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说话的肘子
以星辰养剑,破万物万法!
事发突然,如此近的距离,元掌柜避无可避。
只见无形剑气从元掌柜脖颈动脉处飚射而过,一道血箭顿时喷涌不止!
曾被姚老头取笑为畲登科放屁的剑种,不过是陈迹养了一个时辰的威力。
而陈迹这些天一边随奉槐学刀,一边养剑,耐心等待这无形剑气成为自己最后的底牌。
陈迹双手掰著元掌柜的手指,将那肥硕的大手缓缓掰开,落在地上狠狠咳嗽起来。
元掌柜难以置信的捂住脖子,一步步后退,血液从他指缝中汩汩流淌而出,正快速抽乾他的全部力气。
“你何时成为行官的?这是剑种门径,你怎么会懂武庙的养剑之法?!是你娘教你的吗,可她又怎么能掌握养剑之法……”
“剑种门径……”
“竟然是剑种门径!”
元掌柜轰然倒下。
陈迹瘫坐在地上,他托起手掌,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零星的雪花,雪花落在掌心里便立刻融化。
他一时间有些茫然,终于杀死元掌柜了?
这一夜他先救下世子与白鲤,又拖著一身伤来刺杀元掌柜,明明天还没亮,却仿佛熬过一个漫漫长季,从秋熬到了冬。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远传街面上已响起马蹄声……密谍司赶来了!
陈迹挣扎起身,想要迅速逃离现场,可刚站起身来却又重重摔倒,方才元掌柜踢起的最后一块砖石落在他腿上,将他腿上的伤口崩开了。
正当危急时刻。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凝声说道:“原来你在这里,找了你一整夜!”
陈迹愕然,这声音格外熟悉。
……
……
通济街尽头,正有数十骑战马奔腾而来,金猪骑于马上面色沉静。
他方才在数里外的红衣巷,刚准备带领手下撤退,便听到熟悉的爆炸声再次响起。
金猪怎么也没想到,这掌握著火器的景朝贼子竟然没有逃,反而又流窜到洛城其他地方犯下大案。
只是这爆炸的声音有些奇怪,似是从商贾聚集之处传来的,金猪思考许久也想不到景朝贼子能在这里做什么。
但一炸之仇,不可不报。
金猪一马当先驰入通济街,他远远便看到烟尘飞起之处:“来人,将通济街周围全部封锁起来。今晚开始只许进不许出,将这里每一寸都翻起来,一条蚯蚓都不要放出去!”
然而话音刚落,黑夜里却见一只乌鸦忽的落下。
乌鸦起落间宛如一股黑风,众人甚至看不清它的具体模样,迅疾至极。
乌鸦并不与人缠斗,只是一次次去啄战马眼睛,将一匹匹战马惊得高高扬起,撒著蹄子想要摆脱乌鸦,连带著将密谍也给甩在了地上。
却见金猪从马背上腾空而起,一脚踏于马鞍,纵身扑向空中的乌鸦。
战马因承受不住这反冲的力量跪在了地上,而他肥壮的身影与乌鸦交错而过……没抓住!
金猪顿时一惊,这乌鸦速度似乎比他还快:“这是什么东西,怎有如此厉害的乌鸦……行官?!”
“用弩!把它射下来!”
密谍纷纷从腰后掏出手弩朝夜空射去,可乌鸦却辗转腾挪间发出嘎嘎声响,一边轻松躲避弩箭,一边讥笑著他们。
金猪确定这必然是某种行官门径,可他回忆自己所知的所有行官门径,竟对此种行官门径一无所知,对方好像从未在历史中出现过似的。
怎么会?
司礼监乃是掌管皇家内廷情报之处,天下只要出现过的行官一定会被记录在册,哪怕是民间传说也会被记录在案。
什么样的行官门径,竟然藏得如此之深,连司礼监案牍库里都没有一个字记载?
“弃马!”金猪低喝一声,带头向烟尘四起的元府狂奔而去。
乌鸦急了,它拼了命的落下啄击密谍,可后面赶来的密谍越来越多,弩箭几乎在空中交织成了一张网。
只要它落得稍稍低些,便有可能被数箭刺穿!
