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澜
“这么说来,庄氏的人是怎么回事,也应该有答案了。”
“……哼。”面容含煞的老人冷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不知为何,他的落子变得有些随意,任由荀剑章的白字四处侵吞。
“有想好怎么跟她老人家打招呼不?”荀剑章笑着问道。
“该怎么样怎么样。”
“你可是真理王朝理想的继承者。”老人惊讶道,“比我这污名化她老人家的不肖子孙更得大统,不得好好表示表示?”
赵长烈面无表情:“真理阵线从不自诩为继承者。我和她的观点,也决然不同。”
“按照史书上的记载,她应该更欣赏你。”
荀剑章摇头道:“欣赏是一回事,做起来……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白子虎踞棋盘,大杀四方,黑子在赵长烈的排部之下只能堪堪守住。
“她终归是人,而且最重要的是——”
赵长烈接过了荀剑章的话:“她现在,不是皇帝。”
“是啊,不是皇帝。”荀剑章回忆起那副挂在自己办公室里的画,摇头笑道,“她本来就不适合做皇帝,现在不是皇帝了,就更容易……”
“……感情用事。”
两个老人都知晓这“感情用事”到底指的是什么“感情”。
“谁能想到。”执白老者无奈道,“老祖宗爱的太深沉,反而让人头疼。”
“她心里清楚。”赵长烈淡然道,“否则昨天就不会那么做。”
“想让我们给她个答案啊。”
荀剑章慨叹道:“长烈,你有答案了吗?”
赵长烈敲了敲棋盘:“还不够?”
他的黑子与荀剑章的白子相对比,少了起码三分之一。
“骆龙十年后会卸去大夏学院校长的职务。”老人冷声道,“这是我的底线。”
荀剑章笑着说道:“我倒没那么得寸进尺……当然你打算这么做,我肯定不拦着。长烈,我想问的那个答案,是你准备给她的答案。”
赵长烈皱眉问道:“你觉得我会站在她那边吗?”
“这可不好说。”老人摩挲着棋子,“她那边,也是国家那边,不是吗?”
“她能代表那个王朝。”
赵长烈将最后一颗棋子落下:“但她代表不了九华。”
老人看着自己的老友,淡然道:“关于这一点——她本人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同样,她不会希望我们站在她那边思考。”
“因为她是臻仙帝,她是……顾无怜。”
“首长!”
一个警卫员站在庭院外,抬手敬礼道:“那位顾女士已经到了。”
“知道了,照我之前的安排去做。”听到声音的荀剑章摆了摆手。
“走吧长烈,可不能让老祖宗在那等我们。”
“……你在做什么?”
赵长烈的眉头死死锁紧:“为什么不让人提前通知?”
荀剑章愣了愣:“你不会觉得,我在礼数上没做过准备吧?”
“我不管你做了什么安排。”赵长烈面无表情,“但我得去换身衣服。”
老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你是哪来的小孩儿啊长烈,还要换身新衣服?”
“你不换?”赵长烈反问。
“……”
荀剑章沉默片刻,快步往庭院口走了两步,朝外头大喊:“小刘!先带顾女士转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再带过来!”
这么说完后,老人才转头咳嗽道:“这样总行……”
赵长烈已然不见踪影。
“他奶奶的!”
荀剑章骂了一声:“老东西,真不要脸!”
这样说着的老人也快步离开庭院,朝自己的起居室赶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我自担之”
顾无怜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的玉京之旅会如此仓促。
她对九华的首都向往已久,本想找个好时节跟颜鹿还有苏梦川……嗯,如果可以的话把季离情也带上,跟这几个姑娘一起来玉京好好玩玩的。
只是今天这一趟旅程,她是没机会逛些什么了。
从公寓出发开始,全程接送,直接一路给她送到了座世界上最安全的大院里。
只不过路上还兜兜转转了十来分钟,才把她送到一间看起来普普通通,无甚特点的古式平房前。
“两位首长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警卫员说完后便很快离开,只留下顾无怜一人站在门前。
白发女孩伸手放到门上,心绪复杂。
说实在的,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真到了面对这个时代的掌舵人之时,她的心情也不可能全然平静。
自己到底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他们?长辈?不太好,他们也都是老人了,算实际年龄自己跟他们其实差不到哪去。
缓缓呼出一口气后,顾女士拿出十二万分的肃穆与庄重,推门而入。
“……你这老东西是不是有病,挂这么多牌干嘛?”
“我有,你没有。”
“你放屁!我的能比你……”
“……少?”
屋子里,两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互相拉扯着,其中一个身着黑金色军装,军服前面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奖章,几乎都重叠在一起;而另一个老人则身穿朴素干练的中山装,没有什么多余装饰,对比鲜明。
门外,神情肃穆一脸郑重的白发女孩保持着推门的姿势,看着好像要掐在一起的两个老人,张了张嘴。
两个老人和娇小却又严肃的姑娘对视,你看我我看你,房间内就这样陷入了难以言喻的尴尬。
“长烈啊……”
中山装老人肃然地帮他理了理勋章,语重心长道:“你这就有些虚荣了,差不多就可以,挂这么多干什么呢,整理起来还麻烦。”
“……”赵长烈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荀剑章,没有说话。
后者十分自然地转身面向顾无怜,笑呵呵道:“让你见笑了,顾女士。”
他没有选择用什么“老祖宗”“臻仙帝”之类的叫法,而是直接称呼顾无怜为顾女士。
“我叫荀剑章,这老头叫赵长烈,职务什么的对您来说也没啥意义,就不提了,至于怎么称呼我们,随您的意思。”
回过神来的顾无怜看着距离自己没几步的两个老人,心中的混乱情绪突然平复了下来。
“不至于。”白发女孩的眼神温和下来,“这样不是挺好吗?”
