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良久，老人说出了好像非常深奥的事情，继续像自言自语一样讲述着：“曾经，人类中仅有一个人，在菩提树下顿悟后，得以达成自我的圆满。他超脱了人类、星球、宇宙的局限，以大智慧领会了世界的真实，得到了自身的答案。他认为终有一日，所有的人类都能够如自己一般脱离苦海……但是，这却不是人类的答案。”
“……”
“这个解，并没有得到根源的认同。因此他成为了守望者，静待人类寻找到其他答案。而虽然是不同系统，老朽也领悟到了自身的极限，选择了与他近似的道路。”
“……听上去还挺寂寞的啊。”
“否。对老朽来说，这便是本愿，没有任何勉强自我的部分。……然，这亦是老朽的极限。老朽已无法给出进一步的解答，只能从旁守望人世。老朽舍弃了多余的部分，只将自身化作保障人理的系统……因此，若能见到有望给出更多解答的人类，这便是老朽的夙愿。”
“……那么看样子，我并不是你觉得有希望的人吧？”
“否。时光流转，几度星霜，老朽再未见过汝一般的人子。……因此，老朽才深感恐惧。”
老人说出了和他非常不相符的词汇，第一次将视线转向了罗真。
在那苍老的眼睛中，蕴含着极其深邃而又复杂的视线，让罗真肃然起敬。
“老朽知晓了自身的极限。因此舍弃了多余的一切，化作只为人理存在的齿轮，此为无欲。然，汝实为极欲。不得满足、不得节制、不得极限。汝之所望，已然是鲸吞万物。根源之子，人之子啊……老朽对汝感到深深的恐惧。汝究竟，想将人类带往何方？”
“这种事情我也说不清啊。我连宇宙的尽头都没去过，怎么会知道这么了不起的事情呢？”
……这嬉皮笑脸的回答，就算被老人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老人的道理非常能让人理解。在他的立场，会对罗真感到忌惮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不是能够通过口头解释来说服的事情，罗真也只能用行动来表示了……而且也不好说以后真的能继续保持。
所以老人只能叹息了……对一辈子操碎了心的他，突然出现了一个如此荒唐的少年，又能为之奈何呢？
所以，在认清了现实之后，除了觉悟以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老人拄杖一顿，身上的气势似乎都发生了改变，变得异常伟岸高大“——对受桎梏所限的女神，已不必老朽来砍。待晚钟响起，老朽自当尽己所责。少年啊……汝便姑且，休息片刻即可。”
“谢谢。”
罗真郑重的深鞠一躬，眼看着老人化作一团深沉的黑雾前往冥界，终于能够松口气了。
第94章：被长筒袜踩是抖M的奖励啊女神大人
——在苏美尔神话之中，能够像冥界女主人艾蕾什基伽尔这样无敌的神明，是不存在第二个的。
某方面来说非常现实的苏美尔众神，可以团结一致击败自己的父神和母神，也有伊什塔尔这样骄纵任性无法无天的女神。但所有和艾蕾有关的故事，都证明了冥界女主人的威严不容侵犯。
别说是伊什塔尔那个凑齐了一身的宝物，气势汹汹闯入冥界、结果反而被剥光羞辱后再杀死的丢人例子了。就算是为女儿求情的父神安努，以及看管深渊的恩基，都对艾蕾保持着恭恭敬敬的态度，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这是因为冥界这个极其特殊的存在。作为死者的归处，无论是人还是神死后都将来到这里。
而无论是人还是神，总有些心高气傲不服自己死亡命运的家伙。为了有足够的能力管束住这种人，冥界的主人必须拥有绝对的权限和力量，任何踏足冥界的存在都无法违抗。
当然作为代价，冥界的主人就终生不能离开这个世界。就算是众神也没人愿意自愿承担这个责任，所以才把任务推给了刚出生的艾蕾什基伽尔。
在兢兢业业埋头工作了数万年，然后又随着苏美尔众神的离开而默默消失的艾蕾，曾经非常的自卑，也一度很讨厌这个工作。
毕竟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特别是还有伊什塔尔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在富饶的地上胡作非为任性的要死，但自己却只能在连一朵花都开不出的冥界辛劳工作……这又不是自己自愿的，就算是菩萨都会心里不平衡的。
但艾蕾还是一直忍耐着，也忍耐下来了。她坚守了作为冥界女主人的职责，虽然讨厌、虽然自卑，也不知道一个人默默抽泣过几次了……但还是一直努力下来了。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努力，但比起中途放弃，艾蕾还是选择了就算再怎么羡慕、再怎么嫉妒，也没有擅离职守逃出这个世界。
这就证明了她和伊什塔尔不愧是姐妹，这种骨子里的强韧是不会变的。
……而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在自己早就消失了几千年之后，在莫名其妙并非本愿的被召唤到这个特异点之后……自己竟然找到了，自己生前那么努力工作的理由了。
“诶嘿嘿?……罗真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我那么辛苦的当冥界神，都是为了遇到他什么的……呀~?，人家好害羞的啦???(??>?
