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錦夜微涼
若長久僵持下去,戰事必遷延數年,空耗國力,非朕所願。”
他目光落在李通古身上:“你速去天外天,依你先前所郑瑒毡刈屇菬o心獻土歸附。蓋聶先生與你同行,確保此事順利。
之後,蓋聶先生不必返回,徑直潛入草原腹地,行分化瓦解之策。”
蓋聶與李通古齊齊躬身,聲音沉穩:
“臣等遵旨。”
皇帝負手,望向殿外浩瀚的蒼穹,聲音低沉卻帶著決定乾坤的重量:
“北境不安,則江湖難平。這盤牽扯天下的大棋……該輪到我們,落下關鍵一子了。”
那名為曉夢的綠衣少女,自始至終靜立一旁,雪白的長髮垂落肩頭,眼神空洞漠然,彷彿眼前這決定無數人命叩能妵笥嫞c她毫無干係,激不起她眼中絲毫波瀾。
天幕畫面流轉
白王蕭崇返回王府的馬車之內。
蕭崇靠在軟墊上,略顯疲憊地擦拭著額角尚未乾透的冷汗,臉色依舊殘留著驚悸過後的蒼白。
隨行的貼身侍衛連忙遞上溫茶,關切地低聲問道:“王爺,那皇帝此次突然召見,未曾為難您吧?
究竟……所為何事?”
蕭崇接過茶杯,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搖了搖頭,聲音壓得極低,彷彿怕被車壁外的風聲聽了去:
“陛下……要派本王親赴雪月城。”
“雪月城?”侍衛驚得差點失聲,連忙捂住嘴,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嗯,”蕭崇點了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車窗的搴煟氨菹掠钛┰鲁浅挤仪叭髦迹獦屜伤究臻L風……將他的愛女司空千落,嫁入天啟皇室。”
侍衛將聲音壓得更低,滿臉錯愕與不解:“陛下此舉……莫非是想納槍仙之女為妃嬪,以此聯姻?”
“這正是最令我困惑之處。”
蕭崇眉頭緊鎖,形成一個深刻的川字,“雪月城乃是江湖公認的武林聖地,司空長風更是天下有數的槍仙,修為深不可測。
陛下若真想以最穩妥的方式收服雪月城,親自迎娶司空千落,將其納入後宮,方是上策,名正言順。
可他……竟意圖將人指婚給我、赤王,或是……楚河。”
侍衛聞言更加驚駭:“永安王?!他不是早已失蹤多年,生死不明瞭嗎?”
“皇帝親口所言,”
蕭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楚河他……如今人已在雪月城中。”
侍衛臉色驟然一變,如同聽到了最可怕的訊息,他湊近蕭崇,用幾乎只有氣聲的音量急切道:“王爺!若果真如此,那……那件事,是否可以……開始了?”
蕭崇猛地抬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內力飛快掃過車廂內外,確認絕無第三人耳目的存在後,才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帶著一絲最後的確認,問道:
“那東西……當真存在嗎?訊息來源可確實?”
侍衛連忙保證,聲音低得如同耳語:“掌冊監大人暗中動用了所有關係,反覆查證過。
先帝臨終之前,除明發天下的傳位詔書外,確鑿無疑,還秘密留下了兩封……以皇室秘法龍血火漆封印的卷軸。”
聽到“龍封卷軸”四字,蕭崇的指尖難以抑制地微微顫抖起來,他閉上那雙無法視物卻彷彿能洞察人心的眼睛,低聲喃喃,語氣複雜難明:
“那捲軸之中……封印著的名字,想必……就是楚河了吧……”】
······
“這白王在策劃什麼?”
“龍封卷軸!!”
“這東西不是皇帝傳位用的!”
“啥意思?老皇帝想傳位蕭楚河?”
第64章 雷門都是樂子人
少白時空
天啟皇城
金殿之上,太安帝猛地奪過近侍手中那根用以鎮暑的冰玉手杖,枯瘦的手指因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直指面前跪伏的景玉王蕭若瑾,聲音如同被撕裂的宀�
“逆子!你這個不肖的逆子!竟敢……竟敢毀我蕭氏百年基業於一旦!”
他雙目圓瞪,鬚髮皆張,如同被觸怒的垂暮雄獅,死死盯著自己的兒子:“你睜開眼看看!
天幕之上,朕那皇孫雄才偉略,氣吞萬里,方是承載北離國叩奶烀}君!
再看看你教養出的那些兒子,一個個庸碌無為,形同豚犬,也配與他相提並論?!”
“你……你竟還敢私留什麼龍封卷軸,妄圖將大位傳給那蕭楚河?!”
太安帝越說越怒,手中冰杖重重頓在金磚之上,發出沉悶而令人心顫的“咚咚”聲響,“你再看看那天幕上的蕭楚河!
