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厨子卫宫
“哦，”伊织点了点头，反问道，“然后呢？”
“……我们就能以更小的代价完成革命，国家就能往更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娜杰塔眉头一皱。
“或许吧。”
伊织伸出五指，如数家珍般为娜杰塔讲解：“从体量来说，如今真正能影响局势的不过就是革命军、奥内斯特、大将军布德、艾斯德斯、小皇帝。
其中小皇帝形同傀儡，只有单纯的威望，不过作为千年帝制的象征，很多贵族和官员实际上还是效忠于他的，布德大将军就是代表。
而奥内斯特如今已经翻不起大浪，如果艾斯德斯表态和革命军合作，我再诛杀奥内斯特，来演一出‘大政奉还’。
也就是表面上奉小皇帝为共主，由我和艾斯德斯、革命军、布德大将军为首的保皇派——三方共同执政，确实是可以让国家迅速安定下来，也不会经历太多的动乱。”
“……是啊！”
娜杰塔只是有个想法而已，看得并没有伊织这么透彻，如今被他一说，顿时觉得局势豁然开朗。
“这样的话国家和民众便——”
“便什么也改变不了。”
伊织毫无感情起伏地说道：“没有实质上的‘革命’，只是高层权力完成了再分配而已。
所谓的和平，不过是将矛盾隐藏下去，并没有真正解决它。
迟早有一天，民众会发现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统治和压迫自己的仍然是贵族与官僚，唯一的区别是……这一次高层掌握了绝对的武力，他们想要反抗希望为零。
到头来，只不过是构建了一座更为坚固的鸟笼罢了。
——娜杰塔，你真的认为那样的未来对国家……不，对底层民众是好事吗？”
第一卷：全瀞灵廷的白月光 : 第68章：选择吧，娜杰塔！
老实说，无论是推翻帝国自己当皇帝，还是自上而下换一套制度，对如今的伊织来说都是很容易的事情，而历史书也给了他足够多的参照模板。
想快的话有黄袍加身，想慢的话有曹魏司马，不缓不慢则有王莽代汉。当然这都是现实世界的操作，在拥有超绝武力的前提下，伊织倒是可以玩一些不那么常规的戏码。
比如说地狱政治什么的……虽说有点生草~
可伊织很清楚这世界上并不存在完美的国家，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乌托邦，靠武力来维系的社会多半会走向极端，而靠利益团结在一起的群体则会互相争夺，再完善的制度都会有漏洞存在，时间一长就会变成肿瘤。
这是存在于人类思维底层的BUG，看看众多科幻作品里失控的AI智脑就会明白，就算是没有任何约束的前提下，人类都想象不出来“完美的系统”到底是什么模样。
所以伊织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建立什么地上天国，他的目标很简单：
结束这个混乱的时代，建立足以升华为传说的功绩，使整个《斩赤》都成为自己稳定刷画风值的副本世界。
而在这个过程中，若是能带给民众一个较为正常的社会，一个能让人安稳生活的国家……那他也算是自身奋斗的同时兼顾了伟大使命，可以为之自豪了。
所以，当娜杰塔妄想各方势力和谈，通过这种方式来结束战乱的时候，伊织毫不怜悯地打破了她的美好愿景。
“奥内斯特无疑是个非常糟糕的辅政大臣，帝国衰落到这个地步，虽说绝对有他狠踩一脚油门的功劳——你不需要理解‘油门’是什么，但你绝不能说国家败坏至此都是他的罪过。
将所有的不幸都归结于一个人身上，然后将其杀掉就能把一切问题都解决掉，大家开开心心坐下来共创美好明天？
那是宗教典籍和骑士小说里的逻辑，现实要比这复杂得多，而你应该也是明白的。
娜杰塔，就算我真按照你说的去做，干掉了奥内斯特，那么你有信心让革命军和帝国两个阵营摒弃前嫌，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吗？”
伊织一句话就让娜杰塔语塞，愣了半天脸上渐渐浮现出懊悔、无奈的神情。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太过激动了，竟然失去了理智，提出那么不现实的建议：
且不说，革命军不可能相信朝廷的诚意，正如朝廷不可能相信革命军一般。
就算两边能做到基础的互信，在谈判桌上也一定会剑拔弩张，对各种利益都要仿佛拉扯争夺。而且依旧会保有原本的军队规模，绝不会削减军备，与民修养生息。
不然呢？
把刀剑放下，把地盘交出来？开玩笑！
就算伊织能以强大的实力担任调停者，强行让双方和谈，那也只会是暂时的停战，绝不可能真的相互理解。
而且这里面的不稳定因素也太多了，比如说布德大将军，人家是真正的世受皇恩，铁杆保皇派，小皇帝一句话就能让他舍生忘死，所以看似是傀儡的小皇帝，实际上是拥有极强大的潜在势力的。
虚君制不靠谱的话，三方共治更是无稽之谈……
这还只是高层矛盾，在地方上、在民间、在军队里，各种各样根本想象不到的冲突，到时候都会一一浮现，就是神仙来了也没救啊！
“那么……终究还是只能通过战争来解决一切吗？”
娜杰塔握住了自己右手的义肢，语气沉重：“我是个军人，但我并不喜欢战争，因为无论战争结果如何，其代价最终都是要转移到民众头上的。
