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錦夜微涼
“我的……老天爺……”
雷夢殺張大了嘴巴,足以塞進一個雞蛋,他看看天幕上的無心,又猛地扭頭看向身旁失魂落魄的葉鼎之,來回幾次,才猛地一拍大腿,“這……這這……無心真是你兒子?!
葉鼎之!你……你行啊!
不聲不響,兒子都這麼大了?!
還……還是個這麼厲害的小傢伙?!”
葉鼎之對周遭的一切彷彿都已充耳不聞。
他只是死死地、近乎貪婪地看著天幕上那個自稱是他兒子的年輕身影。
震驚過後,一種更加洶湧、更加複雜的情感在他胸中翻騰、衝撞。
有初為人父(哪怕是未來的)的茫然與悸動,更有一種沉甸甸的、名為“責任”的東西驟然壓上肩頭。
他忽然想起之前天幕透露的資訊——無心身世飄零,自幼長於寒山寺,被稱為“妖僧”,被多方勢力覬覦追捕……他的兒子,在他“死後”(若天幕預示為真),竟過著這樣的生活?
一股尖銳的疼痛刺穿了葉鼎之的心臟。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虯起。
那雙原本因震驚而失神的眼眸,此刻重新聚焦,燃起了一種近乎瘋狂的火焰——那是保護欲,是決絕,是身為父親的本能。
他的兒子……誰也不能再傷害!
雷夢殺看著葉鼎之這副模樣,原本還想打趣的話也嚥了回去,他撓了撓頭,最終還是用力拍了拍葉鼎之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
暗河傳時空
蘇昌河盯著天幕上無心那張年輕而俊逸的臉龐,嘿嘿低笑起來,帶著幾分不出所料的瞭然:“我就說這小和尚絕非池中之物,果然!葉鼎之的種!
你們看他這身武功路數,邪中帶正,詭奇莫測,這份天賦,跟他爹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年紀輕輕就能在瑾仙手下走過幾招,攪動風雲,將來……未必不能追上甚至超越他爹當年的高度。”
蘇喆慢悠悠地抖了抖手中的菸袋鍋子,灰燼簌簌落下,他輕哼一聲,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絲精光:“不光是武學天賦,這惹是生非、攪動局勢的本事,也是青出於藍。”
他轉過頭,目光在蘇昌河與一直沉默的蘇暮雨之間掃過,帶著幾分質問,“魔教的少宗主都已現世,天幕更是明明白白指出他曾在寒水寺。
這等重要的人物,你們倆,之前就真沒動過心思?
沒點動靜?”
“喆叔,您當我們是傻子麼?”
蘇昌河聞言,誇張地挑了挑眉,語氣帶著幾分戲謔,“那百里東君更不是省油的燈!
天幕這一亮,如同驚雷炸響,他肯定是頭一個反應過來的。
以他雪月城城主、酒仙的實力和勢力,這會兒,那孩子怕是早就被接進雪月城,裡三層外三層地保護起來了。
咱們現在再去,豈不是自投羅網?白白浪費力氣。”
一旁的蘇哲咂了咂嘴,臉上露出幾分惋惜之色:“那倒真是可惜了。
這麼有趣的一個小子,若是能弄到咱們暗河來……
或者哪怕未來在外面,讓他跟蕭瑟、雷無桀那幾個小子繼續碰撞下去,不知會鬧出多少精彩的故事。
如今他一入雪月城,這後續,可就難說嘍。”
“哲叔,您啊,還是先操心操心自個兒吧。”
蘇昌河忽然話鋒一轉,臉上堆起促狹的賤笑,目光在蘇暮雨和一旁的白鶴淮之間來回掃視,故意拉長了語調,“我是說……萬一過些時日,這天幕上冷不丁冒出您老人家的外孫或者外孫女……您老,打算怎麼辦吶?”
“你胡說什麼!”
白鶴淮俏臉“唰”地一下漲得通紅,如同熟透的蘋果,她先是羞惱地瞪了蘇昌河一眼,隨即眼神驟然轉冷,齜著牙,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貓,惡狠狠地威脅道,“蘇昌河!你是不是皮癢了想找打?”
“就是!混賬小子!敢拿我閨女開涮!”