乌鸦被逼得飞上夜空。
仅十余个呼吸的功夫,金猪已来到那座发生爆炸的府邸门前,他纵身一跃跨过高高的门庭落入院中,可此时的府邸里,只剩下一座坍塌的住屋、一具被扒光衣袍的尸体。
他再一抬头,乌鸦也不知道飞去了何处。
“追,杀人者跑不远!”
……
……
数百米外,陈迹被扛在一人肩上,后方还跟著一人。
他在颠簸中看著身后跟随之人,艰难开口:“彪子哥?伱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吴宏彪咧嘴笑道:“本来是打算走的,但司曹觉得你不走可能是想单独做点什么,于是带著我留下来了。我们先前听见红衣巷的动静便偷偷潜伏过去,只是没敢靠近,后来你从房顶逃走,我们便远远缀著。当时没认出你,还以为是什么法外狂徒。”
下一刻,却听扛著陈迹的车夫司曹冷声道:“先别急著聊天,小心气息乱了被人追上。”
说罢,他扛著陈迹左拐右拐,足足拐了半个时辰才来到一处暗巷,这里拴著一架牛车。
司曹将陈迹扔在车板上,自己则坐在前面挥鞭,驱赶著牛车往南赶去。
陈迹坐起身来:“我们去哪?”
车夫司曹平静说道:“先南下去扬州避风头,等密谍司解除了封锁再北上回景朝,宁朝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了,我们要回去找你舅舅。”
陈迹怔然,他回头看向正在倒退的楼阁与青石板路,自己终究还是要离开宁朝了吗?
他低声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别的办法,你今晚伤了金猪,又杀了良和庸,往后军情司与密谍司都容不下你。”
“良和庸?”
“便是你刚刚所杀的元掌柜。”司曹癸冷声道:“他也曾是你舅舅的人,只是为了向陆观雾交投名状,背叛了你舅舅。背信弃义之小人,人人得而诛之,就算你今天不杀他,我也会想办法杀了他再走。”
陈迹靠在车斗沉默许久:“你为何对我舅舅如此忠诚?”
司曹癸拉紧手里缰绳:“这与你无关。”
陈迹回忆起自己与元掌柜的厮杀,疑惑道:“他修的什么门径,为何铜皮铁骨连刀都刺不穿?”
“他在来宁朝前,被你舅舅安排潜伏于我景朝盛京城里的苦觉寺,修得是金钟门径。此门径没有取巧办法,需在佛前十年如一日的撞钟,一天不落,门迳自成铜皮铁骨。不过他只撞了十年,自然身上还有许多破绽,苦觉寺曾有一位老和尚撞了六十年,一身铜皮铁骨再无破绽。”
陈迹疲惫的靠在车斗里:“长见识了,原来撞钟就能修行。”
他回忆起世子身边的小和尚好像也是,只需要一遍又一遍诵念地藏王菩萨本愿经便是修行。
这样一来,佛家、道家岂不是掌握著非常多的修行门径?难怪佛门通宝敢抢了钱庄的生意……
来到宁朝这些时日,陈迹没在街面上见过一家钱庄,想必佛门通宝是一家独大的。
陈迹又问道:“我们军情司到底有几位司曹?”
车夫司曹沉默片刻,似是觉得彼此为自己人,便没有继续隐藏:“以前是三位,如今是十位,取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为代号。”
“你是什么?”
“我是‘癸’,元掌柜是‘辛’。”
宁朝十二生肖,对应景朝十位‘天干’。
陈迹问道:“为何宁朝没我等容身之地了?”
司曹癸平静道:“原本军情司上下都是你舅舅提拔起来的,如今陆观雾迁升军略使,掌管我景朝所有军略情报,便将他旧部带了进来,打算慢慢肃清你舅舅的旧部。原本司主也是你舅舅的旧部,可我已经半个月都联系不到他了,恐怕已遭毒手。一旦新的司主上任,必然会再来一次清洗。”
陈迹忽然问道:“等等,如果我舅舅的旧部已经全都被除掉,那军情司里除了你、元掌柜、彪子哥,还有谁知道我的景朝谍探身份?”
司曹癸沉思片刻回答道:“司主也知道。”
陈迹深吸一口气:“但司主也被陆观雾除掉了,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军情司里除了你与彪子哥,再也没人知道我的身份?”
