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须佐命终于动怒:“小子,休要猖狂!”
气氛骤然剑拔弩张。
北辰归蝶贴着白维后背,提防着可能冲进来的人群。
白维拍了拍北辰归蝶僵硬的肩膀示意她可以放松,不需要太紧张。
同时侧过脸,言语如剃刀般割面:“到底是谁先猖狂?采用非常规手段把人绑过来,还振振有词的跟我谈什么合作,不合作就直接把我签证没收,真给你脸了。”
“只允许你威逼利诱我,不允许我反威逼回去?”
“在瀛洲这种鸡毛蒜皮的小地方当了太久土皇帝就忘记了自己是谁?”
“瀛洲民众敬你一声三贵子须佐命,举国之力供奉出来的现人神,听着很厉害。可在我看来你这个水平的地祗在明国起码有二十个。”
“口口声声说什么谈合作,连我的基本情况都没调查清楚,真是有够好笑的。”
“你刚刚让我走还好,偏偏拦着我自己找着羞辱,你说你是不是挺贱的?”
最直白的嘴臭,最极致的享受。
白维就这么当面的一句句话劈头盖脸的砸过去,仿佛一个个连环巴掌抽打在须佐命的脸上。
后者表情从愤怒变得阴沉,从阴沉变得扭曲,从扭曲变得暴怒,青白交替。
北辰归蝶的嘴巴变成了O状。她虽然一早就知道白维是宁折不屈的性子,但刚到了这一步还是超过了她的想象极限,还真是一丁点面子都不给呗,往死里嘲讽就完了。
爽是爽了,心情也舒畅了,但是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啊。
这要是对方气急败坏的拾起酒杯对着地面一砸,是不是三百刀斧手就会跳出来?
感性和理性还是理性占据了上分,压制了正在发花痴的感性,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提前出手先控制住须佐命再说。
虽然她知道自己未必做得到,做了之后面对更严重后果。但如果抓住人质或许还能有机会安全离开。
权力斗争是残忍且鲜明的,为了争夺权力,须佐命做出什么举措都不足为奇。
利字当头,枭雄心智者绝不会留下任何后患,或许今天真的可能交代在这儿。
谈判已经破裂了,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动手。
须佐命不可能让这两人安然无恙的离开,既然不合作,那就先控制住!如果抵抗激烈,杀亦未尝不可!
眼见着高仁亲王抬起手,屏风后五卫门手里这一把黑漆武士刀。
白维已经做好了从这里打出去的准备,他本可以稍微提个要求,譬如见到北辰玄马什么的。
但考虑到人质的重要性,对方未必会答应。于是选择直接撕破脸皮逼得对方投鼠忌器。
火药桶快要爆炸的当口,却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的回响后,门外有悦耳的女子嗓音。
“叔叔,听说有熟人前来拜访,请问你们的商谈结束了吗?可否方便?”
叔叔……也是皇室成员?这时候来是何意?
女子的到来,像是给火药淋上了水,暂时点不着了。
高仁亲王看了眼门外,缓慢的垂下手掌,一次深呼吸后调整好了情绪,对五卫门使了个眼色。
后者打开了门,会议室外是穿着白菊和服的女子,她微笑着问:“没有打扰到叔叔吧?”
须佐命淡淡道:“既然是你的熟人,麻烦你代我送客,我有些乏了。”
香宫薰子欠身:“不打扰叔叔休息了,白先生,请吧。”
白维从善如流:“好。”
临走前,须佐命的神情彻底归于冷漠:“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说辞。”
白维脚步稍稍停顿一秒:“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我对于谁来做村长这件事一点都不在乎更是不感兴趣,是你主动来找我的麻烦。”
他留下一句「池浅王八多」的讽刺后头也不回的走远。
房门重新闭合上,高仁亲王静默了半分钟时间,一拳轰在了茶几上,深红胡桃木桌面遍布裂痕。
“殿下……”五卫门弯腰道。
“去做准备。”须佐命拳头紧握着:“跪下来,可以活;想站着,让他站着死!”
第七百八十章 撕破脸
香宫薰子领着白维和北辰归蝶来到自己的住处附近。
“请进吧,不必紧张……跟上来的那些人,我会差人打发走的。”
她主动伸出手倒了两杯香草茶,放倒茶几上:“喝口茶,压压惊吧。”
北辰归蝶表情惊疑不定,她不确定的问:“您是天照命?”