蘇喆更是護女心切,聞言立刻吹鬍子瞪眼,順手抄起靠在身旁的一根沉重禪杖,作勢就要朝著蘇昌河敲過去,“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
就在這略顯混亂的插科打諢之際,一直靜默如同深淵之水的蘇暮雨,忽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瞬間讓周遭的喧鬧平息下來。
他的目光依舊牢牢鎖定著天幕,彷彿穿透了時空,看到了更深遠的東西。
“蓋聶,已經到了蕭瑟他們身邊。”
他緩緩說道,語氣平靜無波,“那麼,之前奉了皇帝之命,出天啟,前來尋找我們‘暗河’蹤跡的那位……李通古,現在,又在何處?”
他話音剛落,彷彿是為了回應他這洞悉關鍵的一問,天幕上的畫面,開始如同水紋般盪漾、變化——
【一座玄鐵大殿
月光被徹底隔絕在外,取而代之的是幽暗跳動的火把光芒,映照著一座通體由玄鐵與黑石鑄就的恢宏殿宇。
這裡不似宮殿,更像是一座龐大的地下囚唬恳淮缈諝舛冀钢浯坦堑臍⒁馀c壓抑。
李通古步履沉穩,走入大殿中央,如同走入巨獸的腹腔。
他站定,目光如兩道實質的寒冰,直射向上首那高高在上的玄鐵座椅,聲音沉凝,打破了死寂:
“暗河,大家長。蘇昌河。”
鏡頭隨著他的話語緩緩上移,掠過冰冷的地面,攀上那象徵著暗河最高權柄的座椅。
座椅之上,一道身影逐漸清晰——正是蘇昌河!
只是這天幕中的他,面容更添幾分歲月磨礪出的陰鷙與深沉,俊美依舊,卻徽衷谝粚踊婚_的陰霾之中。
他眼中野心如熾熱的岩漿般湧動,嘴角卻噙著一絲能將人凍結的冷笑,聲音在大殿中迴盪,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
“李通古。”
他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著玄鐵扶手,發出令人心頭髮緊的“叩、叩”聲,語氣冰寒刺骨:“不知李大人屈尊親臨我這暗河巢穴,有何貴幹?
莫非……是宮裡那位至高無上的陛下,讓你來給我等下戰書的?”
李通古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彷彿戴著一張精心雕琢的面具,語氣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如同在評價一件不入流的物品:“大家長說笑了。
暗河,也配讓陛下親下戰書?”
“你找死!”
蘇昌河身旁侍立的一名年輕殺手聞言,眼中瞬間爆發出兇戾之氣,猛地咬牙,右手已閃電般按在背後那柄門板般寬闊的巨劍劍柄之上,殺氣騰騰!
“退下!”
蘇昌河甚至沒有回頭,只是一個冰冷如刀的眼神掃過去。
那年輕殺手渾身一僵,如同被無形的寒冰凍住,臉上閃過不甘與恐懼,最終還是悻悻地鬆開了手,退後半步,低下頭去。
蘇昌河的目光重新鎖死在李通古身上,眼神銳利如鷹隼,周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李大人,我知道,在那一位眼中,我們暗河不過是陰溝裡的螻蟻,微不足道。”
他話鋒陡然一轉,帶著毒蛇般的陰冷,“但這螻蟻,是帶毒的——足以毒死一頭莽撞巨象的毒蟻。
李大人若是不小心,怕是會……馬失前蹄,悔之晚矣。
有什麼話,不妨明說。
這次勞你大駕光臨暗河,究竟所為何事?”
李通古沉默了片刻,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盯著蘇昌河,緩緩吐出兩個字,聲音不高,卻如同驚雷炸響在每一個暗河殺手的心頭:
“彼岸。”
“!”
這兩個字彷彿帶有魔力,蘇昌河瞳孔驟然收縮,周圍侍立的暗河核心成員更是齊齊心神劇震,不少人下意識地握緊了兵刃,空氣中瀰漫開更加濃重的警惕與殺意。
蘇昌河急忙收斂瞬間的失態,周身冷意暴漲,如同出鞘的利刃,直刺李通古:“李大人!到底想說什麼?!”
