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阔步长安
她用另一只手轻轻取下无名指上的那枚昂贵的婚戒,像是不感兴趣一样,随手丢在了紫罗兰伯爵的胸前。
“从今天起,我们恩断义绝。”
说完这句话后,诺薇拉就不再言语,安静地等候马车抵达旅途的终点。
感觉气氛有些沉闷,紫罗兰伯爵喝掉了手中原本为诺薇拉准备的红葡萄酒,随后放下酒杯,起身离开了这个包厢。
很显然,身为拉图索斯公爵的长子,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紫罗兰伯爵,他的座驾要比女儿赛莉的那辆来得更为豪华宽敞。
此刻,黑袍神秘人正坐在另一个包厢里闭目养神。
“她变得令我感到有些陌生。”
坐在黑袍神秘人对面后,紫罗兰伯爵低声说道。
“无所谓,反正过了今天,她就不会以现在的这个身份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黑袍神秘人淡淡地说道,“更何况,作为‘主’降临的容器,她生来就不需要拥有自己的意志,能够允许一道凡人的意识占据那道躯壳三十年之久,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
紫罗兰伯爵轻轻点了点头。
少顷,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主动提醒道:“今天的动静闹得有些大,我父亲的名号都有些不好使,审判之塔那边,或许压不住了。”
“所以,待会儿仪式的动作一定要快,至于丰饶母树所需要汲取的养分,明登大街附近有不少没有背景的外乡人以及冒险者。”
“虽然闹出的动静或许会有些大,但那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能够自由行走于人间的神明,凡俗的法度和善恶观已经不具有审判祂的权力了。”
紫罗兰伯爵像是在对神秘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道。
黑袍神秘人点了点头:“对了,她还是纯洁之身吗?”
“应该还是。”
“那就好,否则一旦因为容器的缺陷引起‘主’的不满,导致神格的融合过程出现差错,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要知道,我们即将做的,可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
一身龙鳞黑甲的夏亚低下头,轻轻翻开手中的那本《简爱》。
扉页的寄语还是他当时灵光一现写下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觉得和紫罗兰夫人有些相衬,就写了下来。
“愿你,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
这句话的旁边,隐约晕染着两滴泪痕。
“......”
夏亚轻轻叹了一口气,随便翻开其中一页。
注视着留白部分密密麻麻的娟秀字迹,他突然愣住了。
很显然,紫罗兰夫人在阅读这本书的时候,并不仅仅是在阅读,还顺带在旁边写下了不少读书时候的心得感悟。
“简·爱,多么自强自立的女性,也只有该隐先生这样的大文豪,才能塑造出立体感这么强的角色吧?”
“在刻画罗切斯特这个角色的时候,该隐先生是否参考了自身的某些经历?”
“嘿嘿,那么,他一定是位长相英俊的年轻绅士,对待女孩子格外风度,但却有点花心。”
“真想和该隐先生见上一面啊......”
“第八遍读到这里,还是很有感触,毕竟是该隐先生的作品,就是有一种让人反复阅读品味的魔力。”
“贝茜,多么善良的角色,想必该隐先生在现实里,也有一位这么善解人意的女仆小姐吧?”
“圆满结局,完结撒花,期待该隐先生的下一部大作!”
“该隐先生......”
“该隐先生......”
“......”
夏亚有些默然。
对他来说,以该隐这个身份所撰写的一切书籍,仅仅是为了赚钱而已,更何况这只是拾人牙慧的文抄之作,夏亚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正儿八经地放在心上。
可在默默翻看完紫罗兰夫人的读书注解之后,他才突然惊觉。
或许有时候,你所以为不值一文的文字,在别人的心目中,就是陪伴她度过无数个日夜的精神食粮。
一路走来,就连紫罗兰夫人自己都没发觉,虽然两人之前没有任何交际,但她的人生中,处处是夏亚存在过的痕迹。
他下意识将手中的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如果,如果您能看到这里,那么我很高兴,因为这是我和您之间最后一次‘对话’了。”
“有很多想说的和想做的,但因为没法见面,所以还是算了吧。”
“听奥克塔薇尔小姐介绍,您的真名叫夏亚,夏亚·阿德莱德,但是居然只有16岁,老实说,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很震惊。”
“借鉴您某本书中所说的话,这算不算得上是‘老牛吃嫩草’呢?”
“嗯,开个玩笑,希望您不要介意。”
“夏亚先生,我的人生,或许已经到此为止了,但您未来的道路还很长,紫罗兰家族背后牵扯到的势力很复杂,甚至还有皇族的影子,而伯爵只不过是他们推举出来的一位代言人罢了。”
“所以,为了您的安全,和我有关的事情,就这么忘了吧。”
“不必挂念,不必徒增感伤。”
“对了,似乎自从见面以来,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
“我叫诺薇拉,诺薇拉·尤莱娅。”
类似于绝笔信一样的文字,到这里就结束了。
夏亚深吸一口气。
与此同时,周围终于传来了官方卫队姗姗来迟的动静。
一身黑色骑甲的夏亚缓缓攥紧拳头,从某些事物上缓缓站起身。
“不、不许动!”
