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节炎
那妙龄女尼,正是登门拜访的玉清。她见梵清惠气息纯正,宝相庄严,佛性湛然,心下不由一奇,起身还礼:“贫尼玉清,见过梵斋主。”
双方客套两句,各自落座,梵清惠笑问:“不知玉清法师莅临鄙斋,有何贵干?”
玉清目光微一闪烁,肃然道:“贫尼本在成都北辟邪村修行,素闻慈云寺恶名,早有心铲除这一伙佛门败类,只因妖僧势大,贫尼孤掌难鸣,只得暂时忍耐,打算广邀帮手,再来降妖伏魔。这两日,忽听传闻,说是慈云寺妖僧一伙业已伏诛,寺院亦改作尼庵,换了名号。贫尼心下好奇,不知哪路义士行侠锄奸,这才冒昧拜访。”
独孤策前几日灭慈云寺时,放走了许多不曾为恶的普通僧人、杂役,慈云寺易主的消息,正是从那些僧人、杂役口中传开。
第一卷 360,新静斋,渡有缘(下)【3】
玉清道明来意,又问:“慈云寺一伙妖僧,便是梵斋主仗义铲除的吗?”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并不认为,以梵清惠的实力,能除掉慈云寺智通一伙。
换作是她的话,倒是轻而易举——她是阴神修士,境界高深,又师从神尼优昙,有佛门正法,炼有上品飞剑,实力十分强大。
若她出手,以智通区区金丹修为,根本挡不住她几招。
之所以一直不曾出手,其中原因,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所谓的妖僧势大,她孤掌难鸣,当然只是借口而已。
梵清惠微微一笑,不答反问:“玉清法师在成都以北的辟邪村修行,慈云寺也在成都城北。双方不说近在咫尺,也相去不远。不知玉清法师,对慈云寺妖僧多年以来的恶行,究竟了解多少?”
玉清目光闪烁,含糊道:“贫尼虽素闻慈云寺恶行,但对其中究竟,倒是所知不深。”
梵清惠作讶异状:“听闻玉清法师师从优昙神尼,乃我佛门大能,竟不知慈云寺恶行?”
玉清含糊其辞:“慈云寺妖僧人多势众,贫尼不敢擅自窥探。”
梵清惠微微一笑,缓缓道:“贫尼修为微末,剿灭慈云寺之前,也不曾进来一探究竟。不过即使不曾进来,贫尼在寺外以灵眼观之,便可见慈云寺怨气冲霄,血光覆盖整片禅林。寺庙底下,至少埋葬了上万无辜冤死之人。仅此一点,便可断定慈云寺十恶不赦。
“贫尼一点微末本领,自不敢独自来降妖伏魔,便用一天功夫,叫来几位帮手,剿了满寺妖僧。又将寺中被妖僧囚禁、日日惨受凌辱的上百女子解救。
“因俗世礼法森严,那些女子无路可去,贫尼便勉为其难,占了慈云寺,改作尼庵慈航静斋,以收留那些女子,给她们一个容身之处。”
顿了顿,梵清惠目光灼灼,直视玉清,声线略显低沉:“贫尼本领低微,也只需一天功夫,便能邀到帮手,剿灭慈云。玉清法师修为精湛,远在贫尼之上。又师出名门,人脉广大……不知玉清法师为何迟迟不曾出手?难道法师不知,纵容恶人,便是间接戕害无辜良善吗?”
梵清惠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语气低沉而不显严厉。但一身正气,凛凛生威。一对美眸,奕奕发光,绽放出慑人神彩。
饶是玉清修为高出梵清惠不知几许,此时竟不敢与她对视。心中更隐隐升起一股愧意。
不过玉清到底修为精湛,道心坚定,很快便拂去心头尘埃,情绪复又古井无波。
她毫无愧色地与梵清惠对视,淡淡道:“梵斋主亦是我佛弟子,当知前世孽,今生报。若今生受灾遭劫,实乃前世宿业。定数如此,为之奈何?”
“定数吗?”梵清惠悠然道:“既一切都是宿业定数,法师自在辟邪村清静修行,坐观天数运转便是,又何必兴起降魔之心?又何必来我慈航静斋拜访?”
