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
在数不清的银线动起来的瞬间，巴泽特也动了。
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她脚下的皮鞋一脚塌碎了大理石的地砖，双手护在脑袋前——直接朝爱丽丝菲尔冲了过来！
韧性匹敌钢琴线的魔力丝立刻从四面八方缠绕了上来。
极细的丝线甚至能够从巴泽特的衣袖和衣领中侵入进去，而如果爱丽丝菲尔有想法的话，直接将巴泽特绞成碎肉也不是难事。
……但是，并不是爱丽丝菲尔没有这么做，而是没法这么做了。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细小爆裂声，触及到巴泽特衣物的丝线全都发出细小的闪光，在刹那燃烧成了灰烬。
四面八上围绕上来的丝线一碰到巴泽特，立刻就像是碰上了火源的棉线一样瞬间燃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但巴泽特自己也并不是无损的。即便用双手护住脑袋，她自己也因为这不间断的细小爆燃而狼狈不堪，酒红色的西装很快变成了破破烂烂的碎布片“……原来如此，在衣服中刻入了防御术式呢。果然不会这么简单吗。”
“——！”
切换到执行状态的巴泽特已经不会进行无意义的谈话了。
尽管衣服变得非常狼狈，燃起的火星甚至将里面的白色衬衣也烧出了一个个破洞，露出了底下皮肤，对巴泽特来说也只要不妨碍行动就无所谓。
拖入持久战的话必然是自己的不利，巴泽特知道自己并没有正面应对这大量魔力线的手段——所以直接斩首是最切实可行的。
十步、九步——巴泽特成功侵入到了爱丽丝菲尔的十步之内。
在这个时候，爱丽丝菲尔的头发以更明显的幅度摇动起来，数量更多的银线一口气刺向巴泽特。
——能看到。
巴泽特并没有将眼球强化到能看清那么细小魔力的能力——她并不擅长这种精细的工作，在强化成功之前自己的眼球肯定会先烧掉。
但生物的本能却能感受到危机感。那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仅仅是锻炼到本能程度的危机感知——也能够称为心眼吧。
事实是，巴泽特能够感受到正面朝自己刺来的银线的大致方位。虽然无法精确到具体，但已经足够了。
巴泽特握紧右拳，皮革手套的手背上围绕成一圈的卢恩文字泛出耀眼的蓝光，其中一枚文字放大到了整个手背的大小。
那是个形同“F”的文字。在巴泽特步伐不停的打出一拳后——从那拳风上立刻喷涌出耀眼的火焰。
火焰仅仅持续了一瞬间，就像爆燃的烟火一样转瞬即逝。
这是巴泽特所能使用的最像魔术的魔术了。覆盖在身前的高温立刻让魔力构成的银丝消散，空中只留下一股刺鼻的气味。
再次迈步，爱丽丝菲尔那惊讶的表情已经很轻易的映入巴泽特眼中，就连那缓慢收缩的红色瞳孔都像慢动作一样清晰。
虽然是个优秀的魔术师，但也和所有优秀的魔术师一样——应急能力太不够看了。
这下就是自己的胜利——巴泽特已经能预见到自己的拳头重击到爱丽丝菲尔的腹部将她击晕的画面。
三步、两步。
连一秒的间隔都不需要，巴泽特柔韧的身体在迈步的同时绷紧左手，快速脉动的血液将能量送给每块肌肉，瞄准爱丽丝菲尔那不知伤痛为何物的身体“咕——咳啊……！”
拉满的弓弦，在最后一刻崩断了。
巴泽特因为全身传来的剧痛，无法控制身体的失去平衡，狼狈的从爱丽丝菲尔的身边滚过，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传遍全身的战栗感让巴泽特无法控制的痉挛起来。
就连自己的每次心跳都像是被巨锤敲击在身上一样，无法忍受的剧痛立刻让她全身被汗水沾满。
自己发生了什么——巴泽特努力把控着一部分思考能力，紧紧咬着牙防止舌头被咬断，口中浓烈的鲜血铁锈味令人作呕——不对、这不是血的味道“d……毒……！？”
“是的，汞中毒呢。水银是不能乱碰的哦。”
爱丽丝菲尔就像在教导小孩子似的，依旧保持着那淡淡的笑意弯腰看着巴泽特。
但在此时的巴泽特眼中，这个流丽的银色秀发微微飘荡着的女人，已经完全是月下的恶魔了。
自己中毒了……这个事实巴泽特是能够明白的——但完全无法接受。
爱因兹贝伦是特化炼金术的一族，会使用水银也是理所当然，巴泽特对此并没有托大。