“其实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为薰子。”香宫薰子微笑着点头。
“见过殿下。”北辰归蝶没有入座,而是微微挪步:“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必打扰的好。”
经过须佐命,她已经对皇室产生了严重的反感,敕封鬼神作为鹰犬,父亲生死不明,外加上这里也是皇室的居所,怎么想都不安全。
北辰归蝶的态度并不让香宫薰子意外,她耐心的解释道:“现在出去也会被盯上的,不如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会让人送你们从密道离开,需要点时间准备下。”
可她的态度越是和煦,越是让北辰归蝶感到警惕。
她听说过北风和暖阳的故事,北风越是凌冽越会让行人裹紧大衣;
而太阳温暖会让行人主动脱下大衣。
“二位还是不信赖我啊。”香宫薰子无奈的苦笑:“我的确是没有恶意的……”
“您是想说自己立场和须佐命不同吗?”北辰归蝶追问:“明明是三贵子?”
“哪怕同样是皇室,也存在鹰牌和鸽派的区别哦。”香宫薰子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香草茶:“就譬如说我钟爱西方的煮茶,而不喜欢喝绿色的苦涩茶汤,这在很多皇室族老眼里是个坏习惯,数典忘祖……可我喜欢喝什么茶,仅仅是因为喜欢,却被迫要适应意识形态。”
这句话听着颇为实诚。
白维先一步坐下了:“我尝尝……”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旋即舒展眉头:“手法不错,西方茶冲泡远没有茶道这么讲究,终归还是看茶包配料表,你应该是自己调整的,还加了三种花瓣。”
香宫薰子有些惊讶这位明国人居然是个茶友:“你居然品的出来?”
“我平日也喜欢喝茶,少不了一些研究。”白维报之以李的说了点茶包调配的要点:“你若喜欢研究这个,我可以写下一些茶包的配方给你作为参考。”
“谢谢。”香宫薰子真诚的感谢道:“我受益匪浅。”
北辰归蝶也悄悄的坐下,奇怪的打量着二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品茶会?
“天照命并没有恶意,她也不是骑墙派,反而是少有的聪明人。”白维喝了口香草茶:“否则怎么会主动来找我们解围……看须佐命的态度,也知道他在皇室中也并非一手遮天,他那么轻易放人不正是证明了天照命是个面子果实能力者吗?”
天照命羞涩的自谦道:“没这么厉害,只是因为天照命比较特殊……我也继承了一些前人所见的视野,所以明白的道理要多一些。”
北辰归蝶请教道:“以您的看法,这次幕府和皇室的争夺权力还需要多久才能结束?须佐命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要做到哪一步才算满意?”
天照命摇头:“我并不知情,叔叔那边的动静我并不能全然把握,这次帮你们也算是巧合使然,说来惭然,我如今也是半软禁状态,走不出这里的,外面都是鬼神,我无法自由活动。”
她顿了顿:“不过我大概可以肯定,不论叔叔做到哪一步,他都不会满足……不论他多努力想要夺回皇室对瀛洲的控制权力都没有意义。
即便幕府将军换任,下一位幕府将军也不可能对皇室言听计从,仍然是双方在互相角力。扶持一个去对抗现有的将军,再扶持下一个去对抗上一个,意义何在呢?”
喝了口茶,香宫薰子意兴阑珊道:“偏偏还要当做一生大事去拼搏,我实在分不清这是一种愚蠢还是一种固执,亦或者是因为生来骨子里流淌的争斗欲。”
北辰归蝶默然,她想听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更加确切的事实和结果。
“这样争斗下去,武家、幕府、皇室的群臣,甚至连普通人,都会被卷进来成为牺牲品。”
“权利斗争是这样的。”天照命无奈的说:“我也无能为力。”
“那您今天为什么要来帮我们?”北辰归蝶追问:“是为了投资?”
“这个其实是私事。”香宫薰子说:“我有个朋友很关注白先生,听说他来了这儿,我便想着和他见一面,没想到你们去了叔叔那里,我便去要人了,从结果来看是解围了,但我本意仅仅是……”她点到即止:“所以说是一种巧合。”
很关注?
