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安娜和掌控这个区域的戈尔贡是同一个人,甚至在灵基概念上都是相同的,这个BUG似的矛盾就能够利用起来。
所以现在就是,罗真通过和安娜共享思考,再加上梅林的幻术辅助,欺骗了安娜——换句话说也就是戈尔贡的大脑,让这鲜血神殿认为安娜是自己的主人了。
让戈尔贡做的梦也好,和现实情况完全不同的她所认为的局势也好,实际都是现在安娜本人,在睡梦幻觉中看到的画面。
而让自己的大脑做梦的同时,安娜本人的意识就依托着罗真的一部分计算力保持清醒。
因为有了这个余裕,安娜得以保持分割思考,一边让自己做梦、一边还能探索戈尔贡的记忆,分析出这个鲜血神殿正确的道路。
这种比大脑神经外科手术还要细致的走钢丝行为,如果被其他魔术师看到的话应该会连粗口都喷出来了。
毕竟意识的融合不管什么领域都是非常危险的。就好像红茶和牛奶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但如果混在一起变成了奶茶的话,再想分开就是不可能的了。
更何况融合的对方可是从者,糊弄着的更是怪物级的戈尔贡,罗真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与人格在开玩笑。
不过因为这种小事就会怕的话那就不是罗真了。
他一边在不断灌进脑袋里的别人的记忆里筛选着正确的情报,顺便还在偷窥着安娜妹妹努力想要掩饰但还是藏不住的瑟瑟的画面,在痛并快乐的彼岸不断指示正确的道路。
而安娜这边也是一样。所谓越是不想回想起来的黑历史就越是记得清楚,安娜半自暴自弃的知道自己丢人的记忆都已经被这个男人看光了,在深深想死的绝望中反倒有种畅快感了。
……怎么说呢,在野外脱光衣服的开放感,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呢?
而且,这共享思考的高危魔术,在难度之外,更困难的是双方的自愿。
无论是谁,只要是哪怕有那么一点点隐私的人,都绝对不会愿意敞开自己的大脑给别人看。就算迫于形势而答应了,本能的抵触在思考的层面也会成为障碍,一个不小心就会带来严重的后遗症。
能够完美打破这一点的爱丽丝菲尔和阿尔托莉雅,她们已经是千万中无一的梦幻配置了。对彼此就是字面意思上完全坦诚相待的那两人,彼此之间的距离说不定比罗真和她们两个之间还要近,让罗真哥哥都稍微有点吃醋了。
……而安娜,在连通这一魔术的那一刻,就本能的从罗真的知识里知道这些危险了。
所以她才更无语了。这个男人是出于什么自信、什么理论,才会觉得自己能够完全接受他呢……?
不如说,就算自己接受了,也不代表身体不会本能的抵触……而且自己的另一边可还链接着疯狂的戈尔贡的。如果被思考的逆流反噬的话,这个男人明明会当场暴毙的……
不理解,好奇怪,真是不可理喻……对自己这个超级地雷女,这个男人都能毫不在意的和自己套近乎,字面意思一样的全面信任着自己……真是笨蛋。
安娜在梦中看着他眼花缭乱的记忆,看着那一个个活灵活现的画面,感觉就像看到了万花筒一样。
他的记忆是多么的美丽,多么的璀璨呢……一切的一切都是正面思考,像珍藏的宝贝一样珍惜着所知、所感的一切,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到铭刻在基因中似的。明明其中有些绝对不是开心的事情的,但在成为了记忆的时候也都成了令人回味的美好。
他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如此珍惜着记忆……把度过的每一天都当做难能可贵的最后一天似的,一直、一直……这种像是感激着一切、爱着一切的心情……到底是……
“……”
梦中的安娜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浸湿了罗真的胸口,但这就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秘密了。
人看到太过美丽的事物时,是会忍不住哭出来的……名为美杜莎的少女,自有生以来,第一次学到了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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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狱的底层,闷热潮湿又充满污臭,简直是汇聚了“血肉”这一概念所有负面特征的尽头,罗真一行人见到了那个最终目标的女神。
“……好大……”
这是哑口无言的立香她们唯一能说出的感慨。
名副其实的填满了整个大空洞,就像是俯卧睡着的巨蟒,一个有着人的上半身、而从腰部开始就全都由蛇身替代的女人就在这里。
但说是女人,因为体型实在是太过巨大了,以至于怎么都没法让人产生她是人类的共感。
乃至于虽然肌肤白皙、容貌绝美,也仅仅只有遮住一点最危险部分的鳞片,但却无法让人产生半点旖旎的心情。
就算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从她身上散发出的臭味也没有丝毫减弱。那是已经超越了物理层面,让见到她的生物从精神上就感到深深抵触的敌对心理。
她正是人类的敌人。所有人都明白了这点,没有丝毫打算和她交谈的想法。
……但这个男人应该是例外吧。立香和伊什塔尔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将选择权交给了罗真:“前辈,你想怎么做?要叫醒她吗?”