爱丽丝菲尔使用的魔力线中必定包含水银，巴泽特当然知道这一点。之所以没有特别做防备，是因为没有必要。
因为血统的原因，巴泽特天生就有很高的抗毒力。更何况在进入时钟塔后，作为代行者的她当然也进行过对毒物的训练。
区区水银、而且还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
““只是水银而已”，是这么想的吧？嘛，的确只是水银而已，是现代社会最普及的毒物之一呢。——全世界，超过70亿的人口里，有“水银有毒”这个基本常识的人，你觉得是多少呢？”
“……！！”
回答巴泽特内心疑问的并不是爱丽丝菲尔，而是从一开始就藏在大门口没有进来的少女。
玫瑰金色的长发，华丽的衣着——甚至还是化了最低限度的妆才赶过来的莉黛尔小姐，撩了一把还湿漉漉的长发，一脸臭屁的居高临下望着巴泽特：“现代魔女的毒是什么滋味呢？这位男人婆小姐。”
第100章：英国脱欧了啊魔女小姐
所谓的“魔术”，基本可以明言是对‘神秘’的模仿。
所谓的神秘既是世界本身的秘密，并非是人类所创造出来，而是本身就存在，而被人类所敬畏的现象和力量。
这份神秘越是隐秘，越是无法为人所理解，那被现世所污染的程度就越低，力量也就越强大。
在神代，人类还完全俯首于神明的力量之下的时候，世界的神秘是无比强盛的。
那时候的神代魔术师们甚至都不在意什么根源——因为根源本就在他们身边，从未远去。
而伴随着神代的消逝，世界的神秘开始流失，神明们也逃离了不再适宜居住的世界。
人类获得了自由，同时也失去了力量。
神秘的模仿变得越发艰难，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神秘流逝的速度非但没有减缓，反而有彻底消失的趋势。
尤其是在一千多年之后，人们开始真正探索属于自己的“科学”的力量后，世界原初的神秘更是遭到了挑战。
正如因为人体的奥秘被解剖学完全解明，人偶魔术被宣告死刑，已经是彻底无用的魔术了。
有数量众多的魔术在近代被完全消灭，魔术基盘也彻底削弱，完全消失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魔术师们可以断言——终有一天，魔术会彻底绝迹吧。
现在正是寒冬，是魔术还能被称为魔术的最后的时代。
有要追寻的目标、有要实现的愿望的话——这个时代，正是最后的机会了。
“——不过呢，并不是所有魔术师都只能被动模仿神秘的。“我们”就是例外嘛。”
莉黛尔蹲在痛苦痉挛的巴泽特面前，一手撑着小脸，另一只手轻松的摆弄着她的身体。
莉黛尔拥有魔女的血统。
虽然没有被称为“一的碎片”的久远寺有珠的家系那么纯粹，但她也是魔术的原典，“神秘”本身流传到现代的传承之一。
从根本上来说，魔女和魔术师并不能一概而论。甚至苛刻一点的话，魔女和人类都应该算作两个物种。
她们并非在模仿神秘，而是使役着神秘。她们的魔术基盘并未遵循现世的法则，因此从一开始就没有衰弱，仅仅是随着时代不同、表现形式也不同了而已。
……如果有珠不是那么自闭，而是更接触一下现代社会的话，那伦敦桥就不止是“木头和石头”，而是连“白银和黄金”都能得到了吧。
而相反，莉黛尔所能做到的事情，只不过是将工业时代后普及开来的对毒物的概念具现化而已。
煤炭也好，氢气也好，水银也好——甚至是铀235也好，无论神秘如何消退，它们的存在和影响力也不会消退。
在一脸嫌弃的撕碎巴泽特烧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后，莉黛尔看到了巴泽特身上泛起的一块块红斑，脸上露出了符合魔女身份的嗜虐笑容：“看来就算是专业的魔术师杀手，我的毒还是能奏效呢。啊别想挣扎比较好哦，我还加了让感官神经兴奋的成分，现在你的身体对所有感觉都会翻好几倍哦。就像这样——”
莉黛尔伸出食指，用那长长的指甲抵在巴泽特肚脐下方的小腹，稍微用力的摁了进去。
“呜——啊啊、啊啊啊啊aa——————！！”
明明连皮肉都没有破，但巴泽特却发出了至今为止最惨烈的悲鸣，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完全不是能忍耐的东西。巴泽特甚至一瞬间闪过了、现在就咬舌自尽说不定还比较轻松的想法。
这痛楚早就足够引起休克。不过看来莉黛尔还对她的自我保护机制动了手脚，让她非常清晰的品尝到了这个滋味。