仗著幾分機巧,終日流連江湖,與那些武夫廝混,何曾將社稷重任放在心上?!
他若登基,這北離萬里江山,究竟是我蕭氏皇族的天下,還是成了他們江湖門派的擂臺?!”
話音未落,盛怒之下,太安帝竟掄起那冰冷的玉杖,挾著風聲朝景玉王當頭打去!
景玉王一臉苦不堪言,又不敢真的讓老父親打中,只得連連側身躲閃,急聲辯解道:“父皇!父皇息怒啊!
天幕所示,兒臣……兒臣去世之時,這個孩子年方七歲,在當時……確實並未顯山露水,不受重視啊!
兒臣……兒臣又如何能未卜先知,料定他日後竟成不世出的聖君?”
“放屁!”
這辯解如同火上澆油,太安帝氣得臉色漲紅,手中玉杖揮舞得更急,“朕那好孫兒明明就在宮中,龍章鳳姿,你身為天子,憑什麼不重視?!
憑什麼不悉心栽培?!”
說著,他彷彿嫌那冰玉手杖不夠分量,竟一把將其扔開,厲聲喝道:“取朕的檀木杖來!”
侍從戰戰兢兢地遞上一根沉實木杖。
太安帝握在手中,呼呼作響地再次追打過去:“朕今日雖不能真的打死你這儲君,但也定要替我那受了委屈的好孫兒,好好出這口惡氣!”
景玉王再也顧不得儀態,抱著頭在殿內狼狽鼠竄,寬闊的親王袍袖被扯得凌亂不堪,口中連連告饒:“父皇!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啊!”
殿內侍立的宮女太監與帶刀侍衛們,早已嚇得面無人色,齊齊跪伏在地,瑟瑟發抖,無一人敢上前勸阻,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北離最尊貴的父子二人,一個盛怒追打,一個抱頭逃竄。
學堂之內,當“龍封卷軸”四字透過天幕傳來時,在場眾人無不變色,皆露驚容。
雷夢殺率先按捺不住,猛地轉向蕭若風,求證道:“若風,若我沒記錯,這‘龍封卷軸’,應是你們蕭氏皇族用以秘傳儲位、非到萬不得已絕不啟用的密詔吧?”
蕭若風眉頭深鎖,面色凝重,緩緩頷首,證實了這個說法。
雷夢殺得到確認,不由得張大了嘴,咋舌道:“我的老天!
那你這位皇兄景玉王,可真是……半點沒把天幕上這位未來的皇帝放在眼裡啊!
若那捲軸上真寫著蕭楚河的名字,這哪裡是尋常疼愛,分明是視若珍寶,將整個江山的未來都押了上去——正大光明的傳位詔書之外,竟還藏著這足以顛覆乾坤的一手!”
一旁的葉鼎之聞言,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語帶譏諷:“我看,事情恐怕遠不止如此簡單。
試想,若天幕上這位皇帝陛下,自身沒有力壓群倫的雄才大略,麾下也沒有蓋聶、李通古這等能臣幹吏誓死效忠,就憑白王、赤王在朝中已然形成的制衡局面,他一個七歲稚童,在登基之初,恐怕早就悄無聲息地死在不知哪次‘意外’或‘暗疾’之中了。”
他話鋒一轉,語氣愈發沉冷,彷彿已看透那層層宮牆後的血腥:“我甚至懷疑,當年國內必然發生過巨大動盪,致使那位本該名正言順繼承大統的永安王蕭楚河流落江湖。
而後,他單槍匹馬殺迴天啟,憑藉這卷軸作為正統象徵,再利用老皇帝臨終前佈下的某些後手,一舉平定叛亂,登上皇位——這,恐怕才是那位已然死去的景玉王,在心中反覆推演、真正屬意的劇本。”
說到這裡,葉鼎之的聲音頓住,留下無盡的餘味。
眾人只覺一股寒意自脊背竄起,不約而同地再次望向天幕上那道玄衣孤傲、氣吞山河的身影,心中竟不自覺地生出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同情。
天家富貴,果然最是無情。
連一個七歲的孩子,都要被至親之人,如此精妙而冷酷地算計進權力的棋局之中。
雷夢殺咂了咂嘴,語氣複雜難明,帶著一絲不忍:“七歲啊……尋常人家的孩子,這個年紀還在田間巷陌玩著泥巴,追逐打鬧。
他卻要在最親之人為他佈下的刀光劍影裡,去爭,去搶,甚至可能……去殺,才能坐上那把冰冷的龍椅。”
李心月輕嘆一聲,聲音低沉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正因如此,他才對江湖勢力如此警惕,對朝堂制衡如此敏感——從一個充滿算計與背叛的泥沼深淵裡掙扎爬出的人,最是懂得人心的叵測與險惡。”
這時,雷夢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又轉頭看向蕭若風,臉上帶著慣有的促狹笑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若風,你說……咱們上頭那位皇帝陛下,將來會不會也學著來這麼一手,給你也留個‘龍封卷軸’搞點事情?
