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之首辅饶命 第250章

言归正传，严嵩每天都会收到大量各地寄来的祥瑞表。

这里面，固然有不少趋炎附势之徒，利欲熏心之辈，属于跟风马屁。

但严嵩相信，如此大规模的马屁潮，背后一定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意图实现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

严嵩分类甄别，渐渐发现了端倪。

林德，还有他所在的浙党，是背后的推手，更有众多的东南官员，一改之前对嘉靖各种抨击、劝说的态度，换了一副谄媚嘴脸，在拼命鼓吹嘉靖，歌功颂德。

虾米？

为何这些眼看东南就要被嘉靖割肉的东南官员，却要鼓吹祥瑞、歌颂嘉靖呢？

严嵩略一沉思。

他毕竟是这套路的超级大拿，太清楚里面的门道了，想了一会就恍然大悟。

这些官员真是太奸诈了。

所谓祥瑞，是与盛世对应的。所谓“盛世现，祥瑞出”，那既然都是盛世了，自然表明之前嘉靖的国家政策是没有大问题的，不容有大的更改的。即使有倭寇，也在这些东南奏折中，被粉饰成“跳梁小丑，不堪一击”、“沐猴而冠，无需天兵”，完全是睁着眼说瞎话，对东南百姓被倭寇祸害水深火~热视若无睹。

甚至林德本人，亲自操刀，上了一本《请宣示祥瑞表》，其中有这么几句：“臣闻惟德感神，惟祥祚圣，有欲之而莫致，或不召而自彰，非大圣不能降其祥，非太平不能当其应。荩所谓天之辅仁，福之先见者也。伏惟我嘉靖神武皇帝陛下徇齐敦敏，钦明光宅，三灵以泰，百度惟贞，故感应日闻，珍符岁积。请圣上以安静为要，勿要听信谗言，勿要改弦更张，更不宜修改祖制，以致前功尽弃。”

这是什么意思？

潜台词就是“皇上您干的太好了，成绩大大的，问题小小的，就无需大动干戈，听严嵩那个小人的谗言，搞什么提编法、抗倭战争了吧”。

这简直就是针对严嵩开炮，就差直接指着严嵩的鼻子骂奸臣了。

严嵩气极反笑。

这林德，绝对是浙党的急先锋、核心人物，借助祥瑞之名，来一波大反击，对自己之前搞浙党、搞提编法，进行反攻倒算。

偏偏他们结结实实打中了嘉靖的弱点。

嘉靖童鞋对麒麟祥瑞和歌功颂德的炮弹，抗性为负数，被各路精准的马屁祥瑞贺表，炸得爽翻上天，天天浪的跟吃了蜜蜂屎般，骨头没有三两重，走起路来都轻飘飘要上天.........

这里还有个小故事。

嘉靖最厌恶的是看奏折，他一般是利用醮蘸之余的休息间歇看重要奏折（囧），一开始用眼看，后来躺着看，再后来让黄锦念着他听，还经常听着睡着，弄的黄锦一头黑线，这货简直懒到家了。

但有一类奏折，是嘉靖一本不拉，统统要看，要认真看的。

那就是大年三十，百官贺表。

这种虚应故事的百官贺表，其实本质就是贺年卡，上面都是充满歌功颂德的吉利话，各路官员们要大写特写过去一年嘉靖皇帝取得的政绩，展望未来一年皇上的功德，什么鹤舞升平、海晏河清、龙腾盛世啥的，都是废话连篇。

偏偏嘉靖他老人家就好这一口，就爱看这个。大明两京有资格上表的四品以上官员，一共上千人，但嘉靖皇帝只要一看这贺表，眼也不酸了，头也不疼了，如同有瘾般连夜看个不停，逐字逐句看如同吃了蜜蜂屎一般，爽到骨髓里。还要进行评比，哪个人写得走心了，哪个人拍马屁的角度新1.0颖，哪个人敷衍圣躬，甚至要选出其中前三，在大年第一天朝会上，公开向百官宣读。

你想，这样的嘉靖，遇到了麒麟+百官贺表，还不是爽翻天？

于是，嘉靖无意中看了一篇祥瑞贺表之后，立即两眼放光，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连声命令黄锦亲自到严嵩的船上，将所有祥瑞贺表，统统搬到了他的龙舟上，他要连夜批奏折！

这一下，让严嵩连以票拟权贴上“歌功贺表，浪费纸张”贴心小贴士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让嘉靖原汁原味享受马屁狂潮了。

只有黄锦在深夜感动到哭：“去他吗个逼！！”