……这个女人完全犯花痴了。
明明大敌当前，提亚马特都坠入冥界了，这个女人还隔个两秒就会在脑内回放一次罗真对自己的告白，并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兴奋的要死。
说实话，虽然仅存的那一点点理性也在告诉艾蕾现在不是兴奋的时候，但她已经完全被这满到溢出来的幸福感铺满了，完全没空管别的事情了。
甚至现在她甜蜜蜜的少女心里还在谋划着，反正罗真已经死了，之后干脆把迦勒底的人赶回地上，自己一个人霸占罗真就完事了！
以后就能和他亲亲爱爱的度过几千几万年，自己生前的努力工作全都值回票价了！
在艾蕾开满花田的小脑袋里，已经连和罗真女儿的女儿的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而且反正隔壁恩基神也是一个劲对女儿的女儿下手再生出女儿的色鬼，就这么生出一整个冥界的繁荣昌盛也不成问题！
——对啊！虽然冥界很寂寞很煞风景，但只要多生孩子就好了嘛！只要自己和罗真不断生下去的话，就算是冥界也能欣欣向荣的！可以建立起一个温馨又繁荣的家族的！
“讨厌、讨厌讨厌~?这要是孩子太多了，人家记不住名字了该怎么办嘛~~?……哈！那么也得快点开始准备产房才行！以后说不定还会和女儿的女儿的女儿一起怀孕，果然育儿室也要多准备一点——”
“艾蕾姐！我们来了！”
“呀——！？”
被立香惊到的艾蕾发出了心虚的尖叫，一脸心虚的望向了她们，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状况，只能带着一脸0v0的表情满脸冷汗。
“辛、辛辛辛辛苦你们了哦立香！不过不要紧，这里很危险的不要离开我！就算是提亚马特，在我的冥界里也没法反抗的！”
“真的没问题吗？那可是提亚马特哦？”
“哼哼~！不要小看冥界的女主人哦！只要到了冥界的人就无法违抗我，这是世界的法则，就算是母神也不可能例外才对！——而且，现在的我正凌驾于白色巨神之上！”
信心爆棚意气奋发的艾蕾小姐，帅气的一甩披风让立香她们呆在自己身后，举起手中的发热神殿漂亮的挥舞着：“冥界的迦鲁拉灵啊！林立的腐败之枪啊！给予入侵吾等冥界的侵略者以制裁！全员，攻击——！！”
伴随着艾蕾的宣告，冥界铺天盖地宛若萤火的灵体全部动了起来——爆发出万千光芒轰炸在提亚马特身上！
“【AAAAA——！！】”
通过提亚马特那尖锐的高呼，可以判断出她的确是受到了沉重打击的。
那铺天盖地的迦鲁拉灵不是别的，正是乌鲁克三万名居民的灵魂。而从这活跃性与力量来看，他们的的确确也在全力协助着冥界的女主人。
这下就没问题了吧——艾蕾小姐嗯哼的笑着，小嘴都撇成了w型：“怎么样？实际根本不需要什么伊什塔尔，只靠我一个人就够了！就算是母神，到了冥界也只是普通的神！而且乌鲁克的人也很帮忙，是我可爱的孩子们呢！只要等提亚马特的魔力消耗光了，她也只能乖乖的——”
“【■■■■■——】”
“……诶？？？”
在一行人尚未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提亚马特就发生了异变。
原本由无数林立的枪笼束缚、贯穿的她的身体，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膨胀，很快就将所有枪笼绞碎。
而那像雷电牢笼一样不断灼烧她的攻击，也很快就显得杀伤力不足，她身体膨胀的速度几乎一瞬间就超过了损坏的速度！
这个再生力甚至已经比在地上的时候更高了。
应对这个变化，迦勒底那边也在紧急分析着，然后由罗曼急促的通知到：““提亚马特的灵基发生变异了！难以相信……她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使出全力！之前变出翅膀只是小试牛刀，现在才是动真格的！她正在回归原始——要变回最初最强的创世母胎了！””
“骗人！最初最强……就是母神创造出众神前的全盛期！？大地之龙！？不可能！她哪来这么多魔力啊?”
