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比我更懂当反派 第350章

嗡---嗡----

傍晚时分，夕阳渐坠，天边残红如血，悠扬肃穆的晚钟之声，从神庙中传来，回荡在阿拉穆特群山之中，受惊的鹰鹫仓皇收翅，老老实实地窝进巢中。

晚钟，许久未曾敲响了……

一双双幼弱、年轻、或垂老的眼眸，朝圣般看向深山之中的阴影，脑海思绪各异。

随着袅袅炊烟升起，遍布于阿勒布兹山脉的阿拉伯人村寨，在落日余晖之下，沉寂于渐渐浓郁的暮色之中，一片宁静。

东之村，一众哈桑围坐在火堆前，大眼瞪小眼，气氛静默诡异，眼眸直勾勾地瞟向那座建立于阿拉姆特主峰上的晚钟庙，目光交汇在紧闭的岩窟大门前，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哔剥……

直到薪柴发出燃烧开裂的声响，火堆上的饼子发出焦糊的味道，他们才如梦初醒，连忙将注意力移到临近报废的晚餐上。

静谧和那小子，进去有两个小时了吧？

锅里炖着的肉汤在呜嘟作响，在场的哈桑们，只顾着干巴巴地啃着饼子，仍不忘将大半的注意力投到那巍峨的晚钟庙上，心底思绪纷杂，各种脑补的场面，纷至杳来，不禁神色怪异。

翁究竟在和他们谈论什么？难道真的是嫁娶的婚俗和流程？

与此同时，晚钟庙深处，角落里的静谧哈桑则跪坐在一旁，升起炉火，熬煮粥食和饮品，小心翼翼地陪侍，但因为太过紧张，好几次都发出碗碟碰撞的杂音，神色也愈发窘迫。

有些看不下去的希波吕忒，好心帮忙，这才稳住了局势。

“自从乌鲁克一别，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精神，朱苏德拉老爷子。”

萨麦尔拈起一枚椰枣，随意送入口中咀嚼，品尝着这与乌鲁克当年物产，似是而非的味道，熟络地打着招呼。

“以绝境入局，死中求活，连挫匈人和波斯两路大军，您的风采和智慧，还是不减当年。”

对面兜帽长衫，面容古拙的老人，静肃回应，眸中尽是幽谷般的深邃。

灯火摇曳，石桌前对坐的两道身影，随着焰光的摇动，时分时合。

“这不是被你逼的吗？要不是你把罗慕路斯给捅了，搞的罗马群龙无首，大厦将倾，整个泛希腊防线濒临崩溃，我也不至于亲自下场盘活这场死局。”

萨麦尔无奈翻起白眼，目光暗自闪烁，表情似笑非笑。

“所以，您是来追责的？”

听到这低沉的幽幽反问，旁边端着托盘，奉上饮品的静谧哈桑，脸色苍白，身躯颤抖，差点将手上的东西甩了出去。

阿萨辛教团的创始者，“山中老人”哈桑·萨巴赫，为了追随神之教诲，已经归隐晚钟庙，封剑多年，轻易不再介入人世的纷争。

但同时，因为其地位崇高，暗杀技艺已经超越凡俗，近乎于神，也被称为“山之翁”。

而作为山之翁的职责，他不仅要对阿萨辛教团的腐败和堕落，挥下制裁之剑，更是“杀死哈桑的哈桑”。

一旦继承“山中老人”名号的哈桑，出现精神上的动摇，或是技术上的堕落，那么这位山之翁便会以监视者的身份，出面取其首级。

可以说，眼前的老者，不仅是传授他们技艺的师长，更是审视他们行为的监视者。

年龄最小的静谧，对于这位老人，是又敬又怕。

而这丫头未来的命运中，传说就是因为情感的动摇和崩溃，被山之翁出面诛杀。

“你有你的立场，我有的我打算，能追什么责？而且，刺客只是武器，要看执拿的人将剑锋对准谁，我就算找麻烦，也该去和雇主谈谈人生理想，到鹫巢来，是想和老爷子你叙叙旧。”

萨麦尔抬手扶了下旁边被吓得够呛的小哈桑，不以为意地轻笑开口，目光缅怀。

“毕竟，在乌鲁克，你可是帮了我们不少忙，安娜的改变，也有赖你的忠告，都这么熟了，总该上门感谢一下吧。”

随即，古蛇笑眯眯地从静谧颤抖的手中，接过托盘，拿起杯子，分别递给自己和对面，替这位心惊胆颤的小丫头解了围。

“嗯？好香啊！”

萨麦尔搅动汤匙，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随即举杯示意，轻抿一口，浓郁的香甜味在舌尖绽放，眼眸眯起，颇为舒爽。