司曹癸思考再三:“是的。”
陈迹起身拉住司曹癸手里的缰绳,将牛车勒停,坚决笃定道:“你们去扬州吧,我回太平医馆。”
第79章 后会有期
缰绳握在陈迹手中,牛车停在前往南方的路上。
午夜里宁静的下著雪,雪花落在三人身上,嵌在发丝之间。
司曹癸坐在板车最前面赶车,此时回身看向陈迹,凝重问道:“你要回太平医馆?怎么,你不信任我和吴宏彪,不愿意随我们离开?”
陈迹摇摇头:“信任。你们傍晚时就能远走高飞,却舍命来救我。若不是你们,我可能已经在内狱里了。”
司曹癸又凝重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如果留下很有可能被陆观雾的人清算?”
陈迹缓缓松开缰绳:“如今军情司知道我身份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即便新的司主、司曹来到洛城,他们也不会再来为难我。”
司曹癸沉默。
陈迹神情严肃,义正言辞说道:“我如今好不容易留在靖王府,又好不容易混入宁朝密谍司,决不能因为自己胆怯便离开洛城。”
他又补了一句:“今晚我用来炸金猪、杀元掌柜的火器,便是从王府那位大人物手里拿到的。我这次可以拿到火器,下次便可以拿到配方、图纸、行军布阵图……我留下来,作用更大一些!”
吴宏彪肃然起敬:“你的信仰远比我坚定!”
陈迹思索片刻看向癸:“大人,你走了之后,司曹辛也身死道消,未来会是谁来接手洛城?”
癸沉思片刻:“早先有传闻,元掌柜曾与‘丁’争夺洛城大权,想必会由丁来接手。”
“他是个怎样的人?”
“不知道,”癸平静说道:“司曹之间互不见面,若不是我与‘辛’为旧相识,恐怕彼此也不会认出对方。不管是谁来接手,你都不要主动去接触对方,非常危险。”
陈迹又问道:“下一任司主会是谁?”
癸直接了当回答:“此事为军情司最高机密,别说我也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可告诉伱。”
“明白了。”
癸犹豫再三,还是劝道:“虽然你留下作用更大,但回到景朝你会更安全一些。待在你舅舅身边,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陈迹缓缓跳下马车,在这飘零的雪里向两位拱手道别:“我要回太平医馆了,经此一别你我相隔两朝,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后会有期!”
他看著车上的司曹癸,对方面庞瘦削、棱角分明,吴宏彪因伤势还未痊愈,显得有些虚弱。
他与这两人交情不深,可一人愿意冒死给他通风报信,一人愿意放弃远走高飞的机会回来救他。
陈迹面对他们时,虽然有许多感激,但还是在心里补了一句……后会无期。
这时,吴宏彪却没有直接与陈迹告别,他看向司曹癸:“大人,能否等我一下?”
司曹癸皱眉:“可以。”
却见吴宏彪拖著有伤的身子四处寻觅,终于找到了一家打烊的酒家。
他绕到后院悄悄翻了进去,没过一会儿便又拎著一小坛子酒出来:“应是店家重阳节没卖出去的菊花酒,闻著就很香。陈迹,此次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你再相聚了,咱们把酒喝了,算是为我们践行。”
陈迹怔了一下,他将酒坛子的泥封拆开,满饮了一大口菊花酒,递给吴宏彪。
吴宏彪抱起小坛子也狠狠灌了一大口,又提给司曹癸。
司曹癸犹豫再三,终究接过酒坛子,浅啜了一小口:“待会儿还得混出城去,我得保持清醒,喝酒误事。”
月色下,细碎的雪花飘进酒坛中,陈迹忽然笑著接过酒坛子:“你的那份,我替你喝了。”
说罢,他又灌了一大口酒,将酒坛子拍在牛车上,拱手说道:“后会有期!”
司曹癸与吴宏彪也一同拱手:“后会有期!”
牛车再次慢慢动了起来,木轮子压在石板路上,咯噔咯噔的远去了。
雪渐渐大了起来,越飘越大,大如鹅毛。
陈迹站在风雪中。
他想起先前丢下世子跑路的那些江湖人士,再看著正渐渐远去的这两位景朝谍探。
陈迹忽然觉得,这才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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