“我随时随地能动手哦。反正我也不在三女神同盟的约束内,趁她睡着一发轰碎她的脑袋也不会有后遗症。”
“谢谢你们。不过拜托还是让我说几句吧,准备好战斗就行。”
早就了解罗真做法的一行人坦率的点了点头,从者队伍分布守在四周,立香也很自觉的在玛修的保护下躲到了最远离一行人的边缘。
在准备好后,罗真和意识连通着的安娜交流了一下。在罗真怀中酣睡的少女呢喃着从梦中醒来,缓缓睁开眼睛。
“……什、么……!?”
于此完全同步的,巨大的邪恶女神也醒了过来,睁开了那双血红的蛇瞳。
和安娜神秘又瑰丽的紫色魔眼不同,染血的蛇瞳早已舍弃了作为女神时的美丽,只留有疯狂的残渣。
仅仅是起身而已,那巨大的身体和蛇尾的挪动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应。
理解了自己状况的戈尔贡马上从茫然变成震怒,一头丰盈的紫色长发根根竖起,凝聚成了活体的蛇发对着所有从者威吓吐信:“你们怎么敢——怎么敢玩弄我!?区区人类和砸碎从者——!明知道这里是万兽母胎、是我提亚马特的寝室,依然如此放肆的吗——!!”
“呜哇……这个女人,是认真的以为自己是提亚马特吗?”
嫌弃周围的环境,所以从头到尾都是脚不沾地轻轻漂浮着的伊什塔尔露出的表现出鄙夷,一点都瞧不上这个擅自用了自己母神名号的女神。
但现在还不是她们吵架的时候。罗真作为一行人的代表,将安娜护在身后的迈出一步,抬头对巨大的美人如是说道:“戈尔贡,成为我的从者吧。”
“——————哈?”
充满戾气和暴力的复仇女神为止一泄,哑然的蹙起眉头,露出一脸莫名的颜艺。
第73章:戈尔贡……无惨
“你说……什么?要我、这个复仇者、人类之敌,成为你的从者?”
名为戈尔贡的魔性女性一脸诧异的重复着罗真的台词,巨大的蛇尾不安分的拍打着墙壁和地面,就像是体现着自己内心的躁动似的。
虽然是毛茸茸的哺乳动物更可爱,但有时候蛇也不错嘛——罗真先生颇有种被洗脑的感觉,越看越可爱了。
但能不能说服这个顽固的大姐姐就是最关键的任务了。罗真轻咳一声,沉稳的继续说着:“没错,成为我的从者吧。只要你答应放弃自己复仇的做法的话,我就能保全你。就算乌鲁克人无法接受,我也会想办法周转。然后等修复了人理,回到了迦勒底之后,你就能作为一名普通的从者,和其他人一样过上正常的生活。”
“……成长的,生活……?你说我?说从者……?你这男人,到底在说什么梦话呢?从者是早就完结的东西,是死去的幻影,连残骸都算不上哦。这种东西要哪来的正常生活?”
“可以有。只要愿意的话,无论谁都可以有。谁也没规定从者不能和人一样过日子,不能交新朋友、不能谈新恋爱。这是你们的第二人生,只要想走下去的话随时随地都能走,没人能限制你们的生活。”
“……”
对罗真这莫名其妙到像是圣人传教似的话,周遭一起听着的从者们都非常感同身受,因为她们都知道这是真事。
罗真这个男人真就是从一开始,就没把从者当做什么很厉害很特殊的存在。
当然,他对历史上这些赫赫有名的人物也保有敬意。对那些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也津津乐道,尊重着她们在历史留名的人格和思想。
但即便如此,罗真从来没有把从者当做高于人类的虚幻角色。
别说是秦良玉这种真实活过的人类了,就连圣女、女王、女神,连在神话故事里登场的非人存在,他都是以人的立场平等的予以接触的。
会尊敬但并不疏离,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但真正能做到的却没有几个。
要像罗真这样,对每个从者都带着平常心对待,当做平等的对象去接触的,那要么是无知到某种程度的笨蛋,要么就是心态开阔到怪物级别的圣人了。
所以罗真这个怪物就说了:只要戈尔贡能放弃这无果的复仇,来到迦勒底的话,她也能享受这第二次的人生。
不用保持那么绝望的心态,歇斯底里的想要报复什么。
只要她能接受自己的人生还没结束,就能当做是人生的延续一样,什么都还能继续、都还能挽回。
她绝望和疯狂的理由一开始就能当做不存在,这是多么奇迹的状态呢。
“……”
于是,戈尔贡无言的撩起比人还高的粗壮蛇尾——以劈金断石之势,砸落在罗真的身边。
待卷起的烟尘散去,在众多从者们压低呼吸、随时准备出手的注视中,差之毫厘没被砸到的罗真保持着制止安娜动手的姿态,不闪不避的继续和戈尔贡对视着:“能告诉我拒绝的理由吗?”