但是，如果别无选择的话……”
“战争也分为很多种形式，或许都会带来不幸，但我们可以尽量减小它的损害。”
“你是说……”
“我有一个想法，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可以在确切解决各方面矛盾的前提下，用最为高效且快速的方式结束战乱。
但是这项事业光靠我一个人，或者说光靠武力是做不到的，我需要既有能力又有理想的人来帮助我——比如说你，娜杰塔。”
“我？”短发女将军眼中露出恍然，“你这是要拉拢我吗？”
“我很想说几句漂亮话来忽悠你，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会很坦诚地告诉你‘是的’。”
伊织正经道：“我在拉拢你。”
“……以帝国将军的身份？”
“身份并不重要，你应该也不会拘泥于形式，只要能减少民众的苦难，你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不是吗？”
伊织注视着她的独眼：“好好考虑一下吧，娜杰塔。”
“要我……背叛革命军吗？”娜杰塔面色凝重。
但伊织却很轻松地反问道：“驱使你放弃高官厚禄加入革命军的，难道是更好的待遇、更高的官位？既然你从始至终效忠的都是自己的良心，那又谈何背叛呢？”
“你说你有办法结束这场战乱，还能免除后顾之忧？”
娜杰塔死死盯着他的面具：“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凭借武力也能一统天下，但我没有这么做。”
伊织很认真地问道：“老虎愿意坐下来和兔子谈条件，这不是很有诚意吗？”
“……倒也是。”娜杰塔心中升起一股荒谬之感，但她确实打消了不少怀疑的念头，开始相信伊织的承诺。
“那你打算怎么做？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正如你之前所说的那样，无论革命军还是帝国，都隐藏着许多棘手的问题。”
“是啊，想想就让人头大。”
伊织摊开手：“我是没那个心思去一个个解决的。”
娜杰塔顿时一急：“那你——”
“不过转换一下思路，只要把引起问题的人解决了，不也就没问题了吗？”
“………………欸？”娜杰塔一愣。
“局势看起来复杂，但说白了就是贵族、官僚、豪强、野心家之类的人在争夺利益，对吧？”
“是……但你也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吧！”娜杰塔心中闪过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测，赶紧劝说伊织，“横扫一空的话，这个国家肯定会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
“当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全杀了。”伊织笑了笑。
黄巢的菊花诗虽然念起来很带劲，但那么做受到伤害的不仅仅是权贵阶层，而且很容易失去控制。
伊织的想法更有操作性，也更适合超凡世界：
“娜杰塔，你要先搞清楚一件事：
绝大多数的权贵都没有自己拉山头单干的想法，遇到时代的大潮，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加入某个阵营，或者同时在多个阵营间当墙头草。
而我们所要做的，便是不断向某些群体施加压力，让他们主动跳出来，加入某个阵营，或者支持哪一位大佬。
就像我对地方太守动手后，很多心里有鬼的封疆大吏都开始发函质问奥内斯特，谁忠谁奸一目了然。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对这些人进行甄别，有选择性地分门别类。”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娜杰塔喃喃说道：“你需要极为庞大的情报网络……”
“大臣、皇帝、革命军首脑——他们会帮我收集的。”
伊织冷酷一笑：“我留着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成为灯火，将这个乱世中隐藏的鬼魅全都吸引出来！”
娜杰塔浑身一震：伊织有自信能随时拿到这三者的私密文件！
她已经尽量高看伊织了，但还是被一次次地惊讶到……
“不过我一个人是做不了的，必须有人帮我。”
伊织向娜杰塔伸出手：“你的回答是？”
第一卷：全瀞灵廷的白月光 : 第69章：没错，他确实是死神
奥内斯特并没有等到他的援军，密信送出去之后却石沉大海，艾斯德斯那边一直没有回应，这令他陷入了极度不安之中。
是北方异民族准备大举进攻，艾斯德斯实在抽不开身，还是那个女人改变了主意，不想再跟他合作了？
但无论如何，连一封回信都不给也未免太……
冷静！要冷静啊奥内斯特！
你可是首席大臣，虽然局势变化对自己不利，但只要小皇帝仍然握在手里，就不需要畏惧些许风浪。
——话虽如此，但儿子席拉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傀儡，罗刹四鬼应该也被干掉了，如今连艾斯德斯都抛弃了他……大臣回过头来猛然发现，自己的羽翼竟然凋零至此！