“这是杰拉卜（jellab)，如果您喜欢的话，可以让这孩子多准备些。”

兜帽下的古拙老人，停顿片刻，眸中似乎泛起几分追思的意味，回过神来，口中的沉吟，多了些许舒缓韵味。

杰拉卜是由葡萄糖浆、玫瑰水调制而成的阿拉伯经典饮品，里面还添加了松仁和葡萄干，味道醇香，相当可口。

眼前陪侍的静谧哈桑，就很擅长调制这种东西。

当然，之前的目的，主要是方便用来下毒，暗杀目标。

不过，在山之翁当下的意思，肯定是一种双方关系的隐性递进与示好，双方的气氛愈发融洽而微妙。

“居鲁士这个人，你怎么看？”

三两杯饮物下肚，萨麦尔斜靠在石壁上，边吃着椰枣，边饶有兴趣地抛出话题。

“一个仁慈的君主，一个合格的帝王……”

山之翁闭目沉思片刻，斟酌言辞，随后渊深的眸子缓缓睁眼。

“嗯，大帝是好人，他用粮食赈济过山之民，允许我们开垦土地，种植粮食，并在村子里传教……”

旁边陪侍的静谧哈桑，在融洽的气氛中，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开口附和。

萨麦尔闻言点了点头，脑海中回顾着路上探听到的这位居鲁士大帝的传言，并检索一番记忆深处有关波斯帝国的零星历史记录。

最终，古蛇不得不承认，这些评价相当中肯。

波斯本是西南的弱小部落，居鲁士掌权后，励精图治，凭借杰出的军事才能，犹如神助，赢取一系列战争的胜利，先后征服了米底，吕底亚，新巴比伦三个帝国，统一了美索不达米亚大部分地区。

而他在位期间，让波斯发展壮大，并奠定了以后200余年的帝国扩张根基，可谓雄才大略。

第七十九章 敌之英雄，我之仇寇（2/3）

但另一方面，他最为人所称道的，则是自己作为征服者的宽厚与仁慈。

他击败了企图谋害他的外祖父，但却让他和自己住在一起，颐养天年；他打败了和波斯世仇的吕底亚帝国，但仍把吕底亚国王克洛伊索斯当作一个帝王对待，对国王的忠告言听计从；他征服了巴比伦，并亲自来信命令军队不许扰民，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宗教信仰。

从客观的角度来说，这位波斯王甚至能算的得上皇帝中的道德楷模。

历史上，居鲁士大帝征服了那么多的国家，那么多的文明，但这些文明却没有因此毁灭沉寂，反而发扬光大，甚至那些本已消声匿迹的文明也因此而得以重生，他的行为已很难再用帝王的权衡或者单纯的政治表演来解释。

与其说他是一个文明的征服者，不如说他是一个文明的崇拜者，以仁慈和才能，构筑了一个庞大稳固的帝国。

在这强烈的人格魅力之下，无论是大英雄阿拉什、秘法师山鲁佐德、还是鹫巢的山民，都汇聚在这位波斯王的旗帜下，听从号召。

但恰恰如此，萨麦尔反而更为头疼。

敌之英雄，我之仇寇。

敌人的英雄，死掉的最好。

如果这位大帝能老老实实地凉在七丘之城或无之大地，萨麦尔将不吝赞美之词。

然而，居鲁士的命，不是一般的硬，古蛇两次都未能得手。

如果是第一次的失败，行事仓促，情有可原。

但第二次萨麦尔可是费尽了心思，甚至砸上近半的罗马军团做诱饵，以难得的耐心钓鱼。

结果，到了最后关头，波斯双神之一的安哥拉曼纽，居然借壳神降了，并展开无差别的屠杀，成功拖住萨麦尔，替居鲁士挡刀。

甚至，连萨麦尔本人，也被安哥拉曼纽临死前的诅咒重创，如今难有再战之力。

如此运气，让古蛇腹诽不已，颇为无奈。

这坑爹的世道，不信幸运不行，非的干不过欧的。

随着思绪收束，萨麦尔抬手曲指敲了敲桌面，幽幽看向山之翁，语调意味深长。

“对了，我听说这位仁慈的大帝，对于以色列的先民，可是有再造之恩，还被那群犹太人尊称为【上帝的工具】和【古列王】。”

相传，所罗门王十戒归天死后，犹太人分裂建国，但由于太过弱小，被不同的国家种族征服统治，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

之后，犹太王国被新巴比伦王国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征服，而在新巴比伦和埃及交战之际，这些犹太人，不怎么安于现状，于是背弃盟誓，在国王西底家的带领下，和这一地区其它臣服于新巴比伦的小国，纷纷起来响应埃及人，充当二五仔。