“顾女士。”
赵长烈出言道,老人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却不带半点朽气:“请不要误会,我跟他目前来说,尚是对手。”
“一上来就把高层不和的消息告诉给顾女士是什么意思啊?”荀剑章挺直腰板,咳嗽了两声,“打算找谁帮忙?”
赵长烈目不斜视:“实话实说罢了。”
小老头晃了晃脑袋,看向顾无怜,一脸无奈道:“别介意顾女士,长烈他这人就这样,咱们内部对立严重啊……虽然确实是个麻烦,但怎么说也是良性竞争就对了。”
荀剑章朝屋内的椅子摊出手:“先坐吧,就这么站着说也不是个事。”
心情放松不少的顾无怜笑着点头:“好。”
“这事儿……该从哪处谈起呢?”在顾无怜抿了口茶之后,荀剑章方才端起手边的茶盏,笑言道,“我们今天要谈的事,怕是少不了啊。”
“就天灾如何?”赵长烈开口道。
顾无怜点了点头:“可以。”
“那这就要交给长烈了。”荀剑章老神在在地端着茶,“有本事的修者,基本可都在他手上捏着,就算是我,也没法要几个过来。”
赵长烈全然不在乎荀剑章的话外音:“关于天灾,顾女士应该知晓个大概了,是个针对我们九华的恐怖组织。我想顾女士对这个组织的疑问,应该就在于……我们为什么没能将其彻底铲除。”
顾无怜摇摇头:“我对九华的真实国力尚且没有全面的认知,不好妄下定论。”
房间里安静了一小会儿后,赵长烈开口道:“我们第一次对天灾进行的围剿,就差点将其彻底毁灭——实际上,那时的我们一度以为天灾确实已经毁灭了。”
“三十一年前,九华北部的某个深山小村被山体塌方掩埋。那个村落偏远到如果不是有人回去省亲,甚至根本没人知道那里被山石与泥土掩盖。”
“这是天灾第一次在九华进行手段如此凶残的袭击。”
赵长烈的手放在扶手上,褶皱眼皮下的黑色眼瞳照彻着冷意,仿若三十一年前的惨案就在他眼前一样。
“全村二十六口,只活了一人。”
“我们的人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天灾留下的线索,大抵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袭击,手尾清理的并不干净。”
老人的声音缓慢,平静,但却带着如寒风呼啸而过的刀割之意:“我带队,突袭掉了天灾总部,总计一百六十七人,不留活口。”
“本来,这件事需放到台面上——要给那个村子一个交代,要让那些杂种知道,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
“但我当时带的那队,气盛的年轻人不少,我自己的心境也远未如今日这般平和。”
“……所以,手段少许酷烈了些,不适合置于明面。”
三言两语之间,以长烈为名的老人便将十二万分的肃杀血腥就此揭过。
“在那之后,每次被清剿后重组的天灾会收敛很多,基本上都是些小打小闹。”
顾无怜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问道:“那个活下来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过得很好。”赵长烈回答,“很喜欢钓鱼,正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女孩这才放下心来,又问道:“那一次没能剿灭成功,后续针对天灾的行动,也一样是吗?”
赵长烈点点头:“我十几年前就已经知晓,他们是杀不完的,要彻底剿灭天灾还有与之类似的组织,只有一个办法。”
他说到这里,荀剑章笑着接话道:“至于这个办法具体该如何实施,长烈已经在做了,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我,顾女士。”
赵长烈没有说话,应当是默认了。
“也就是说,如何应对天灾,你们已经有定策了,是吗?”顾无怜若有所思道,“那么君弥市发生的事情……”
“所图不小。”赵长烈微垂眼眸,“玄天塔必是幌子,而托顾女士的功劳,今天之内应能得见分晓。”
“……幌子吗?”
白发女孩略显讶异:“我当晚是亲自参加了抓捕行动的,难道那也是天灾的策略?”
“我不相信任何‘巧合’得来的情报告。”
老人的声音沙哑肃冷:“越龙有人善使火,天灾当中是谁露出破绽不好,偏偏是同样驭火之人露出破绽?”
“……但姬组长那边好像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让他这么想。”赵长烈平静地回答,“既然天灾想让我们上当,那我们不妨做给他看。更何况……”
他看了眼顾无怜:“顾女士昨天做完那事之后,天灾的排布想来已是彻底混乱了。在失去所有能调用的修者之后,哪怕计划再如何精妙,没有人手,皆是空谈。”
顾无怜则凝眉思索道:“可……还有普通人呢?”
“天灾在被我们数十年来的剿杀中,已经不再会做无意义的袭击。”
荀剑章开口道:“任何大动作,必有远虑,绝非仅仅是为了破坏而破坏。而想要达到这种远虑,仅以常人,而非修者之力,大概率是做不到的。”
赵长烈则与顾无怜对视:“常人也的确不可忽视,毕竟修者资源稀缺,天灾也没有那个资本堆出多少修者。但想要造成巨大破坏的任何行动,肯定需以修者牵头,否则不管是元灵器具还是别的什么,常人几乎都难以驭使,更别提造成破坏。”
两个老人的话也总算是让顾无怜放下了君弥市发生的麻烦,这样看来,在她昨天出手之后,天灾之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而既然已经谈到这里……”荀剑章抿了口茶,将茶盏放到手边,神情也不复之前的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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