玉清面不改色,微微一笑:“善恶到头终有报。凡人遭劫,乃是前世宿业定数。妖魔为恶,当然也有业报。慈云寺恶贯满盈,为梵斋主剿灭,正是天道假梵斋主之手,给他们一个报应。贫尼未能及时降魔,足见慈云寺的报应,不该贫尼来给。”
梵清惠莞尔一笑:“玉清法师机锋打得好,贫尼佩服。”
明明是别有企图,故意养肥,却推给天数报应。被人当面责问,也面不改色,只推说此次报应,不是我的缘份。
梵清惠不由暗叹,这尼姑,面皮简直比我当年还厚。
又暗笑,辛苦养肥的慈云寺,却给公子截了胡,抢走了一笔大功德。这尼姑心里,恐怕已在滴血,偏又不得不虚与委蛇。
梵清惠过去乃白道领袖,对所谓的正道嘴脸,当然一清二楚。
她深知,这方世界的修士,佛门也好,道家也好,旁门左道也罢,所追求的,仅止“飞升”而已。
正道所谓降妖伏魔,不过是为了积攒功德罢了,与她过去争扶龍庭,没什么两样。
而此方世界,正邪之间唯一的区别,仅在于正道不会主动去害人而已。但即便不主动害人,坐视乃至放纵妖魔为恶,难道就不算戕害无辜了?
可惜,这道理对修士们说不通。
因为凡人对他们来说,就是刷功德的道具、夺舍转生的容器。若凡人与他们无益,他们是不可能去理会凡人死活的。
好像此方世界,外夷入主中土,屠|城灭国,掀起无边杀孽。屠刀之下,所杀何止千万?
可正道修士们坐拥大神通,有移山倒岳、焚江煮海之力,却从不去理会外夷对中土百姓的杀|戮,只悲天悯人地叹息一声:“天数如此,为之奈何?”便闭目塞耳,故作不知。
“此方世界的正道,比我当年领导的正道,还要虚伪不堪。以公子性情,遇上这等正道,必不会手下留情。这倒也好,正可给我找个伴。”
梵清惠心中暗笑,面上则不动声色,又对玉清说道:“贫尼在此立庵,广开方便之门,普渡有缘众生。玉清法师乃佛门高人,若肯加入蔽斋,贫尼愿将斋主之位,让于玉清法师。”
玉清淡淡一笑,推脱道:“贫尼自有师门,亦有修行地,如何能入主贵斋?梵斋主好意心领。”
沉默一阵,她起身告辞:“既已见着梵斋主,明了慈云寺妖僧覆灭始末,贫尼心愿已了,这便告辞了。”
“玉清法师且慢。”
梵清惠起身,笑吟吟道:“我这慈航静斋,广开方便之门,引渡有缘众生。法师既登门,便是与蔽斋有缘。既是有缘人,贫尼又怎能放你离开呢?”
第一卷 361,龙潭虎穴,索命梵音【4】
玉清微微一怔,旋即好笑地看着梵清惠,道:“梵斋主,你这是何意?贫尼不愿做你慈航静斋斋主,难道你还能强架着我,坐上斋主之位不成?”
她身为阴神修士,岂会将连金丹都不到的梵清惠放在眼里?
当下一边说话,一边自顾自往禅房门口走去。
梵清惠也不阻拦,看着她背影,悠悠道:“我这慈航静斋,乃是龙潭虎穴。进来容易出去难。即使你玉清修为精湛,实力强大,也不能说来就来,想走就走。”
玉清哂然一笑,懒得说话,兀自前行。
梵清惠又道:“玉清法师,你既不愿做斋主,那只好委屈你做个女奴了。”
“你说什么?”玉清蓦然回头,嬌叱道:“梵清惠,你难道并非佛门比丘尼,而是与慈云寺妖僧一般,乃邪魔妖人?”
话音刚落,忽听一把清爽男声,在她身后响起:“清惠她啊,只是我的女奴而已。”
玉清一惊,再次回首,只见禅房门口,赫然多了一位黑袍男子。而以她的修为,对这男子的到来,竟没有丝毫察觉!
“你是何人?”
玉清神情凝重,美眸中金光一闪,双瞳变得若黄金铸成。
她紧盯着独孤策,瞳中散发出一股威严神圣的佛门气意,向独孤策压迫而去。倘若是邪魔妖人,被她法目一逼,必会露出根脚。
“我才是慈航静斋真正的主人。”
面对玉清佛门法目迫视,独孤策瞳中同样金光一闪,双瞳变成两颗小太阳一般,金光灼灼,散发出不比玉清稍逊,甚至更加精纯浩瀚的佛门气意,倒逼玉清的佛门法目。
金蝉子乃如来亲传弟子,即使是被剥离、抛弃的先天恶念,内中也蕴有精纯无比的佛性禅意。独孤策炼化了好些金蝉先天灵光,自然也汲取了其中的精纯佛性。
此时他以自在天魔乱佛法,篡演佛法,开佛门法目,散发出的佛门气意,竟比玉清的更加纯正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