结果，等战争结束，腾出手来的新巴比伦人愤怒之下，再次集结军队，对耶路撒冷发动了第二次围攻。

这次围攻历时18个月，由于饥荒和内部分裂，耶路撒冷最终陷落。

当时的新巴比伦之王尼布甲尼撒，对一反再反的犹太国王无比的痛恨，下令在犹太国王西底家的面前杀死他的几个儿子，然后又剜去了西底家的眼睛。

当已经双目失明的西底家押到尼布甲尼撒面前时，尼布甲尼撒对他说:“这就是你们背叛我的下场！”然后下令用铜链锁着西底家把他带到巴比伦去示众。

并且，为了惩罚和杜绝犹太人的反复，新巴比伦将耶路撒冷全城洗劫一空。城墙拆毁，圣殿、王宫和许多民宅焚烧殆尽。

而全城活着的居民几乎全被掳到巴比伦，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巴比伦之囚”。

最终，波斯帝国的创立者居鲁士不战而胜，轻而易举地攻占了千古名城巴比伦。

他发布文告，释放犹太人回归故国，并让他们在耶路撒冷重建圣殿。

当时粗略估算，共有42000多犹太人返回耶路撒冷，仁慈的居鲁士大帝，还把新巴比伦王国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从耶路撒冷耶和华圣殿里掠夺来放在巴比伦神庙中的金银器皿5400件交给犹太人的首领带了回去。

于是乎，这位居鲁士大帝就成了犹太人的救世主，其光辉事迹，还被记录在《圣经》的《以斯拉记》里。

但按照犹太教的一贯逻辑和清奇脑回路，救他们的虽然是居鲁士，但需要感谢的，却是上帝。

是上帝派来这个使者，来拯救他们的。

所以，居鲁士就有了【上帝的工具】和【古列王】的称号。

而萨麦尔面对山之翁，提起巴比伦之囚的往事，显然是暗藏深意。

“这位陛下，信奉拜火教……”

山之翁神色略动，旋即平复心绪，淡淡开口。

“如果我没记错，在拜火教的理念中，火焰，意为光明！”

萨麦尔将一枚椰枣抛入口中，边咀嚼边玩味回应。

圣经《旧约·利未记》中第二十四章，一至九节曾记载——上帝是光。

而乌鲁克三度风暴的危机中，那位被尊称为万神之神、万王之王的主，曾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山之翁沉默片刻，沉声回应，眼眸幽深凝视。

“这…证明不了什么……”

的确，将居鲁士和耶和华扯上关系，只是臆测，萨麦尔拿不出什么明确的证据。

但能在山之翁和居鲁士之间，扎下一根刺，古蛇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而这次，哈桑·萨巴赫的回应，停顿了很久。

“波斯帝国攻打希腊和罗马，其目的是要争夺名为星球大源的东西，传说它能让持有者重铸这颗星辰，成为神上，如果那位万王之王得到它，老爷子，你应该能猜到后果。”

萨麦尔惬意地将杯中的杰拉卜一饮而尽，随即示意听傻了的静谧，给他续杯。

哈桑·萨巴赫眉心聚起，眸中明晦交错，久久不语。

老实说，虽然疑点重重，但把居鲁士大帝和耶和华联系到一起，萨麦尔的结论，未必是对的。

从上次希腊的教训来看，这位万王之王，可是行事越来越诡秘，越来越鸡贼了，很少登上台面，把自己给暴露了。

连眼前的冠位刺客，都没能察觉出居鲁士的异样，这多半证明那位上帝和波斯的联系，未必紧密。

甚至就算双方冥冥中存在牵扯，耶和华更多的，可能也只是藏于暗处，推波助澜，而非直接介入。

但这个关他屁事，自己又不是在玩侦探游戏，目前只负责给居鲁士泼脏水，不负责验证。

而怀疑一旦萌芽，就会如野草般生长。

自此，阿萨辛教团和波斯帝国的关系，不可避免地出现裂痕。

那么，接下来他才有机会，将这张牌攥入手中，完成第二步的计划。

至于为什么不亮出神灵的身份，以此招揽阿萨辛教团。

呵呵，他是死亡天使亚兹拉尔的原型没错，但那位万王之王耶和华，可是真主安拉的原型，山之翁还不是照捅不误？

在这破世界里，想屠神的、能屠神的、屠过神的，又不是没有。

所以，私交归私交，立场归立场，利益与诉求一致，才是合作的基础。

别那自己不当回事，也别拿自己太当回事！

第八十章 万物皆虚，万事皆允！（3/3）

萨麦尔转动茶杯，小啜一口，

“为了让你走出这座晚钟庙，居鲁士付出了什么代价？”

“百年的宽待，山民延续至此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