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和和
不仅进门时没有按照惯例向神灵祷告,说话时还连声“长老”都不愿意称呼他......查尔斯眯起了眼,视线荡起一丝危险的意味。
不等他开口,手下的一位长老便呵斥:
“大司命大人虽然贵为圣女,沟通上神,但平日言行也不能如此放纵,大长老是你随便能称呼的吗?”
“还有少司命大人在哪里?没有她,怎么举行献祭仪式?”
“是啊是啊,祭品呢?”
其他几位长老纷纷附和。
见状,江蓠面色平静,手掌探出长袖,对角落里两个寿命将至的长老一指,回答得非常自然:
“少司命在我这里,至于祭品,那里不就是祭品吗?”
“大胆!”
缩在角落里的两人怒目圆瞪,高声怒喝。
明明是他们去捉拿祭品的,怎么现在又变成他们是祭品了?江蓠得了失心疯?分不清现实了?
“您莫要开玩笑了,还是赶紧把少司命大人交出来为好。”
一旁助威的长老们也纷纷劝阻。
江蓠对几人的动作视若无睹,一言不发。
外面的风更大了,狂风夹杂着树叶和雨滴,发疯般拍打着窗户,像是溺死之人被困在水底渴望逃生。
大厅里相对安静无言,只有丝丝缕缕的冷意在脚底蔓延。
......冷意?
查尔斯眼睛瞬间睁开,食指绷得笔直,在空中狠狠一划,面前的空间如镜子般瞬间爆碎,裂成无数片狭小的空间。
哗啦啦——
空间碎片如水面上的波纹般向前方蔓延,却在江蓠的身前突兀停下。
有火,有灰色的火无根而燃,顺着空间碎片一路燃起,越烧越旺,发出枯树枝被火焰点燃时的啪嗒声响。
诡异的是,
这分明是火,火焰漫过的地方却蒙上了一层坚冰。
灵能【亚弗姆·扎】
冰焰极圈之主,克苏鲁神话中的旧日支配者。
仅仅只是破开封印,其本身的寒冷便毁灭了一个大陆的强大生命。
如今作为江蓠灵能的正体,这股枯寂的力量,这古老而似乎由星际深处散发出的寒冷,重归于世。
咔哒咔哒。
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将站在一旁的几位长老冻结。
几位长老哆哆嗦嗦地对视一眼,联手,全力发动灵能和两位七级灵能者战斗的余波对抗。
由于身体过度寒冷,毛细血管里的血液难以通行,皮肤上凝出一块一块的瘀青,痒意和冻僵了的麻痹感一同涌入身体。
因为成为七级灵能者的时间尚浅,江蓠在和查尔斯的对峙中落下阵来。
不过她也没追着他死磕,
而是调转方向,身形暴退闪动,手指放在胸前掐了几下,灵能一阵狂涌,将灰火凝成剑,挂于天空。
然后,落下。
冰雹和灰火取代了雨,像是两军交战时的箭雨一般从天上落下。
见云阁外部插满了剑,无数冰棱交错纵横,寻常人只要稍微触及,就会全身冰封,暴毙而亡。
在空旷而安静的黑暗里,这栋通体蔚蓝的建筑就显得格外突兀。
见云阁依湖而建,类似圣女阁,所以周边清幽一片,没什么人,唯一的几栋建筑是几位长老的私人住宅。
六级灵能者自然不需要什么保镖,想要什么东西也可以叫侍者送来。
所以现在就是无人支援。
或者说,就算有人到了,也不敢支援。
人造人们确实忠心,但看见圣女在和长老打架,不管怎么样,那多半还是要迷茫半天的。
毕竟圣女代表的是神灵,而长老们代表的也是神灵。
神灵使者之间有了矛盾,他们这些子民,似乎不太方便插手。
“轰——”
突然有如山崩般的碰撞声响起,打破了这昏暗的沉寂。
无数正在忙着自己事情的神意会教众们竖起耳朵,抬头,从窗子里往外看。
不知道何时,雨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冰雹,可云城的夏天已经好久都没下冰雹了啊?还有那像是镜子般碎成一块一块的天空又是怎么回事?
教众们眼里闪过一抹茫然。
远处,天边,见云阁。
在江蓠几乎舍弃防御的以伤换伤战术下,长老们的防御圈摇摇欲坠。
一个出手袭击花眠的长老已经碎成一地冰晶了。
另一个还在苦苦支撑。
其他长老们也看出了江蓠的主要目标是出手对付少司命的那两位长老,心头一禀,也大致清楚了大司命发疯的原因,于是纷纷放水,把压力往剩下的那个白发长老身上转。
查尔斯眼睛眯起,见江蓠成为七级,也没说话了。
七级啊......