““我也很想说这是违反质量守恒的啊！但提亚马特就是能凭一己之力就破坏物理法则的存在！她根本不受人类规则的管辖啊！””
……在罗马尼和艾蕾的吵闹中，提亚马特的变化在转瞬间就已经完成了。
比起地面上时候那顶天立地的巨人有所不同，提亚马特选择抛弃了人型，转而变成了更加古老的形态。
身高接近四千米，以非人的四肢匍匐于地，伟岸如山脊的身躯曲折盘绕，两只壮丽的大角从头部一直延展到天空……正是名副其实的“龙”。
那也正是提亚马特最初的样子。被誉为“闪耀者（The glistening one）”，君临大地的万兽之母。
而且更加刻不容缓的是，从提亚马特接触地面的部分再次开始蔓延出黑泥了。
也许艾蕾在冥界是无敌的也说不定，但如果这个世界本身都被侵蚀了那就另说了。
提亚马特的黑泥毫无疑问正在覆盖冥界的部分，迦鲁拉灵的全力攻击和冥界的防御机制能造成的伤害正越来越弱，提亚马特马上就会重归自由了。
所以立香赶紧朝着慌张的艾蕾大喊：
“艾蕾姐！快点和伊什塔尔融合吧！你能做到的吧？是罗真让你们做的吧？那么就快点！”
“我、我……这个————人家做不到嘛！！”
刚才还很帅的艾蕾小姐，在破功之后瞬间惊慌失措的乱了阵脚，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从眼角涌了出来，丢人的喊着：“从刚才起我就很想融合了！但就是做不到嘛！伊什塔尔的灵基明明在这个身体里，但是却完全不理我！想强行去融合的话就很痛！真的是身体都要四分五裂的那么痛！但是伊什塔尔的意识又完全沉默着，叫了好几次都叫不醒嘛！——对！这一定是她的阴谋！是她知道我要独占罗真才——”
“艾蕾姐！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对不…起……”
被凶凶了的艾蕾楚楚可怜的低下头，缩着肩膀吧嗒吧嗒流着眼泪。
虽说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的诅咒，但实际上却是很严重的事情。艾蕾和伊什塔尔的灵基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融合，这可是关系到存亡的。
那么就没办法了——立香当机立断，吸进一口冰冷的口气：“我们来帮忙清扫拉赫姆，艾蕾姐请继续压制提亚马特。然后拜托，继续尝试这件事。”
“——嗯、嗯嗯嗯！我会努力的！……但是，万一做不到的话……”
“……那也没办法。真到那个时候的话，大家就在别的什么世界再见吧。”
立香飒爽的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就义无反顾的第一个跑了起来……让玛修在内的从者们马上跟了过去。
“……真好啊……立香，真是好厉害的孩子……”
望着她们的背影，艾蕾的心脏砰砰的跳的非常厉害……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更多的则是感觉到自己实在没办法效仿的强大。
——但现在不是发花痴的时候。艾蕾也终于振作起来，想办法继续对伊什塔尔的灵基下手。
因为伊什塔尔是被弹劾的，说实话这也是苏美尔众神至今为止唯一一次真正被弹劾案例的神，出现什么预料之外的情况也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这还不只是弹劾，自己还要融合伊什塔尔的灵基，接管天之女主人的神格才行。
罗真说自己和她本来就是一体，肯定能成功的，但艾蕾还是感到很不安……毕竟完全没有人能证明，融合之后到底是谁的主观意识会占上风。
……而且更可怕的是，万一这个人类女孩的宿主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那该怎么办。
女神的强大不只体现在力量上，灵魂的存在规模同样如此。
