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即便主人公都死去了,故事情节早已分崩离析,电影也还在继续。
暴徒们毁灭了,主人公们也消亡了,那么接下来的电影会怎么演下去?
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男主角要凑够余下的一个多小时戏份?
很难的,一个人是无法把独角戏唱到底的。
除非,还有些秘密没有揭开;
除非,电影的剧本里还藏着某些意想不到的真相。
要说疑惑,自然是有的,最大的疑惑便源自于这次自杀式的袭击,很符合电影的逻辑,也符合极道的做法,却唯独不符合艾莉薇书写的剧本以及白维亲身体验的真相。
他并没有杀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不杀的规则限制,相杀也杀不了。
可这群暴徒的疯狂袭击的事实证明那个极道组织的头领的确死了。
为什么?
唯独这一点极为不合理。
白维行走在街道上,四周的场景不断变迁,他不知道往什么方向走。而整个街道也陷入了无序的场景变化里,从街道变成室内,从室内变成山路,从山路变成庭院,毫无秩序的连接,铺成一条胡乱剪辑而成的道路,像是游戏贴图的次序错乱而形成的杂乱无章。
可他根本没有去观察这街边风景如何,而是沉浸在思考之中。
一切皆有缘由。
自己没有杀死极道组织的头领;
而电影剧本的崩溃真是从那一次开始。
倘若自己没有杀死他,会是谁动的手?
再深入点考虑,对方为什么要杀死极道组织的头领?
这里是电影的世界,除了熟知剧本的外来者,没有谁会动手,更没有理由动手。
之所以动手,是为了扰乱电影剧本的发展,是为了毁掉这个故事,而事实上对方也成功做到了,通过一个非常微小难以察觉的伏笔,摧毁了预定的电影剧本。
然后呢?
单单毁掉剧本仅仅是手段。而通过这一手段达成的结果便是将自己困在这部电影里。
因为已经脱离了预定剧本的电影。不论如何都回不到原本的正轨。若是它无法迎来结局,自己也就无法脱离这一处幻境。
等等……
白维的脚步停顿:“迎来结局?”
电影的最终结局是什么?
虽然一共预设了五个版本,但不论哪一个都是走向的结果不同,最终要应付的问题依旧一致。
即便没有女主人公,即便是一个人,也能够解开电影里的谜团,迎来结局。
只不过这个结局会是被观众怒喷烂片的孤苦一生结局,也就是第六个结局。
对白维而言,什么结局不重要,让电影结束才重要!
倘若对方是为了摧毁电影剧本将自己封锁在这个幻境之中,那么对方的下一步目标必然是摧毁自己独自通关迎来结局的可能性。
在这里继续踟蹰不前犹豫不定反而是葬送了自己最后脱离的机会!
想到了关键之处,白维陡然停下步子,不再漫无目的继续游荡。而是转过身,回过头瞬间,他又一次回到了燃烧的街道上,从地上扶起一架摩托机车,拧开油门,轰鸣声咆哮。
取车前进,他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所以电影的舞台自然铺就出了一条通往漆黑深处的道路。
周边的路灯一盏盏点亮,道路一点点搭建而成,如同闪电侠以光速奔跑在崩毁重建的废墟里。
疾驰的机车驶向漆黑深处。等到电灯闪灭刹那,他钻入一条漆黑隧道,一座大殿呈现于眼前。
是艾莉薇心心念念一直要烧掉的伪神宫……它挂着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故意做旧的造型古朴。
白维丢下机车信步往前,整个神宫内一片僻静,他走向大殿,伸出手推开沉重的木门,门锁早已打开。
漆黑的主殿内洒落少许白月光,伸手难见五指的深邃寂静里,白维抛出兵器。
利刃贯穿木柱,颤鸣的刀停在了躲藏者的眼瞳前方一厘米。
冷冽的月光被刀光反射,照出了祂躲藏的地方。
“我看到你了。”
白维的声音回荡在主殿内:“出来吧……我妻初赖。”
第八百四十章 愚戏之人
漆黑的主殿,锋锐的月光。
皎皎白月光浸着刀身,一点点将纯白的寒气渗入刀身,空气都变得更加冷凝。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白维凝视着柱子背后藏匿的虚幻人影。
“还要再躲下去吗?”
黑暗里没有任何回应,连呼吸声也没有。
白维笑了起来。
走到这一步,他反而是心情最为轻松的那个。
天堂地狱就一步之遥,如果来迟一些,他或许会心态炸裂。但好在是赶上了时候,他反而不着急了。
之前辛苦磨炼的演技也让派上了用场,白维假想着这里是舞台上,他便信步开始行走,围绕着那根立柱走动,一边行走,一边开口说话。
“也好,既然你不死心,不妨让我来说一说推断。”
“要说推断,其实更像是某种确切的结论。”
“你我都很清楚自己身处于的是某种幻境,这里受到神秘的限制,这是一种既定的规则。”
“该规则压制住了一切,也逼迫让我必须参与这部电影——你也参与了这部电影,但你的目标和我不同。”
“我是为了完成它;而你是为破坏它。”
“我了解剧本,就必须顺着它去完成;你了解剧本,就必须想着办法破坏掉它的关键节点。”
“为此,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跟随我一起行动。然后在我的眼皮底下行事。利用电影剧本的规则限制,也利用我的心理盲区,下意识的认为你很可信。”
“想来也是,我怎么可能去怀疑一名不久前才对我表白过的女孩。”
“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很成功的蒙蔽了我的视线,让我下意识的忽略掉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
说到这里,白维停顿了一下,凝视着立柱后方。
他的言语施压有了一定效果,立柱后方的人影变得更加凝实了些,举个例子,之前如同一层玻璃,现在则是变成了毛玻璃。
人体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变成虚影,虚化意味着存在感的剥离。倘若无法认知,那对方就等同于不存在。
换而言之,一旦存在感消失殆尽,祂便可以脱离这部电影。
所以对方一声不吭,回答就会让自己重新回到「电影」里。
所以白维要用话语去揭开真相,为的就是不让他轻易的逃出去!