——嘛，做到这种程度就够了吧。
彻底玩了个开心——不对，是帮了大忙的莉黛尔小姐一脸满足笑着，还把碰了巴泽特的手在她衣服上蹭了蹭。
拍着手站起来后，莉黛尔看向依旧笑吟吟的爱丽丝菲尔：“接下去要怎么做？正好罗真那家伙不在，我能把她的五感全部破坏掉，关到地下室不告诉他也没问题哦。”
“呼呼呼~，莉黛尔酱真是魔鬼呢~。”
不是魔鬼是魔女——莉黛尔略带优越感的哼了一声。
和罗真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表现的暂且不论，无论爱丽丝菲尔和莉黛尔她们平时表现的多亲切多好相处，本质上都是很危险的。
而这个时候罗真和女儿们都不在真是太好了，毕竟这不是什么很美好的画面呢。
魔女之所以会被烧死，也并不全是单纯的宗教迫害——这一点一定要谨记。
……而这个时候，刚才短暂不见的塞拉和莉洁莉特也回来了。
她们冲进了变成一片废墟的房子里，将狼狈的露维亚带了出来。
“呼……欠了你们一份人情了。”
露维亚苦笑着叹了口气，拒绝了塞拉抱自己的提议，坚持要自己走路。
虽然身上到处是灰尘和污迹，但她倒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断掉的肋骨也进行了紧急处理，姑且先把痛觉麻痹掉了。
这也说明了巴泽特并没有下杀手——嘛，因为这种时钟塔内部的派系斗争就搞出人命，上升到真正的分裂战争的话，那才是愚不可及吧。
当然，派巴泽特来的、站在时钟塔顶端的那个女人说不定一直很期盼战争，这就暂且不论“请搜查一下她的身上，应该有被她抢走的职阶卡的。”
塞拉点了点头，在爱丽丝菲尔的首肯下来到蜷成一团不停颤抖的巴泽特身边。
西装和西裤都破破烂烂的，正面更是因为莉黛尔的玩弄而衣不蔽体……塞拉冷漠的摸索了一下她的身体，从腰带上拿回了两样东西。
“身上就是这些。”
那是放置职阶卡的皮革卡包，还有一个比一支钢笔长不了多少的小竹筒。
而另一边，莉洁莉特也把巴泽特丢在地上的行李拿了过来。
像是高尔夫球杆一样的圆柱状容器里，放着大概四五个铅球大小的黑色圆球……这是干什么用的就不知道了。
总之卡片没被抢走就最好。没从行李上得出什么结论的女士们面面相觑了一下，莉黛尔一脸嫌麻烦的把玩起头发：“怎么办？总之先关起来？鬣狗，你家应该有地牢啊调教室啊之类的地方吧？”
“别鬣狗鬣狗的叫。本小姐可是有露维亚这个美妙的名字的，英国佬。”
“哈啊……？怎么，想打吗？英国可是世界第一的国家！你们才是，都在北极圈内了，人都长的跟北极熊一样吧？从欧盟滚出去啦，北极人。”
“哈？你在说什么呢，英国才是都脱欧了不是吗。”
“————！？什、什么……！？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嘛嘛嘛嘛~~”
爱丽丝菲尔悠然的扶着脸颊，看着这两个凑在一起就火花四溅的年轻人，一脸‘真没办法呢’的温柔表情。
然后，她那悠哉的表情突然一下子明媚了起来，笑靥如花的看向了门外的方向：“罗真回来了呢~。”
“——————”
这一瞬间。
在罗真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努力保持大脑正常思考、到了这个地步依然不觉得自己输了的人形兵器小姐——打出了扭转乾坤的一击。
第101章：跨越十年的报复
对巴泽特来说，受伤已经是家常便饭，伤及肺腑的重伤也有过很多次经历。
毕竟就算是她也并非一开始就习惯赌命战斗的。面对各种诡秘的魔术师，她这八年来也的确像字面意思上一样赌上了自己的命。
所以，即便处于感度被提升了数倍的痛感地狱中，巴泽特一部分的神经依然保持冷静的分析着现状。
——首先是头痛和晕眩感，这是最无关紧要的，只要努力一下的话自己就能当脑袋不存在，光用四肢也能战斗。
口腔中充斥着血腥味和金属味，恶心的感觉让眼睛都睁不开了，但兴奋的神经却不允许自己昏过去。
还有是全身的五脏六腑都产生了剧痛。尤其是背脊非常的痛——这是没有痛觉神经肝受到伤害的警告，恐怕自己已经急性肝衰竭了吧。
巴泽特一一把握住全身上下的伤痛程度，就像是个解刨医生在分析尸体的状况一样。
于是，她得出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