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说话的肘子
姚老头砸吧砸吧嘴:“谁问你这个了?!”
这时,梁猫儿端著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出来,直接递给陈迹:“师父刚刚让我煮的姜汤,一人一碗驱驱寒气,正好你回来了,赶紧趁热喝掉。”
陈迹捧著姜汤沉默许久,最终将姜汤一饮而尽。
他将瓷碗放在柜台上,平静说道:“师父,今日金猪请梦鸡过来审我,但是梦鸡在梦中告诉我,您已授意他不要配合金猪审我。您不用瞒著我了,谢谢您帮我度过这一劫。”
姚老头讥笑道:“还想诈我老人家?我诈别人的时候,你爹都还没遇见你娘呢!”
陈迹:“……”
姚老头斜睨他:“能指使十二生肖做事的,得是司礼监里能通天的大人物了。我若是这般身份,岂能容你一个景朝贼子在我面前跳来跳去?”
陈迹陷入沉思。
当梦鸡说有大人物青睐他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自家师父出手帮自己了。
可师父此时说的也有道理,司礼监的职责之一便是缉捕景朝谍探,若师父真是司礼监的大人物,怎会容自己活著。
陈迹转而问道:“师父,您对金猪有没有了解?”
姚老头:“不了解。”
乌云:“了解!”
姚老头面无表情的缓缓转头看向乌云。
陈迹好奇问道:“今天金猪与我达成一项交易。达成交易的一瞬间,我好像察觉到有一些变化,却说不上来这变化是怎么回事。另外,达成交易之后,他似乎真的放下了戒心……”
乌云说道:“师父说,金猪要靠投资押注别人才可修行,这便是他的修行门径。先前他投资天马,一跃突破至寻道境。可他后来接连投资失败两人,便从寻道境跌回了先天境界。如今他选择押注你,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陈迹心中一惊,还有这般古怪的修行门径?这修行门径的名字莫不是叫“赌狗”?
难怪金猪说,哪怕是跪在解烦楼前,也要给自己跪来一条修行门径,原来是要借自己修行。
陈迹赶忙问道:“我与金猪会有怎样的牵连?若他出事,会影响到我吗?”
乌云看向姚老头:“师父,这个您没有说。”
姚老头不耐烦道:“自然是不会的。他便是死了也跟你没关系,只是往后你修行境界突破一层,他便会从中受益。”
“受益多少?”
“约莫五成吧。”
陈迹眉头紧锁:“那岂不是说,他能知晓我的修行进度?您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姚老头哂笑道:“多个十二生肖当保镖有什么不好?若是你这会儿再遇到危险,金猪比你爹娘兄长都上心。”
陈迹有些疑惑:“若我死了,他不过是再跌落一次境界,何至于此?”
姚老头慢条斯理道:“寻道境是人生大劫,踏进去便是不同的人生了。可寻道境与寻道境也有区别,若是三十六岁前踏进寻道境稳固境界,可脱胎换骨、延年益寿,活百岁不成问题。若三十六岁之后踏入寻道境,与常人无异生老病死。金猪如今已三十一岁,所剩时间不多,最后的希望便著落在你身上。”
“原来如此,”陈迹不解:“那他还这般怀疑我做什么,不是将我往死里得罪吗。”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虽然怀疑你、审讯你,却比你还希望你是清白的。”
医馆正堂安静下来,姚老头又重新拨拉起算盘来。
陈迹忽然说道:“师父,您不用隐瞒,梦鸡真的全都给我说了。”
姚老头没好气道:“滚一边去!”
说罢,他看向柜台上的乌云:“梁狗儿该醒了,你也滚!”
乌云灰溜溜出门当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陈迹灰溜溜回寝房换了身干燥的衣裳。
……
……
陈迹坐在昏暗的寝房床榻上发呆。
景朝军情司知道自己谍探身份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宁朝密谍司内怀疑自己的金猪,也放下了戒心。
生活似乎终于安定下来,可以喘口气了。
陈迹抬头看向头顶。
房梁上的蛛网该清扫了,屋顶上的破瓦也得换换。
院子里好几块砖都破了,下雨天还会积水。
得去买些崭新的砖瓦,趁著还没彻底入冬,用水泥打底将瓦片和青砖全都换一遍,这样就不怕漏雨、积水。
嗯,今天就去买!
这时,屋外传来爽朗笑声。
陈迹弯腰穿好靴子,出门一看,赫然是张拙站在杏树下,正饶有兴致的打量著树上的红布条。
张拙今日一身红色官袍,倒是与杏树上的红布条相得益彰。
只见他看遍红布条上的心愿之后,转头问刘曲星:“劳烦这位小刘大夫,不知医馆内还有没有红布条,我也想写一条挂上去。”
刘曲星赶忙跑去正堂:“您稍等,红布条还剩好些呢。”
待他取来布条,将毛笔递出去,又双手抻开布条在张拙面前。
张拙提笔写下四字:同心同德。
而后,亲手将红布条系于空枝。
刘曲星面色古怪起来:“张大人这寓意是?”
张拙哈哈一笑:“祝你们师兄弟三人同心同德还不好吗?”
刘曲星小声嘀咕道:“好是好,但同心同德后面缀著的,一般是举案齐眉这四个字……”
这时,陈迹发声问道:“张大人今日怎来太平医馆了?”
张拙转身看向陈迹,当即耐心解释道:“小陈大夫,今早我才听说,夏儿不知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竟擅自医馆闹了一通。我这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她这孩子从小性子急,但本性不坏,你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陈迹哦了一声:“这么说,张二小姐说的事,并不存在?”