行走时,白维注意到主殿里的神龛已经空了。一旦让对方带着神龛里的东西逃出去,自己便永远无法迎来电影的结局,会被彻底困在电影幻境之中。
念及此,他继续开始说话。
“先说说你是如何破坏剧本的吧。”
“你选择的方式是和我一同行动。但即便同时行动也不代表时刻都在我的视线里。”
“因为我对你足够信赖,所以你有足够的时间脱离我的目光进行各种小动作。”
“譬如说……杀个人什么的。”
“你杀了极道组织的组长,就在我的眼皮底下。”
“当时我进入事务所,让你留在外面守着大门。等我下来的时候,你说很多暴徒围了过来,我觉得很奇怪,他们来的太快了,现在想来应该是你偷偷通知了那群暴徒……
可惜当时也由不得多想,其实我大可以直接突围。但你的行为很有趣,直接找到事务所里的窗户,推开后说要跳窗逃走。”
“我们都对事务所里的建筑结构很了解。因为在这里拍过电影,但唯独那扇窗户我没有立刻想到。”
“我进入事务所办公室的时候,那个光头还没死,我可以肯定他没死,但他晕了过去,失去了行动能力。”
“之后我从三楼上跳下来,从这时候开始,你就已经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你谎称回去关上大门,隔了几秒后才跳下来。”
“也就是这短短几秒时间,你杀死了极道组织的头领,不需要太多时间,只需要拔刀割喉就可以,很轻易,因为对方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从这里开始,你已经埋下一道地雷用以摧毁电影剧本。”白维竖起右手食指。
藏在立柱后方的虚影更加凝实,连地上都浮现出了淡淡的影子,听得到呼吸声,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张力祂是在紧张。
青年不慌不忙的竖起右手中指:“当然,仅仅杀了一个人,还不足够!”
“虽然这已经破坏了剧本,但还不够!你要彻底摧毁剧本就必须用更暴力的方式。”
“于是就有了我看到的那一出公寓爆炸。”
“女一女二同时在眼前死去,电影剧本崩溃,我也会因为愤怒而无法维持冷静的思考,更别说短时间分析清楚利弊,找到这儿来。”
他顿了顿嬹:“即便我最初有所怀疑,对我妻初赖杀死极道组织头领的做法有些猜想,等爆炸发生后,我也无从确定我妻初赖是不是凶手。”
“因为她已经死了,死在了爆炸里,尸体也支离破碎!”
“我内心的愧疚和自责会掩盖住怀疑。毕竟怀疑死者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而且她犯不着用生命来给我挖坑,破坏剧本对她有什么好处,至于让她如此的舍身?”
白维叹息道:“你的设计的确非常精妙。”
“我最初根本想不到要去怀疑一个死人。”
“但可惜的是……我的运气还不错,被炸成碎片的公寓里,我捡到了这个。”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截断手,在断手上有焦黑的痕迹残留。
“断裂的手不能证明什么,毕竟那么强烈的爆炸。即便人体被榨成碎片也是很正常的。”
“只不过……这截断手的问题不是在于它断掉了;而是在于它太凉了。”
“不是一般的凉,而是冰冷刺骨……就像是被放在冰箱里冻结了几天的生肉。即便要化冻也得上用几个小时,短暂的高温爆炸不足以将它瞬间碳化。”
“那么,为什么她的手会这么冷?答案是因为被冰藏过。”
白维自问自答:“当我捡到这截断手后,一些无法解答的疑惑已经迎刃而解。”
“极道组织的头领不是你杀的第一个人,而是你杀的第二个人!”
“你真正杀死的第一个人,是这部电影里的第二号女主角!”
“与艾莉薇扮演的安娜所对应的另一号女主角,我妻初赖扮演的藤井樱。”
话音落地,如同洪吕大钟回荡,立柱后方传来痛苦的闷哼声。就像是一个人试图穿过一道门,却硬生生被透明的钢化玻璃推压了回来,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
白维继续踱步道:“你杀死女二号的时间就在我们去送信的早晨。”
“你独自一人上了三楼,撬开了锁,进入了屋子内,然后杀死了还在睡梦中的她。”
“之后把尸体塞入冰箱里冻起,将染血的衣服床被丢到隔壁无人居住的公寓里,然后换了一套衣服,若无其事的回到楼下告诉我——藤井樱并不存在。”
“出于对你的信赖,我并没有怀疑什么。”
“之后你替代了藤井樱的位置,代替她出演。因为你们一模一样,自然发生的一切都显得毫无破绽。”
“你只需要把安娜留在房间内,悄悄从阳台那边逃走,安安静静的等待爆炸的时候到来。”
“等安娜和藤井都变成尸体,你也成功将自己从电影里摘了出来,变成了无人知道的游魂野鬼。”
“你本可以就此撤离,但是还不够。”
“你必须断绝掉我离开幻境的可能性,所以你必然会来到主殿!”
“只要取走了神龛里的鬼神胎衣,这个电影就彻底沦为没头没尾的闹剧,永远的烂在了这儿无法收尾。”
白维轻轻鼓掌:“不得不说……实在是精彩;虽然破绽很多,但仍然不失为一个精彩的骗局。”
他凝视着已经无所遁形也无法逃离出去的那道身影,从阴影中显露出真实姿态,稍稍狼狈。
或许是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了,她缓缓开口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白维想了想:“应该是送信的那个早晨。”
“为什么?因为我换了一件衣服?还是我身上留下了血迹?”她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