李通古不再看他,而是微微側身,面向天啟城的方向,拱手,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臣子之禮,聲音陡然變得肅穆而洪亮:“不是我想說什麼。
是皇帝陛下有令——”
他抬起眼,目光如兩柄淬鍊千年的寒劍,直刺蘇昌河:
“請暗河大家長,蘇昌河,接令諭!”
蘇昌河依舊端坐於玄鐵座椅之上,身形紋絲未動。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悍然交鋒,無形的氣機碰撞,彷彿激盪出肉眼可見的火花與冰屑,整個大殿的氣氛緊繃到了極致,落針可聞。
這無聲的對峙持續了足足數息。
終於,蘇昌河緩緩地、極其緩慢地站起身。
他垂下頭,遮掩住眼中翻騰的所有情緒,聲音低沉而壓抑:
“蘇昌河……恭聽聖諭。”
李通古身旁一名侍從立刻躬身,雙手捧著一隻造型精緻、卻透著森然之氣的紫檀木匣,快步上前,恭敬地遞到李通古手中。
李通古捧著木匣,一步步踏上臺階,走到蘇昌河面前,將木匣穩穩奉上。
蘇昌河伸出略顯蒼白的手,接過木匣。指尖觸碰到那冰涼的木質時,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
他開啟匣蓋,取出裡面一卷以金線封緘的密信,緩緩展開。
他的目光逐字逐句地掃過信上的內容。隨著閱讀,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原本陰鷙沉靜的面容上,肌肉微微抽搐,到最後,竟猛地變了顏色,連握著信紙的手指,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李大人!”
蘇昌河猛地抬起頭,眼神複雜到了極點,震驚、憤怒、不甘,甚至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荒謬,“這君令一下!
我暗河……是要與整個天下為敵!與整個武林為敵!
暗河上下數千子弟,此一去,怕是要……死傷殆盡,十不存一!”
李通古面無表情,彷彿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語氣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淬著致命的寒意:“大家長,你與蘇、慕、謝三大家主執掌暗河十餘年,難道至今還不明白?”
他微微前傾身體,聲音壓低,卻如同重錘般砸在蘇昌河心上,“彼岸,從來就不在你們自己手上。”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冰冷的掃帚,掃過大殿內每一個噤若寒蟬、面露驚惶的暗河殺手,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神諭般的威嚴:
“天下芸芸眾生,生死榮辱,生殺奪予,皆在君心!
想讓暗河觸及那所謂的彼岸,就得用你們這一代暗河人的血,用你們的忠张c屍骨,去向陛下證明——你們是帝國最鋒利、也最聽話的刀!
是帝國最忠盏淖用瘢 �
他的聲音在大殿中迴盪,帶著一種殘酷而冰冷的邏輯:
“用一代人的血,殺出你們嚮往的彼岸——這是公平的交易,也是陛下,給予你們暗河……最後的恩賜。”】
······
“呵,李通古……未來的我,倒是和他對上了。”
“敢孤身進暗河!”
“這李通古倒是好膽子!!”
“我倒是想把這帝國忠臣拉進我暗河,讓他體驗下身為暗河子弟的感受!”
“這想法真危險!”
“不過,你現在能找到年輕時的李通古嗎?”
“我倒是想把那位皇帝陛下請過來!”
第44章 廟堂龍吟奈我何,反�
少白時空
氣氛因天幕上那場冷酷的交易而變得凝重。
雷夢殺盯著天幕上李通古那毫無波動的臉和蘇昌河劇變的臉色,急得直搓手,彷彿熱鍋上的螞蟻:“這皇帝……這皇帝到底想幹什麼?!
他真要鐵了心,用這般酷烈的手段清理整個江湖不成?
居然啟用暗河這把淬毒的刀,去砍向所有不聽從號令的勢力?
這……這簡直是要掀起腥風血雨啊!”
柳月公子眉頭緊鎖,俊朗的臉上滿是憂思:“暗河……我當年遊歷西南道時,聽顧劍門隱約提起過。
蘇暮雨、蘇昌河這些人,早些年就已經在江湖暗處掀風攪雨,只是沒想到,未來蘇昌河竟成了統御暗河的大家長。
只是……他們口中反覆提及的那個‘彼岸’,究竟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