要我說,這東西留著就是天大的禍根!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一旦存在這種模稜兩可的遺詔,那些心懷叵測的野心家,還有那些永不知足的失意人,定然會拿它當作起事的幌子,禍亂朝綱!”
蕭若風聞言失笑,搖了搖頭,語氣溫和卻篤定:“夢殺,你多慮了。
父皇心中自有乾坤,行事極有分寸。
況且,天幕之上已將未來昭示得如此明白,我蕭氏出了這般雄才大略的繼承者,父皇怕是日夜期盼著這位皇孫早日降世,光大北離,又怎會另生他念,徒增變數?”
眾人聽他分析得在情在理,紛紛點頭稱是。
一旁的百里東君嘿嘿一笑,湊過來打趣道:“若風師兄,照這麼說來,你那位皇兄景玉王,如今能坐穩這太子之位,豈不算是……沾了他這位尚未出生的‘好兒子’的光?”
這話一出,帶著幾分戲謔與荒謬,頓時衝散了方才瀰漫在學堂中的沉重氣氛,引得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陣輕鬆的笑鬧過後,眾人的目光再度變得專注,齊刷刷地重新投向了那光影流轉的天幕,期待著接下來的發展。
【天幕流轉,畫面重歸雪月城。
晨光熹微,宿醉方醒的雷無桀猛地從床榻上彈起,意識尚未完全清醒,便一把抓住身旁氣定神閒的蕭瑟,急吼吼地問道:“蕭瑟!昨天那個老闆呢?那個請我們喝酒的老闆去哪兒了?”
蕭瑟淡淡瞥了他一眼,語氣帶著慣有的慵懶:“怎麼,還想找人家麻煩?
他助你連破三重關卡,修為精進,你不思感激也就罷了,還想恩將仇報?”
雷無桀聞言,趕忙凝神內視,仔細感受著經脈中那遠比昨日沛然澎湃的內力流轉,臉上瞬間由急轉喜,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哪敢啊!
我就是……就是好奇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你不是心心念念要闖登天閣嗎?”蕭瑟適時提醒道。
雷無桀這才如夢初醒,用力一拍自己的額頭:“對對對!闖閣!正事要緊!”
說著,他一把拉起蕭瑟的袖子就要往外衝。
蕭瑟卻穩坐如山,慢悠悠地道:“急什麼?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吃飽了才有力氣打架。”
雷無桀摸了摸自己咕咕作響的肚子,咧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重重點頭:“有道理!”
兩人在街邊小店用了早飯。
席間,蕭瑟望著對面狼吞虎嚥的雷無桀,忽然輕聲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馬上便要分別了,這頓……算我請你。”
雷無桀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垮了下來,嘟囔道:“蕭瑟,你這話說得……聽得人心裡怪堵得慌。”
“堵什麼,”
蕭瑟別過臉去,望向窗外熙攘的街道,聲音依舊平淡,“只是忽然覺得,回去的路山高水長,折騰這麼一大圈,好像……就只是為了追那八百兩銀子。”
“又來了又來了!三句話不離你的銀子!”
雷無桀佯裝不耐煩地用力擺手,一把抓起放在桌邊的劍匣背在肩上,站起身道,“不跟你扯了,我去登閣了!”
說完,他轉身便朝著登天閣的方向跑去。
奔跑間,昨夜大師兄唐蓮的叮囑再次迴響在耳邊——
“第十五層守閣的長老,姓雷,名雲鶴。” 唐蓮當時的聲音沉穩而清晰。
“雷雲鶴?我那位傳說中的師叔?”雷無桀當時就驚得瞪大了眼睛。
“嗯,”
唐蓮點了點頭,“你們雷門大家長雷千虎知道他在此,已派了好幾撥人前來,請他回雷家堡主持事務,可他始終避而不見。
至於其中緣由……等你親眼見到他,自然便會知曉。”
帶著這份疑惑與期待,雷無桀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了登天閣的第十五層。
閣內陳設簡單,一名男子背對著他,臨窗而立。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身來。
只見其髮鬚皆白,面容上卻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俊朗輪廓,只是神色間帶著揮之不去的落拓與滄桑。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左邊空蕩蕩的袖管隨風輕晃——竟已失去一臂。
雷無桀連忙上前,恭敬地拱手行禮:“弟子雷無桀,拜見師叔!”
那獨臂男子——雷雲鶴,目光掃過雷無桀,最終落在他背後那顯眼的劍匣上,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悠遠的意味:“你身後所負的,便是雷轟仗之成名的‘殺怖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