一队城卫兵将夏亚周围缓缓包围住,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得有些胆寒。
此时此刻,夏亚正坐在一堆高高堆起的尸体上方,漠然扫视着周围缓缓聚拢的士兵们。
刚才他就是在这样一堆死相无比凄惨的尸体上方,阅读诺薇拉留下的那本书的。
“诺薇拉,你的名字很好听。”
夏亚轻声说道。
随后,他高高跃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消失在了半空中。
“别让他跑了!”
城卫兵们刚要追击,却看见一个小盒子从天而降。
“啪嗒。”
在摔到地面上的同时,盒子被打开了,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勋章。
那是属于赛莉的高级巡查官勋章。
与此同时,天空中隐约传来了一句话。
“立即通报审判之塔,伯顿北区明登大街正下方中心下水道、郊外紫罗兰庄园酒窖地下,有不明势力正在举行邪神祭祀!”
......
当诺薇拉从马车之中走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一处异常潮湿阴冷的洞窟之中。
她的周围站着许多名身穿奇异花纹斗篷的组织成员,防止她自杀或是逃跑。
她微微蹙眉,感觉身体里充满着一股燥热,以及莫名的冲动。
与此同时,胸口的那道树形印记,也变得无比滚烫。
这是在她过去的许多年里,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熟悉吗?”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紧随其后走下马车的,是那名穿着黑袍的神秘人,衣领处绣着金色的残缺太阳。
“感觉熟悉吗?”似乎是以为诺薇拉有些没听清,黑袍神秘人张开双臂,像是要将这片空间囊括在其中,“这里,这里的一切,你应该有所印象。”
“毕竟,三十二年前,当我无意中在这里发现依托王都无数人口生命气息存活的‘残缺丰饶母树之根’的时候,你刚刚出生才对。”
“这些年里,我和组织耗费了无数资源和财力,才勉强将这截树根救活,并且和‘主’残缺的一道意识建立了连接。”
“你,没有印象了吗?”
说着,黑袍神秘人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洞窟深处。
诺薇拉下意识地扭过头,顺着那道视线看向了他所说的位置。
随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那是什么......”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双手下意识地垂落,手中的利刃也抓不紧了。
见状,旁边有几名组织成员就要走过来,将她控制住,但黑袍神秘人挥了挥手,表示不需要。
“那是你。”黑袍神秘人回答了她的困惑,“当然,更准确的说,那是‘主’的一部分。”
洞窟深处,数不清的藤蔓和树根遒劲地扎根在坚硬的石壁之中,顽强地向四周生长扩散着,像是将方圆几千米的地上世界囊括其中,汲取着属于活人的养分。
丰饶母树,是丰饶女神的化身,也是世间生命鼎盛的象征。
此刻,一张独属于女性柔美的脸,正闭着眼,面带安详的笑容,附着在那道残缺的树干上。
那张脸,和诺薇拉一模一样。
黑袍神秘人走到她的身边,和她并肩而立:“我们要做的,是一项伟大的事业,是要将神迹重现在大地上,这当然会有许多不必要的牺牲。”
“我们会记得你,记得你为‘诸神黄昏’所做的一切。”
说着,黑袍神秘人轻轻一推诺薇拉的后背。
下一秒,她眼睛一花,发现自己瞬间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来到了丰饶母树的脚下。
凑近了看才能察觉到,这棵树仅仅是残缺的一小部分,就有十几个合抱粗,倘若让它以原本的样貌降临于世,不知道该是多么壮观的景象。
诺薇拉失魂落魄地抬起头,注视着树干上那张令她无比熟悉的脸。
“洪——”
一道道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脑海中瞬间炸开!
“啊!!!”
诺薇拉发出一声凄惨的痛呼,捂着脑袋,缓缓跪坐在地。
在那些庞大繁杂的记忆之中,诺薇拉仿佛彻底变成了另外一种存在,在以前所未有的角度俯瞰着这个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邪异呓语和奇诡的呢喃声在耳边逐渐扩大。
诺薇拉感觉浑身上下痛苦无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从她的身体里逐渐复苏。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能够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件。
即将开始的仪式,以及那个不可言说的主,绝对不是什么守序阵营的善良存在。
诺薇拉感觉自己仿佛受到了某些精神污染。
那是......邪神。
“果然,主已经堕落了。”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黑袍神秘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感叹,“而主分化出的这道意识,也沾染了堕落的气息。”
“这是早就有所猜测的情报,不是吗?”紫罗兰伯爵站在他旁边,轻声说道,“所以,区别于那些死板的‘降生派’,我们‘造神派’才是组织的正统,我们的思想,终将得到完美的注解。”
黑袍神秘人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诺薇拉似乎稍微适应了这种精神污染,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想要找到地方逃跑。
但丰饶母树和通道的这段路上,早已被黑袍神秘人设下了次元封印,只能进,不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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