那确实有资格让他放弃那两个没有希望的家伙了。
这般想着,他手里的动作也稍微慢了点。
查尔斯并不担心江蓠在杀了那两人后还会得寸进尺,说实话,长老们的防御圈少了两人也不会崩盘。
江蓠是很强,没错。
但踏入七级灵能者已五六年的查尔斯,更强。
不过他虽然更强,但却不是专精战斗的灵能,压制江蓠可以,想杀江蓠,确实难上加难——所以查尔斯也没彻底撕破脸的想法。
还有,江蓠到底是怎么突破七级的呢?
查尔斯眼神恍惚起来。
恍惚之间,有刀鸣,火燃,爆鸣,还有冰晶裂开的声音。
有一句话说的很好——熟能生巧。
所以随着战斗的进行,江蓠对自己体内灵能的操控,也愈发如臂使指。
身后是黑压压的树林和廊道,身前是见云阁,再往前是表面光滑如镜的湖水,江蓠站直,眼眸低垂,踩着黑色长靴轻轻在地板上敲击。
哒、哒、哒。
道袍摇曳间,灰色的火焰如海浪般起起伏伏。
白发的魔女拈指掐诀,怒涛像是有了主心骨,轰鸣着亮出爪牙,拍击起灰海中央的孤舟来——这是她辅助发动灵能的方式,还未成为七级灵能者时,江蓠就有了这种习惯。
孤舟几近倾翻,在生死的胁迫下,几位长老不约而同地做了个决定:
“许长老,失礼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我等会记住你的贡献的。”
站在许长老身后的人义正言辞,伸腿蹬脚,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把他踢得失去平衡,踉跄着跌出孤舟。
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许长老完全没防备到来自身后的袭击。
刺骨的寒意将许长老笼罩。
他回头,眼里是几位长老虚伪的模样。
灰色的火已经缠上了他的四肢,在目睹了另一人的死亡后,许长老也明白了,被火缠上,可就脱不开了。
荷、荷......
许长老急促地呼吸着,可低温已经几乎要使他体内的器官停止工作,他已经步入终末。
死亡现在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他猛地回头,目光阴狠而怨毒,诅咒起背叛他的几位长老来:
“你们现在出卖我,迟早也会下来陪我!你以为你们能苟活多久!”
他大喘口气,就要转过头继续说话。
可这时,一个巨浪翻滚而来,转瞬间将他拍入火海中间,极寒涌动间,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查尔斯见那两人已死,垂垂眼,伸手拨动空间将几位长老抓远了一些:
“大司命大人,您也该发泄够了吧。”
“那两人已经死了,死在您的灵能之下,其他人您再怎么追究也没有意义,不如到此为止,可好?”
查尔斯低垂着眼,像是真在做出让步。
“大长老将自己从中脱得可真干净啊。”
江蓠抬起头,轻声道。
灰色的火海绕着她四周不断翻涌,见云阁周围尽是一片火海,唯有塌了大片的阁楼有如灯塔巍然矗立。
火海拍打着阁楼,像是海浪拍打着阁楼般,发出潮鸣之声。
查尔斯脸一点点地拉下来。
花白的头发被打理得整整齐齐,严肃的表情板在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显得有些恐怖。
“所以,大司命大人,真是铁定要和我战上一场了?”
他平静地问。
“嗯,”江蓠点头,“我想试试,大长老的灵能到底有多强。”
查尔斯眼睛微微眯起,但很快就舒展了,笔起身子,伸出手,一字划开,笑着说:
“您说的我也想试试您的成色了啊。”
“如果您的成色不够的话,那就只能委屈您,去死了。”
查尔斯低头,微笑着说。
............
......
天空在碎裂,火焰在飘摇。
又是风停雨歇。
在两位七级灵能者克制的施法下,见云阁的周边,早已化作禁地。
没有人能在这样恐怖的压力下安然站着,这是生命对几乎是更高等的生命的本能畏惧,况且排除压力外,这里本身的严寒和晃眼的光也不适合人类生存。
所以这场战斗没有围观者是一件很正常很合理的事情。
可禁地之中,却有一片净土。
净土中有旁观者。
一个身形壮硕的黑袍男人负手站着,此时正眺望远方,刺骨的寒流在靠近他时纷纷散去,如避蛇蝎。
男人身着黑色的长袍,袍摆刚刚过膝,昂贵的丝绸衣衫上绣着一只有力的手,手里攥着闪电,极具力量感——这是迷光军火公司的标志。
不同于一般的动物形象,迷光的标志是一只锻造武器的手。
象征纷争、动乱、还有守护。
柳轻语安静站在身后,目光略微恍惚地看着天幕上的交战,看着远处冻结的湖面,还有作为背景板的,充斥着不规则扭曲的天空。
紫发的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拳头默默攥紧。
许久,她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