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嗯。”青年看了眼就结束了,拧开油门,不安分的摩托如同轰鸣的野兽喷吐着白雾。
明智雄也让开一步,问道:“能问一下阁下的名讳吗?”
其他警员同样好奇而期许的看过来。
白维顿了顿,想说一声正义的伙伴,人称布鲁斯?士郎,但此时反而没多少开玩笑的心情。
驱车而行,消失在公路拐角。
警员们很遗憾没能问出来。
但明智雄也则是摸了摸下巴:“是个矜持的人,此处报出名讳,我必替他扬名,只可惜没能拜见他的剑术。”
“明智警部,你说的是什么剑术?”
“北辰。”
“他是北辰一刀流的门下弟子?”
“大抵不会有错,车上有北辰一刀流的标识,我以前也在那边做过道场弟子,不会认错。”
明智雄也沉吟道:“恐怕再过几年,北辰一刀流就要出一位剑豪了。”
他随后又看了眼遍地的尸体,改口说:“或许已经有了。”
……
破旧的神社中。
“停下吧,你支撑不住了。”
“没事,再一会儿。”
“再过一会儿,你会把自己的血放干!”
在剑巫的仪式中,通过奉纳和献祭。可以进行对应的祈求,这是一种对等的交换仪式。
通过献祭自己的血液,加固神社结界也同样可行,只是这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七位剑巫轮流放血,已经轮换到了第五人,但也仅仅只是坚持了十几个小时。
今天是阴沉的天色,见不到阳光,食人鬼也始终徘徊在四周不肯退散。
放血意味着损失生命力也意味着消耗灵力,经过这样的苦苦支撑,其中五个人已经没有了战斗能力。
但再这么下去,也仅仅只是等死。
天色又要黑了,能撑到第二个天亮吗?
神宫寺咲开始后悔了,她或许不应该让大家往回走。如果选择突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留在这里根本就是等死,神宫未必会有余力来救她们。
她拉住雾子的袖子,抿着嘴唇摇头:“别……”
雾子则是笑着割开了手掌:“不这么做,它们就要冲进来了,放心吧,我会留下一点气力。”
鲜血洒落,她跪坐下来,安心的念起咒文。
结界再一次稳固,外面的恶鬼气急败坏的敲打着神社的门窗,试图撕下符咒,却无能为力。
数量一点没减少,反而更多了,它们好像是在等待着巫女们气力彻底耗尽的那一刻。
低估了这群食人鬼的耐心。就像是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好,越吃不到的佳肴就越美味。
天色彻底黑了。
神宫寺咲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很后悔,却不该在这时候自怨自艾。
她想杀出去,但看向四周的剑巫,又只能静坐着。
她缓缓闭上眼睛,祈祷着结束不要到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它们也曾知晓恐惧的滋味
士兵抵御敌人,军人抵挡士兵,平民留守城市,军人和士兵是最后一道防线。
如果这道防线被撕裂了,那么留守在城市中的平民会遇到什么,在历史的教科书上早已无数次的书写过。
很遗憾的是,杀人鬼的扩散就如同蝗虫,其实并没有确切的攻击目标。
而是如同溢出的流水,朝着低洼处不断汇聚,被生命的甘甜所吸引。
食人鬼根本不是帝国的士兵,它们是饕餮,是野兽,所有人都知道跟一头野兽求饶毫无必要,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搏斗、厮杀,或者死亡。
地球上有一种生物名为熊,它喜欢活吃猎物,所以会从边角部分开始吃起……
曾经有个俄罗斯姑娘遇到了冬天里饥肠辘辘的熊,她打了一通电话给母亲求助。
因为已经被折断了手脚无力反抗,只能哭嚎着喊着疼痛,她的父母就这么亲耳听着自己的女儿被熊吃了个精光,到了最后女孩的遗言是说自己已经不疼了,因为已经没了知觉。
这群恶鬼和熊也是同样的。
或许该庆幸这群生物还没有发展出饮食文化,否则往后还会有更加残酷的场景。
神宫的幸存者们退到了一座村子里,这里的劳动力青壮都去了大阪和京都谋生,留下来务农的大多是上一辈,以及还在读书的孩子们。
当食人鬼们发现这里,那它被彻底摧毁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脆弱的房屋被推到烧毁,人们逃跑悲鸣惨叫恳求,有人吓的疯癫,然后被杀死,有老人目睹了子孙被扼杀,疯狂的想要报仇,然后也被杀死,有的人躲在角落里觉得不安全,想要换个地方,可一出门就看见了食人鬼,只能夺回原本位置,然后被找到,被杀死。
好些家庭的惨烈呼喊就这么重复着,从激烈到虚弱,从疯狂到绝望,从悲鸣到沉默,最后彻底消失。
食人鬼的数量抵达村庄的时候,数量已经超过一百以上。
幸存的神官们只能看着整座村子燃烧,有的人红了眼,投身火海中厮杀至死,有的人默默走着,失魂落魄,仿佛行尸走肉。
其实自古以来瀛洲就不缺乏这样的光景,天灾不断,地震海啸妖魔成群,人祸亦如此,外来者也总是一次次带来灾难,邻居的半岛时不时输送一波邪神信仰的文化输出,就连东西方也将这里视作博弈之地,数百年来从未放弃过施加影响力。
死人,不过是这些导致的最终结果。
神宫如履薄冰的守着脆弱平衡,可终究不可能将一切防患于未然。
和上次不同的仅仅只是他们失败了,又失败了,所以近距离目睹了人间炼狱。
人就是草芥,不比牛羊高贵,不比蚂蚁低贱,时代的一粒沙落下,在每个人眼中就是一座山。
风间鹤坐在台阶上,她不肯走了,就这么看着下方燃烧的镇子,满眼都是火光。
“宫司大人,请你务必……”
“你知道这村子里有多少人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其他人。
风间鹤抿着嘴唇:“我记得是五百零七个……这个村子的养殖业很好,也生产各种养殖用的饲料,家家户户过得都不错,村长是个很头脑的人,知道怎么带着老老少少们赚钱,那边不起眼的房子就是他家的,这里的牛肉锅味道很好,村口有个婆婆家里经常做金平糖。”
“这村子,我年轻时候就来过两次,往后不知道来过多少次。”
“我有三个同期就是这个村子里的,她们一个死在十七岁。一个死在十九岁,一个死在二十三岁……所以我会经常来看她们,也想着等退休就来这儿养老。”
头发半数花白的宫司望着燃烧的村落,捂着脸,指缝间发出沙哑的自嘲:“五百个人,一眨眼就没了……再走,还能走到哪里去?”