“还用说,因为我没有做梦的理由。”
意外的,戈尔贡并没有显得多么歇斯底里。
反倒连刚开始的起床气都消退了一些似的,绝美的面容上露出冷冷的嗤笑:“素未蒙面的男人啊,你看来是什么很特殊的存在吧。虽然我不认识你,但万兽母胎的灵基正前所未有的鼓动着,因为你这一存在而激烈的反应。但无所谓,这和我无关。无论你是多么特殊、多么其他的人物,对我来说也是可恨的人类之一。”
“……”
这种一视同仁的感觉,该说真不愧是三女神之一吧。
虽然方向性不同,但戈尔贡的视角和魁札尔是同等的。对罗真来说,能将自己视作人类一员,而不按上这么奇奇怪怪的头衔,这是非常值得感激的事情……虽然现在的状况就有些微妙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罗真复杂的表情惹笑了,戈尔贡发出了愉快的声音,尾巴和头发都活跃的晃动着:“你看来是个很受欢迎的男人吧。和让那淫荡的美神都为之着迷的美男子阿多尼斯一样,至今为止肯定受到了众多女人的迷恋和崇拜吧?所以你才能如此自信,高高在上的对别人抛出橄榄枝,对别人施以施舍。拯救绝望伤心的女人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非常有快感?”
“……我并没有那么高高在上的自觉。但如果在你看来是这么表现的话,那真的很抱歉。”
“不用不用,你不用道歉哦。这份谦逊和礼让,也是你的魅力之一吧。对我这样的怪物都能如此以礼相待,真是个何等优秀的男人啊……无论多自视甚高的女人,在你的追求下都应该会张开双腿,以接受你的宠爱为傲吧?”
——这个家伙,觉得自己很懂的擅自说些什么呢……!
因为戈尔贡那毫不留情的揶揄,罗真暂且不谈,反倒是周遭的女性们都像是被戳中了要害似的,怒不可遏的情绪已经控制不住了。
尽管只是保持着恶意的擅自揣测,明知道去争辩也没有意义,但心爱之人被如此贬低,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被女人这么明确的拒绝,对罗真来说大概也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这让他也只能略显伤感的垂下眼神,悲哀的望着这个绝望的女人:“真的没有和解的可能吗?就算你失去的东西都能够挽回,过去的事情也能够一笔勾销,就算这样也不行吗?”
“不可能啊。即使一切重来,我这已经产生的仇恨也不会消失。丑恶的东西不会因为遮掩掉就不复存在,我也还是要报复催生出我这一存在的人类。”
如此的明确、如此的决绝。骄傲的复仇女神高高昂起头颅,因为男人垂下的视线而感到快感:“你至今为止,想必拯救过数之不尽的女人了吧。英灵也好,女神也好,想必都投入了你的怀抱吧。但是给我记住,特殊的男人——我也有选择的权利。如果以前都没有过的话,那我就成为第一个你无法拯救的女人。我会嘲笑你的怜悯,唾弃你的伪善,让你因为悔恨而一蹶不振!在我杀光了人类之后,将你独自一人丢在无人的旷野之上,那肯定是很棒的光景吧!”
“——啊啊啊我忍不住了!给我闭上那张臭嘴你个爬虫类!!”
“良、巴,支援我。我要把那侮辱主殿的舌头砍下来,再把那有眼无珠的眼球剜出来。”
以因为所爱之人被污蔑,展现出至今为止最为无解的反感的伊什塔尔和牛若丸为首,讨伐战已经不由分说的开始了。为了掩护她们,立香和玛修也加入了战场,地下的大空洞霎时变成了对怪物的战场。
……而在这危险的环境中,罗真只是无话可说的低垂着眼眸,比至今为止的任何时候都要缺乏霸气。
在他身边的安娜沉默的守护着他,只是牢牢握着他的手,平稳的说着:“那就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名副其实就是个燃尽的残渣。她只会继续发散自己的热量,直到彻底灰飞烟灭之前都不会停下来的。”
“……”
“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不用气馁。那不是正常的我,只是极端中的极端。她说的话你也不用在意,我并没有——噫呀~!?”
