义气,三页口供,句句都有兄弟。这几名江湖侠客本就不是硬骨头,若密谍司抓住他们,势必会把世子与白鲤牵连出来。
可他如果故意不作为,西风也不是傻子。
摇曳的火光中,火把燃烧的油布被烧得融化,一滴滴火苗落在青石板路上。
忽然间,风停了,火光也不再晃动。
陈迹抬头看向那名报信的密谍,平静道:“将李记制衣铺子的掌柜带来问话。”
片刻,一名员外打扮的中年人谄笑著凑上前来:“各位大人万安,小人李兵。”
陈迹打量对方一眼,平静问道:“你在哪里看到那些江湖侠客的?仔细说说。”
李兵赶忙回道:“各位大人封锁红衣巷时,他们正从红衣巷的后巷里逃出来,其中一人刀都吓得掉在地上,跑了两步又回头去捡。”
陈迹皱眉失望道:“这般窝囊,也不像是景朝贼人的做派。”
西风在一旁也有些失望:“景朝贼人虽可恨,却个个训练有素,绝不是这种宵小之徒。”
李兵忽然又补了一句:“对了,当时后巷里好像还有人在呼唤他们帮忙翻墙。其中一人去帮,可还没等他帮人翻出来,就又逃出来对同伴说‘快走,救不了,他们被六个人围住了’。他们说话时经过我身边,我听得一清二楚。”
西风面色一变,看向陈迹:“大人,围住他们的应是咱们同僚,杀手就是要掩护这后院里的人才出了手!虽然不知被围住的人是谁,但一定非常重要!”
陈迹默默的深吸了口气,这位掌柜听得太仔细了,他想遮掩都遮掩不住:“李掌柜,你看见他们往何处跑了?”
“沿著洛邑街往西,但小人也不知道他们最终去了哪里。”
陈迹又松了口气,偌大的洛城想要揪四个人出来也不容易,起码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然而此时,李兵说话大喘气:“但小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陈迹:“嗯?”
李兵快速说道:“这四位江湖人士是半个月前来到洛城的,我对他们有印象是因为,他们明明穿得寻常且破旧,出手却很阔绰。这四人刚来洛城,便分别在小人的铺子里定制了两套行头,都是秋季常穿的立领大襟,还选了讲究的泥金瓜鼠纹。”
李兵继续说道:“这四人量好尺寸后便离开了,交代我做好衣服后,送往西边的福来客栈。”
所谓泥金瓜鼠纹是一种袖边、领边的绣纹,绣制工艺复杂,倍受官贵喜爱,价格不菲。
李兵说得越多,陈迹心情便越沉重。
他与这四人是见过的,当天白衣巷绣楼里见柳行首的十二人里,除开陈迹、世子、白鲤、畲登科、刘曲星、梁狗儿、梁猫儿、小和尚之外,便是这四人。
当时,这四人身上穿得便是立领大襟,且袖口绣有泥金瓜鼠纹!
而且,对方来洛城的时间也能对上,这四人原本生活窘困,也是结识了世子之后,日子才好过起来。
可即便世子对他们这么好,遇到危险时,他们还是将世子与白鲤抛下了。
西风在一旁看向陈迹的侧脸:“大人,我们怎么办?”
陈迹声音古井无波:“包围福来客栈,抓人。”
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这四人没那么蠢,从红衣巷逃出来后还傻傻的回到客栈。
……
……
福来客栈外,数十名密谍腰间挎刀,只短短十几个呼吸,他们便脚步轻巧的将福来客栈团团包围,后院、左右两侧、马厩,一处都没放过。
若那四名后天境界的江湖人士就在客栈里,插翅难飞。
无声中,陈迹当先迈过客栈门槛。
只见客栈一层是个简陋的酒肆。此时打烊,木椅子都已擦干净倒扣在桌子上,柜台后面,正有一名年轻伙计趴在算盘上呼呼大睡,旁边点著一盏油灯。
陈迹来到柜台前,轻轻拍了拍伙计的肩膀。
伙计睡眼惺忪的抬起头来,梦呓般说道:“几位客官要住店吗,天字号房间一晚上一百四十文,地字号房间一晚上四十五文,马厩凑合一晚上十二文……”
说著说著,伙计看见蒙面的陈迹,还有他背后数名挎刀密谍,顿时清醒过来!
他哆嗦著说道:“几位大人,我……我没犯过事啊。”
陈迹问道:“别怕,只问你一个问题。”
“大人请问。”
“你这里可住著四名携带刀剑的江湖人士?”
伙计赶忙答道:“有!”
“他们还在客栈里面吗?”
伙计一五一十答道:“在,他们昨天出门时说要去红衣巷潇洒,可还没到半夜就提前回来了,神色匆匆的。之后,这四人都是直接叫了酒食到房间里,再没出来过。”
这是陈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他沉默片刻:“他们住在哪间客房?”
伙计指著楼梯:“上楼梯后右手第三间,天字号房,门前挂著‘春水’的牌子。”
还未等陈迹下令,西风给密谍们使了个眼色,便立刻有数名密谍抽出腰刀,小心谨慎的弯腰摸上楼去。
陈迹也要跟上去,却不防西风按住他肩膀说道:“大人,金猪大人说你没有武艺在身,专门交代了要我们好好护你周全。这种危险的事我们来就好,你千万不要以身涉险。”
陈迹打量著对方斗笠下的表情,认真诚恳,眼神坚定不移:对方不是怀疑自己,是金猪真这么交代过。
他心中叹息一声,站在柜台旁不再动弹:“你们小心。”
摸密谍骤然踹开春水间的房门,密谍手持长刀鱼贯而入,杀气腾腾。
然而下一刻,忽然有人大喊:“大人,快来看!”
陈迹当先端著柜台上的油灯冲了上去,他拨开走廊上的密谍来到房门口,抬头往房梁上看去,顿时呼吸一滞。
只见房梁上,他们要找的那四位江湖人士,正被四条白绫勒著脖颈,整整齐齐的悬于屋顶!
不仅如此,四人脸上皮肤尽数被人割去,只剩下血淋淋的面部肌肉裸露在空气之中,恐怖至极。
上一篇:洪荒:人在截教,吾乃焰中仙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