她觉得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道,一把火就烧的干干净净,坐了下来,突然就一动也不想动了,就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宫司大人。”其他人也停下步子,似乎想要留下。
“你们该走的。”风间鹤摇着头,她轻声说:“我已经老了,也没什么能力扭转局面,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燃烧成灰,只差埋进土里。”
“人选择逃跑并不可耻,是因为想活着,是因为有未竟之事……你们都很年轻,死在这里不值当,知耻而后勇,才能避免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风间宫司望着几个眼中闪烁着泪光的女孩,低声道:“走吧,快点走吧……别被绝望追赶上了,往后的日子还苦着呢,我就只能陪着你们走到这儿了。”
年轻人们忍住情绪,对着宫司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转身奔走。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硝烟味道和血腥味飘近。
风间鹤猛地抖动衣袖,拔出随身的刀剑,刀鞘抛飞,命中试图登上石阶的食人鬼的额头,随后猛地爆裂开,狂暴的气流夹杂着碎裂的贴片击倒了一大片食人鬼。
老人抬起手将头发绑好,苍老的神色逐渐褪去,她正在唤醒旧日的记忆。
哪怕手脚不再灵便,哪怕身体老朽,哪怕心灵快臣服于败北的耻辱……
她仍然可以再燃烧最后一次,以生命为代价。
“让我这个神宫的宫司之一来做你们的对手还不够吗?”
“别给老娘东张西望的……杂碎们!”
她大笑着,放弃了对自己的苛刻要求,重拾了年轻时候的口吻。
长发绑成马尾,挥刀斩下秋叶,火光与鲜血同等鲜红,仍然能窥见她年轻时的巾帼英姿。
她挥刀斩向恶鬼。
一如讨魔三十年。
……
十分钟,二十分钟,还是三十分钟?
她记不得时间过去了多久。但身体的疲惫感已经告诉她早已是极限。
已经超过了极限。
什么时候崩坏都有可能。
单单只是挥刀时的力道都会伤到自己的筋肉骨骼,在过往同邪神的作战中,她的肉体已经不能在承担任何一次作战了,挥刀斩落,斩杀的何止是敌人,更是她自己。
“终究是老了。”
风间鹤苦涩低语。
她内心斗志没有丝毫减弱,刀剑仍然锋利,可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咳出鲜血。
而敌人仍然黑压压的一片,食人恶鬼仿佛不懂得畏惧,连表情都是同等狰狞可怖。
她没从这群食人鬼的眼中看出憎恨和杀意。反而看到了饱满的食欲,这让她反而有些骄傲,这垂垂老矣的枯朽身躯早已年老色衰,但意外的……还是挺有魅力?
作为女子,她高兴了一秒。然后把剑送进了张开嘴要品尝她血肉滋味的恶鬼的嘴巴里,洞穿其脑干。
她的手臂也折断了,仅剩的一条臂膀,兵器也脱手了。
几根肾上腺素的效果似乎也消失了,她觉得很疲惫很困倦。
好强了半辈子的风间鹤心头生出一种「到此为止」的念头。
她看着这群食人鬼流口水扑过来的动作,突然又有些后悔了……
几乎要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猛地抬起右腿,踹在了食人鬼的脑袋上,踢起自己掉落的兵器,牙齿咬住刀柄,刀上滴落着血迹。
不,绝不行!哪怕是死,也绝不能这么死!
她咬住刀,冲向恶鬼。
此生的绝命之舞,燃烧到最后一刻。
哪怕手脚折断,她也仍然要起身,可终究力气有限,她倒向了地面,如同断翅的蝴蝶。
摔倒在地面上,面颊贴着燃烧过的土地,泥土上散发着焦糊气味,她看见了破碎镜面里的自己。
流着血,如此狼狈。
她动不了了,伤势沉重,满脸血污,却死死的咬住了刀柄。
憎恨和杀意,让她不肯就此瞑目。
本以为会被生吞活剥,但她不肯闭合的眼睛里却看到了无比奇妙的光景。
她看到一只恶鬼,缓缓退了一步。
狰狞的五官变得凝滞,不惧疼痛的野兽般的食人鬼们居然不由自主的开始后退,像是在避让,在畏惧。
风间鹤松开了牙齿,刀剑落在地上,她不知道这群食人鬼看到了什么,但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畅笑。
“哈……”
她想要笑,不是因为战栗或恐惧,而是畅快,是嘲笑。
原来,它们也曾经知晓恐惧的滋味!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即是恐惧
轰鸣的机车停在了村落的道路上。
这里燃烧着熊熊大火,烈火浓烟,隔着数公里距离,也很难让人注意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