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浪的十七少
幽静的山居庭院里,顿弱扶着竹杖踽踽独行,雪白的散发宽大的布衣,身躯佝偻步履缓慢,远远望去分明一个山居老人。
“典客来迟了一步!”姚贾远远的就抱拳躬身。
“廷尉,你什么时候到的甘泉宫,李斯老儿在做什么。”顿弱虽然在骂,但脸上的惊喜却怎么也隐藏不住。
甘泉宫很诡异,诡异的让这位精明过人的典客,也忐忑的地步。
从咸阳疾驰而来,却没蒙陛下召见,就连李斯,御史大夫冯去疾,都没露面。
而甘泉宫的布防的规格,早已超过了皇帝行营的惯例。处处充斥着一股无言肃杀的气氛。
听顿弱骂李斯,姚贾心头一亮,顿弱精明如常。
二人同时执掌大秦邦交,许多习惯都是锤炼出来的,比如说,谈论大事,总要避开外人耳目,且要最好做到即或有人听见也不能辨别连贯话音。
而眼下,顿弱将他引到瀑布流泉旁边,水声隆隆,面对面说话没妨碍,但是,丈许之外,却不能分辨人声。
“皇帝行营究竟发生了什么!”顿弱凝声道。
“典客既然这样问,姚贾也就直言。”姚贾郑重道。
“快说!”
“请典客支持丞相,安定大秦!”
“陛下在,什么时候轮到李斯做主了。”
“陛下不在了。”
“什么?”顿弱一呆,随即大怒,手中竹杖狠狠的击打在流泉水面:“李斯狼子野心,当诛!”
“丞相小心行事,有何不妥!”姚贾惊愕道。
顿弱正色道:“帝国早立太子,而陛下也无废黜太子的诏书,即便有魑魅魍魉之徒,也可以绳之以秦法,国有奸佞,依法除之。”
“姚贾只是虑及万一。顿子主张,自是正道。”
“无非是担心皇子争位。”顿弱摆摆手。声音逐渐高亢起来:“咸阳王贲,上卿蒙毅,雁门章邯,九原辛胜和李牧,两陇申裘和韩信。
蒙恬和李信已经是虚有其位,军权全都在皇帝和太子心腹,其中,以咸阳王贲为最,皇帝大巡,太子出战,王贲监国,咸阳如有动乱,他一眼可绝之。
这是陛下早已布置下不测之局,其目的,就是担心太子在外,扶苏死后,咸阳只留下了十五个皇子,虽心有大略,却没实权。
纵然妖风起浪,也难逃王贲手掌。而陛下之后,大秦危难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丞相李斯有变,只要丞相秉持公心,依法行事,任谁也休想撼动大秦!
蒙恬,李信又能如何,他们已经被解除了军权,而玄甲回归,湖光那个丘八,只听龙渊剑主之命。”
“丞相也在担心东皇!”姚贾苦笑。
“扯淡!”顿弱暴怒:“陛下如果疑心东皇,如何肯赐龙渊剑,再说,大周王族,只有东皇帝俊在,再无一个男丁,想要谋国,凭他一个女流之辈成吗!
当务之急,是急诏蒙恬,李信来甘泉宫,无人敢断定,他们有无异心,但来到甘泉宫之后,所有防务归于玄甲,他们能够命令湖光这个丘八吗!
有异心则杀之,无异心则协理丧事,静等太子回归。李斯厕中鼠,决断这种大事,就乱了阵脚。”
姚贾听的心头大亮,不怪顿弱瞧不起自己和李斯,世家子弟和贫贱之士有着本质的区别。
按照顿弱的意思,是将蒙恬,李信,乃至于咸阳十五个皇子,分别召进甘泉宫,置于玄甲刀兵之下,造反,要兵无兵,要权无权,那怕你是祖龙之子,也的乖乖低头。
“典客误会了。”姚贾正色道:“变起仓促,丞相所思未免缺失,但也需以安定为主,典客思量,陛下和丞相,乃是秦法之倡导者和执行者,如果丞相又变,岂不是毁掉秦法,因此,没有通知蒙恬和李信,就是顾虑万一,毕竟……”
“毕竟什么,那一群妇孺能打进长城。”顿弱鄙夷道:“还不是李斯担心身后名,不愿举起屠戮之刃,而假我顿弱和廷尉之手。”
姚贾顿时沉默了,李斯的心思,他不是不清楚,但身为廷尉,却无法推卸责任。
顿弱也是洞若观火,李斯想要做什么,无非是吕不韦第二,权倾朝野。可惜的是,当今太子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英明神武嬴政第二。李斯想玩火,就有诛灭九族之祸。冷笑道:“我等且拭目以待。”
姚贾匆匆告别顿弱,驱车直奔李斯的居所,李斯却不在了。
李斯站在望夷台,看着慢慢走近的小蛮子。
望夷台,乃是甘泉宫十一台之一,原名望夷宫,取北望狼族,日日警觉之意。
这座高台,建造在一座最大的山泉洞窟的孤峰之上,高高耸立,远望如云车。站在望夷台上,整个甘泉山一览无遗,直通九原的驰道,徐徐在眼前展开。如同一条飞龙蔓延到天机。
二人不期而遇,瞬息之间都有点尴尬。
小蛮子上前躬身行礼:“寻找丞相,是告知陛下安卧之所,好让丞相放心。”
李斯举目远眺,叹息道:“却不知道,太子何时回归,太子不回归,发丧就遥遥无期。”
巍巍高台,残阳晚霞夕照,遥望帝国锦绣山河,二人相顾无言。
0· 求鲜花· 0
“丞相,从甘泉宫到九原,沿着驰道一日可达!”
“帝国驰道通天下,老夫清楚。”李斯淡漠点头。
“丞相,又佩剑了。”小蛮子扫了一眼他腰下悬剑。
“剑名天问,陛下亲手赐予,以斩奸佞。”李斯威严按剑。
“但这是大王之剑!”小蛮子隐晦道:“拔剑问天,持剑临朝,却非丞相能呈之重。”
“太子未归,剑交于何人!”李斯鄙夷道。
“丞相于陛下,同创大业,奴才不敢比。”小蛮子很惶恐。
“发丧之日,老夫会将此剑,交于太子执掌。”李斯叹息一声:“会同太子,并三公九卿,一起开遗诏。”
“在下一言,还请丞相恕罪!”小蛮子谦卑躬身。
“有话直说。”
“在下之意,丞相宜先开遗诏,预为国谋。”
“总管何意,欲陷老夫于不法?”
“丞相恕罪!”小蛮子惶恐一拜:“沙丘宫之夜,丞相原本可以会同随驾大臣,当时开启遗诏,但当时,丞相没有这个想法,足见丞相思谋深渊。
奴才只是据实回禀,当时陛下遗诏并没完成,说是断诏残句,也不为过。既然是残诏,解读起来就多歧义。
………………
如果按照律令发出,朝野必定生乱,奴才深思几日,才敢禀报丞相。”
李斯倒吸一口凉气,皇帝书写遗诏,除了小蛮子随身在侧,无人可见:“你确定是残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