张拙捋了捋胡子:“当然。强扭的瓜不甜,我张拙为人开明,绝不做那种强人所难之事!小陈大夫且将心放回肚子里,我欣赏你的为人,自会为你考虑周全。”
这下倒是让陈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他思索片刻:“张大人为何欣赏我?咱们并未见过几面。”
张拙来了兴致:“我看人只看两点,第一点看他乍富时做什么,有没有嚣张跋扈,有没有振衣作响;第二点看他穷困时不做什么,有没有守住本心,有没有作奸犯科……”
正说著,却听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靖王径直来到后院,身后还跟著那位身材高大的冯大伴。
姚老头嘀咕道:“小小的太平医馆,倒是比靖王府还热闹些。”
靖王入得院中,瞅见张拙也有些意外:“张大人不是说自己去督造流民营房了吗,怎的跑来太平医馆?”
张拙略微尴尬:“路过,路过。”
靖王也不与他打趣,转头看向陈迹:“今天清晨,你父……陈礼钦陈大人来寻我。”
陈迹平静问道:“不知陈大人找王爷何事?”
靖王笑了笑:“求学。”
“求学?”
靖王解释道:“陈问宗、陈问孝二人开春便要进京赶考,届时举国士子共济一堂,难度可不是秋闱能比。刚巧王先生回洛城丁忧,白日在我王府负责给云溪、白鲤、灵韵授课,所以陈大人便想让陈问宗、陈问孝也来听课,以免这两人赋闲家中,耽误了明年会试。”
陈迹不言。
靖王笑著说道:“陈大人将你的学银也一并交了,想让你也去听听王先生教诲。我仔细思量了一下,也觉得你们这个年纪该多听些学问,索性将刘曲星、畲登科的学银也一并交了。你大可放心,王先生与其他书院先生不同,连陛下也对他推崇备至,定能让你们有所裨益。”
陈迹思索片刻说道:“这个我做不得主,得师父同意才行。”
说罢,他转头看向姚老头,使劲眨了几下眼睛。
姚老头慢悠悠说道:“我没意见,让这三个小兔崽子去听课,我每天还能清闲半晌,挺好。”
陈迹:“……”
然而就在此时,一旁张拙眼神微微闪烁,忽然开口说道:“犹记得王道圣当年殿试时那《平倭十二策》何等惊艳,可惜如今一身才学无法施展。王爷,我家张夏能不能也去他那里听听课,好叫他规训一下我闺女那野性子?”
靖王乐了:“当然可以。”
第121章 民变
灯火辉煌的迎仙楼里,陈迹有些意外的看向张拙。
司礼监与文官对立已久,水火不容。
他本以为若无王命旗牌在手,想要请走张拙必须花费一番周折,哪知张拙刚听见难民有危,便立马起身愿意跟自己走。
为什么?
张拙有些好笑的看著陈迹:“怎么,我敢跟你走,你却不敢带我走了?”
席间渐渐喧嚣,一位新科举人站起身来,借著酒胆高声道:“大人,您万万不可随阉党离去,若是他们想借机将您抓去内狱可如何是好?”
“大人,不能上了阉党的当!”
然而张拙忽然抬手,席间声音为之一收,他笑著对陈迹说道:“请吧,正事要紧。”
说罢,这位知府大人竟当先往迎仙楼外走去。
出得迎仙楼,张拙站于白衣巷的石板路上,回头看向身后陈迹,洒脱道:“且说说看,需要本官做什么?”
陈迹快速解释道:“烦请张大人立马开粮仓,调一批粮食前往西城门外。”
张拙捋了捋胡须:“开粮仓?少年郎,洛城粮仓乃军略机要之所在,事关重大……你为何没去找陈大人,偏偏找我?”
陈迹平静道:“陈大人刻板迂腐,如今洛城唯独张大人有能力、有魄力做这件事。”
张拙笑骂道:“少来给我扣高帽,你这话若是当著陈大人的面说,我或许还能更痛快些。”
说著,他敛起笑容:“我需再确认一次,你可知道自己此时在做什么,是否能承担后果?”
戴著斗笠的灰衣陈迹,一身大红官袍的张拙,两人相视而立。
许久之后。
陈迹笃定说道:“张大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张拙不再多问:“你知道就好。”
陈迹转身对迎仙楼旁的小巷子高声道:“西风备车,你们护送张大人前去调粮,越快越好。”
西风从小巷子里牵出一架马车来,数名密谍骑著战马,护卫在马车旁。
陈迹说道:“张大人,请上车吧。”
可张拙没有上车,反而利索的解下马匹身上的套索,翻身跨上马去。
他朗声一笑:“马车太慢了!稍后城西见,若让我发现你们在故弄玄虚,徐文和也保不住你们!”
说罢,张拙双腿一夹马肚,快马扬蹄,疾驰而去。
陈迹看著那一袭红袍拐出白衣巷消失不见,竟觉得那官袍革带上,若是再悬挂一柄宝剑,或许看起来更登对一些。
正思索间,金猪从迎仙楼跑出来,嘴里念叨著:“疯了疯了……”
陈迹疑惑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金猪埋怨道:“我密谍司虽豪横跋扈,也抓过不少文官,但在鹿鸣宴上带走一位五品朝廷命官的事,可是从来都没干过,犯忌讳了啊!”
陈迹解释道:“但我们并不是要抓张大人,而是要救他。”
金猪无奈:“那些文官可不这么想!你做这件事之前,好歹与我商量商量嘛!”
陈迹问道:“若我问了,大人还让我这么做吗?”
金猪没好气道:“那肯定不同意啊……算了算了,你爱干嘛干嘛!现在去哪?”
“城西!”
……
……
“陈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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