小皇帝确实是张王牌，严格来说他所继承的皇家帝具【至高王座】有着能镇压一切叛乱的伟力，而这帝具等同于被大臣间接控制。
可既然被叫作底牌，那自然不能随意使用，小皇帝本人也不够成熟，启动帝具要消耗极大的精力，用【至高王座】来平定小规模的叛乱完全得不偿失。
坐镇帝都，在最关键的时刻用超大范围的毁灭性攻击一举覆灭革命军精锐，那才是皇家帝具的正确使用方式。
问题就出在这里：
奥内斯特手中的牌面就是一张大王带着一堆上不得台面的小牌，跟握有顺子和炸弹的敌人相比，对局的时候真是捉襟见肘……
他很敏锐地意识到，目前自己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正如娜杰塔和伊织所分析的那样，原本靠三条大腿走路的他，如今已经被断掉了两条，只剩下一个小皇帝了，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不过大臣到底是大臣，应变能力还是有的，他当机立断入宫向小皇帝“告发”了自己的儿子席拉。
声称席拉在被革命军俘虏期间，被敌人用残酷的手段洗脑支配，然后被派回来当卧底，一直瞒着他暗地里在为革命军办事，而那个“面具将军以藏”就是革命军的傀儡师！
小皇帝又惊又怒，但他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奥内斯特，并且通告全国剥夺席拉和以藏的一应职位，将其列为叛贼，号召各地驻军对其进行剿灭！
如此一来，大臣便暂时稳住了本派系的高级官员，让他们相信并不是自己授意席拉那么做的，而是革命军打着他的旗号使离间计。
虽然会产生比较恶劣的影响——绝对有人会质疑他对局势的掌控力，但在丢面子和丢命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前者。
然后他开始以皇帝的名义在民间进行大征调，选拔精锐战士、搜寻隐藏的帝具使，以极其优厚的待遇和前程作为诱惑，邀请他们来到帝都组成直属于皇帝的特殊警察部队。
另外派人送了大量财货物资到北境，赏赐给艾斯德斯与边军。
他没敢直接质问艾斯德斯是否有异心，所以只是选了一个非常机灵的心腹作为物资押送官员，让他去了解当地的局势，以及艾斯德斯的个人态度。
最后则是试图调布德大将军去平定革命军叛乱，但布德大将军没有接受，而是以“职责所在”为理由坚持保卫宫城，拒绝了调令——他不放心把整个帝都交给大臣。
短短几日内，大臣发布了一系列政令，虽然不说扭转局势，但好歹将自己从岌岌可危的境地一下子拉了回来，从政治到军事都有模有样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优势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可是，在行动的不仅仅是他一个：
如今伊织在帝国境内名声大噪，小皇帝亲手签发的通缉令某种意义上还提高了他的知名度，更是在民众心中树立了一个极为鲜明、具体的形象。
这段时间里伊织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在各地进行清洗，尤其是在被列为“叛逆”之后更是装都不装，以强横的武力扫清障碍，而且比之前更加彻底，不光是本地的太守和高级官僚，就连豪强地主也被纳入打击范畴。
当然，他没有搞一刀切，只杀有确切罪证的大恶人，对于往日里名声好的官员和豪强他是会网开一面的。
毕竟在乱世之中，权贵里固然是人渣占了多数，但也存在着相对比较“正常”的人，而这种人是可以用来稳定地方、安抚民众的。
不是没有人试图剿灭他，但事实证明所有针对伊织的军事行动都徒劳无功，任何人胆敢站在他的对立面，都要做好下一刻被摘掉脑袋的觉悟。
而士兵们亲眼目睹了“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夸张一幕后，也往往会丧失战斗意志……正所谓弱者为何而战？
哪怕伊织手底下总共就几百人，但在帝国境内行动时完全就是纵横睥睨，行军路线通畅无阻！
唯一令大臣稍感安慰的是，伊织并没有效仿革命军分兵驻扎、抢占地盘，也没有就地征兵扩充军队，仿佛只是在炫耀自己的武力一样在各个行省间巡游……
难以理解其动机，大臣只能认为这是伊织缺乏野心和政治智慧的表现。
焦头烂额的大臣并没注意到一些不起眼的情报，比如说伊织所过之处，当地的安宁道总是会多不少信徒，整体规模变大了不少，并且与有与当地豪强合作的趋势。
而在不知不觉间，民间开始有人将安宁道教典中某位神明的形象，和伊织展示在公众面前的样子联系起来。
安宁道的祭司们会特别说明“不要随意联想”，但却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产生种种念头……越是否认，便越是让人想要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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