。。

第282章 炮打严嵩【4】

黄锦苦逼了，于是找严嵩诉苦。

听黄锦说，这三天嘉靖一直将自己关在龙舟上，连久仰富庶的杭州都无心去浪，整天都在忙着看祥瑞贺表，不时还发出哈哈狂笑，听得黄锦心惊肉跳，生怕这位又走火入魔。

黄锦还特别告诉严嵩：“在那些祥瑞贺表中，皇上特别喜欢林德的《请宣示祥瑞表》，让我将那贺表贴在房间墙壁上，日夜观摩，不时发出赞叹声，岂止是龙心大悦啊？严阁老，我看你要倒霉了。”

太监黄锦知道嘉靖龙心大悦，风向要变了，严嵩处境不妙。

严嵩却一直处之以静，泰然自若，似乎已经想好了对策。对于嘉靖索要祥瑞贺表，完全照办，毫无扣留贺表的意思。只要有贺表寄到，第一时间就转到了嘉靖那里，让他爽翻天去。

即使其中有明着歌颂嘉靖盛世，暗中攻讦他的奏折，也不动用票拟权，直接转给嘉靖，大公09无私至极。

这些举动，让黄锦大惑不解，但也都落在了嘉靖的眼中。

（嘉靖：严爱卿对于别人的祥瑞贺表，甚至暗中攻讦他的贺表，毫无扣押滞留，宠辱不惊，有古大臣之风啊。）

嘉靖戒斋三日，兴冲冲又带着严嵩、陆柄、黄锦还有随行官员，足足数百人，来到林德的美苑前，观看麒麟。

一路上，林德带着数百官员围着嘉靖，各种歌功颂德，马屁冲天，就连陆柄都忍受不了了。

陆炳对严嵩挤眉弄眼道：“严阁老，这次祥瑞贺表可不简单啊，明着歌功颂德，暗中都朝你去了？那林德的《请宣示祥瑞表》，更是将你比喻成奸佞小人？这可不能忍啊。”

严嵩垂头丧气，叹息一声：“之前我风头太盛，奏一本，准一本，皇上对我言听计从，招了东南官员乃至满朝文武的忌，加上那林德善于大放卫星，弄了个一等祥瑞，还有《请宣示祥瑞表》。这次估计我要栽跟头了。”

陆柄同情地看看严嵩：“受点挫折也好。我看严阁老您前一段时间也是太顺风顺水了。皇上又聪明绝顶，只要他静下来想一想，有些你的招数，就会被他识破。”

严嵩点点头，苦笑一声。

他为了实现自己对大明的政治抱负，嘉靖南巡以来，各种招式，推动军事改革、重开海禁、提高税率、打击大士族大商人，都动了不少手段，嘉靖虽然每一次都准奏了，但静下来一想，也难保对这种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节奏感到厌烦。这次说不定就是他的一次反弹。

这倒不是说嘉靖厌恶了自己，只是他的个人脾气而已。严嵩对嘉靖了解到了骨子里，知道这就是嘉靖的大姨妈来了，每一月总有那么几天，他老人家要傲娇一下，耍耍性子，发发脾气，过了就还是严嵩的好基友嘉靖。

所以，严嵩就低眉顺目，挨打要站直，任由嘉靖投入政敌怀抱，享受万丈荣光。

这时候，林德走了过来，站在严嵩面对面。

阴阳怪气挑衅道：“严阁老，听说你祥瑞贺表，一本不落，都转给了皇上。就连在下攻讦你的《请宣示祥瑞表》，都没有扣押滞留啊。”

林德是今天的主角，光芒万丈，春风得意，他来挑衅严嵩，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浙党和东南官员，对严嵩的《提编法》、五税一苦大仇深，看到严嵩被林德压制，一个个都爽的眉飞色舞，幸灾乐祸，不能自已。

“好戏来了！”

“严嵩风光太久了，林德要取而代之。”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严嵩拍马屁一辈子，皇上的盛宠要被林德超过了。”

严嵩面色如常，气度不凡道：“客气。如实转奏皇上，是我作为内阁首辅，本该有的气度。”

林德尖笑一声，却咄咄逼人道：“但！严阁老你为何不写祥瑞贺表呢？莫非你不认同麒麟是祥瑞？还是不认同皇上现在的嘉靖之治是盛世呢？”

数百朝臣，一片哗然。

这林德可真是一口大炮啊，直接对严嵩开火了。

这次林德攻击十分锋锐，以祥瑞为武器，指责严嵩不写祥瑞贺表，就是暗怀愤恨，质疑嘉靖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