“小傻瓜,我可没有在意这种事。”
罗真先生眯细着眼睛露出宠爱的笑容,咕噜咕噜揉着安娜的小脑袋,让努力安慰自己的可爱女孩赌气的反抗起来。
被女人拒绝,自己的做法被嘲笑、被鄙夷、被贬低的一文不值……这些都不会成为罗真自卑的理由,他的脸皮之厚可不是这种程度能够打破的。
……他仅仅是感到一丝丝悲伤而已。
对无法挽回的事物,对已经太晚了、没能在还有机会挽回的时候赶上这件事,感到无可奈何的悲伤。
至今为止,就是为了不让各种事物走到这一步,罗真才一直做着最优解走到现在。
这是他的理念,他的目标。因此就算理性能够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感性上也终究会感到可惜。
……那么,接下去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不让这样的无可奈何继续重复。下次一定,要抓住所有想抓住的手。
“拜托了,安娜……我相信你。”
“……嗯。那么,我就相信你相信的我。”
小小只的美人展现出毫无保留的信赖笑容,摘下了掩饰身份的兜帽,保持着和罗真意识相连的状态冲入战场——大声自爆身份:“复仇的戈尔贡,我的残渣啊!我不会否定你的存在,你也是我,是我无法否定的绝望和疯狂。——但是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代表我!只对自己的经历悲伤哀叹、只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顾影自怜,甚至连真正美好的东西都忘记的你——绝对不能代表戈尔贡三姐妹的幺妹,我美杜莎!”
“——————什么……?你、你是——什么东西?这股寒气——来人、来人啊!快来人啊!我的孩子们、金固!金固你在哪里!?”
在安娜参与进战斗后,之前能够言之凿凿和罗真对线的戈尔贡突然转变了态度。甚至像癫狂了似的不断拍打着蛇发和蛇尾,用狂乱的动作逼退周围的从者:“那个从者是什么!?我从没见过那么丑陋的东西!!不要让她靠近我——走开、给我走开啊!杀了她!把她连一点残骸都不剩的杀掉啊啊啊啊!”
“……你果然看不到我呢。连自己的样子都不愿见到,只保留最极端的那部分形成自己的人格,顽固拒绝着其他的一切……你真的好可怜。”
安娜怜悯的垂着眼角,在戈尔贡疯狂的蛇发连续吐出的激光中灵活的舞动闪躲着,同样紫色的美丽秀发随风舞动,朝着边缘摸鱼的某人大喊:“混蛋梅林!挡住那些杂鱼!大家,我会用魔眼抵消她的魔眼!不用留情的消灭她!”
“好的~收到~。一直被无视的大哥哥我也是很努力的哦,要默默做着不起眼的麻烦工作又不会被人夸奖,男人真可怜呢,要哭了~。”
嘴上说着轻佻的俏皮话,梅林还是很识时务的展现出了高超的魔术才能,操控着鲜血神殿的构造将外面试图冲进来的魔兽分身们抵挡在外。
而在里面,虽然戈尔贡有着远超所有人的魔力量和女神权能,但在最具威胁的魔眼被安娜完封的状态下,她也无法对周围配合默契的从者们造成足够的威胁。
女神的权能强大无比,无论从者们造成如何的伤势都会瞬间复原,自愈力已经到了作弊的程度。但即便如此,压力也确实的一点点累计着。
这让戈尔贡陷入了更深的疯狂。对那像虫子一样飞来飞去的、碍眼的无法无视的,让自己的本能深深发寒的存在——那看不清脸的紫色身影感到恐惧。
“你、只有你——只要把你杀死的话、我就能——我就能啊啊啊啊——!!”
“没错,戈尔贡。只有杀死我,你才能主张自己是自己。只要我还活着,你的存在本身就会受到威胁。所以来吧,来杀了我试试吧!”
神性和魔眼都全开的安娜睁大着艺术品般瑰丽的方形紫色瞳孔,在蛇发的激光和蛇尾的拍打中如入无人之境。
那绝妙的技巧和速度简直像是预知未来似的,一次次躲避着戈尔贡能轻松秒杀自己的攻击。明明在灵基的强度上差距绝大,但偏偏反倒像是安娜占据的上风似的。
“——喝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