北辰归蝶的小三探测器开始鸣笛:“您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
“自然不是。”香宫薰子果断否决。
白维问:“那这位朋友是谁?”
“是你认识的人。”香宫薰子竖起手指:“只是暂时还不能说,以后等她自己告诉你吧。”
香草茶喝完了。
香宫薰子轻轻拍手:“密道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二位随时可以离开。”
倒是一点没有挽留的意思。
简单道别后,白维和北辰归蝶踏入密道,背影消失。
“殿下,人已经送走了,但是这样真的好吗?”一名嬷嬷忐忑的问。
“我们是皇室,参与不了,既然族内已经投票选择支持须佐命,也只能听之任之。”
香宫薰子冷静的分析道:“如果我贸然有所行动,会让皇室内部产生撕裂,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后果;同样的我也是最后一道防线,名义上的被软禁于此代表着皇室内部的另一派。
即便他们最终失败了,也能由我来出面,负责处理一系列后果,不至于让皇室彻底一蹶不振成为笑柄。”
嬷嬷低下头:“殿下的想法我都明白,只不过……为什么今晚要唐突帮忙?”
香宫薰子捡起桌案上写的几个茶包配方,将它折叠后收入袖子里:“哪里唐突了?我不过是邀请了朋友前来喝茶。不论之前发生了什么还是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一概不知情。”
嬷嬷苦笑着劝说:“我们处境也并不好,希望下一次殿下不要这般鲁莽了……须佐命可不是仁慈之辈,便是亲人也未必不会被他给……”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被推到明面上的月读命。
“我知道。”香宫薰子轻声说:“我们需要的是静观其变,而不是主动涉险……可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万劫不复而无动于衷呢?”
……
“天照命是不会帮忙的。”离开密道时,白维才说:“想求助于她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是一道保险。而且是在一败涂地的时候才能发挥作用的保险。”
北辰归蝶也已经想明白了,她轻轻的应了一声:“我已经想明白了。”
她看着大雨不断落下的天空:“最终能依靠的也只有我们自己手里的刀剑。”
白维打开雨伞,拿出没吃完的法棍咬了一口。
权力斗争会把所有人都卷进去,最终无人能幸免,封建王朝时代就是如此,每隔几十年的夺嫡总要掀起一次血雨腥风,很难有独善其身的说法。
“御前大比……”白维喃喃道:“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柳生霜月苦练了这么久的剑术就为了重振家族流派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如今这御前大比偏偏成了权力斗争的场所,只要对皇室投诚就能拿到匾额,她知道后不知会是何种复杂的想法……有些看上去高不可攀的东西,却是旁人可以随手赐下的一粒尘埃。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白维问道:“还要回去北辰家?”
“当然要回去。”北辰归蝶低声说:“我不回去的话,家里没人管着,会彻底乱掉。”
“不来我家了吗?”白维很不合气氛的故意问。
“抱歉,去不了……”她说完这句话自己心间传来一阵苦楚。
女孩屏着呼吸缓了一口气。
然后多此一举的亡羊补牢的解释道:“暂时。”
“你长大了。”白维轻声感慨着。
“我还不想长大。”北辰归蝶自言自语。
一个人开始抗拒成长,是为了挽留某些注定要离开的人。
白维心想着,北辰归蝶能弄明白的一些事,或许霜月也能明白,人生的道路就是在不断的做取舍,和过去道别,和未来重逢,和已经拥有的再见,和即将拥有的相见。
过去他尽量都在护佑着妹妹。但柳生霜月未必真的需要保护,她的进步一直很快。
即便是在白维的压制下也从未失去自信和锐意进取之心,或许该稍微放放手给她一次自由发挥的机会?
正在考虑家庭教育的问题时,突然听到了一声猫叫,抬起头看去,高墙上一只猫猫跃落,不见了踪影。
有什么东西落下,北辰归蝶下意识接住了猫猫路过时的掉落物,她疑惑了一声,然后站在路灯下看去。
灯光照亮了掉落物,北辰归蝶起初随意一瞥,然后目光粘连住,眼瞳收缩。
两张纸,一张是警视厅的通缉令,一张是极道的悬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