如果灵基融合之后，是艾蕾或者伊什塔尔其中之一的人格占了上风的话倒也就算了。事到如今艾蕾也不会对此产生不满，顶多是有点遗憾没法和罗真亲亲我我了而已。
……但是，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这个叫做“远坂凛”的宿主女孩，被女神膨胀的灵魂挤占了位置，彻底消失的话……那就一切都晚了。
艾蕾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和伊什塔尔都是因为这个女孩的人格影响才形成的自我。真正本体的女神绝非能够用人类的同理心去理解的人，如果失去了远坂凛的人格部分，作为女神的她们很可能会选择自保，而弃弃他人于不顾。
……不。说实话这些都是借口，艾蕾最在乎的并不是这些。
真正让艾蕾恐惧的，是万一融合之后，自己不再喜欢罗真的话……那该怎么办。
现在的自己的心情，让自己无比喜悦、幸福的这个心情……好不容易被爱人告白了，还说了会永远和自己在一起了……这些话如果都白费了，身为女神的自己拒绝了这一切的话，那该怎么办？
伊什塔尔对此感到无比的恐惧。害怕现在活在当下的自己会消失，让她越发不敢去接触伊什塔尔的灵基了。
……说不定，之所以没法融合，全都是因为自己在抵触她也说不定……如果反过来，是伊什塔尔来做的话，大概就没有问题了吧……
“我、我该怎么办嘛……！罗真，救救我——”
“你傻啊。”
“呀啊啊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金固小姐，带着充满不屑的三白眼撇着跳起来的冥界女神，一脸无语的长叹一声：“这种动不动就自卑钻牛角尖的家伙竟然是冥界女神，苏美尔的众神也难怪该被淘汰。连身为女神最基本的自信都没有，你的自闭症状是强到什么地步啊。”
“呜呜呜无路赛啦——！我这叫纤细的少女心、才不是什么自闭啦！——再说我才不是没有自信！我是冥界唯一的女主人，这个职责我是绝对不会让给别人的！”
“那么就好好完成女主人的工作，别哭哭啼啼的。——然后这个，拿去。”
……诶？
逞强着的艾蕾刚想质问金固这家伙为什么还活着，而浑身破破烂烂的金固就随手丢出了什么东西……让艾蕾呆呆的伸手接住了。
待她定睛一看，那夺人眼球的黄金杯子就发出了美丽的光芒，跐溜的融合进了她的身体……和她的灵基合二为一了。
“嗯？嗯嗯嗯？？？……这不是圣杯嘛！？”
“准确的说是乌鲁克的黄金大釜，圣杯这名字是后面才有的……不过也不用咬文嚼字就是了。”
金固不屑的哼了一声，像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似的就地盘腿坐下，垂着头继续说着：“三女神同盟的胜利条件，“灭绝人类”这件事，你已经达成了。然后现在，报酬也交到你的手上了。三女神同盟的契约已经结束，恭喜你了，艾蕾什基伽尔。”
“——啊啊啊！是这么回事！？”
艾蕾惊愕的尖叫了出来，的确感觉自己的灵基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那种被伊什塔尔拒绝的感觉也消失了。
直到刚才为止，三女神同盟的契约都还存在着，艾蕾都相当于还有一个没履行的合同在。
而现在，这个契约彻底结束了。约好的圣杯也到了她的手上，她的灵基终于彻底自由，什么事情都能自由的实施了。
……但是，艾蕾也很快想到了，金固的这个圣杯是哪里来的、并且意味着什么。
“金固……你，为了我们……”
“谁是为了你们啊。都说了，我只是不想欠人情而已。现在总算，是两清了。”
金固的声音已经变得越来越沙哑，原本那挺拔俊秀的身体如今已经显得佝偻又矮小。
但这样是不行的，绿发的美人必须到死都要美丽才行。他深深低着头用长发挡住脸，沙哑的声音粗鲁的响着：“既然麻烦解决了，就快走。不是说对责任有自豪吗？你有你该干的事情，那么就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