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颗泡芙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在曹老太公和曹德的首级被加急送回的那一天,曹操便不在自闭,直接将兖州所有心腹,召集到了她的卧室。
面色难看,额头上裹着毛巾,身上披着毛毯,身体状况极其虚弱的曹操,坐在了床边,脚上踩着一个木凳用作支撑。抬起头,熟视着面前这些文武诸臣,眼神中的悲愤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看了都心疼的寂寥。
“各位,你知道我唤你们前来是做什么吗?”
语气可没有一丝的波澜,曹操冷冷的问道。
“为曹老太公报仇!”
“据消息,张闿往南逃了,似乎是要投奔他的好友南阳郡丞。我们现在即可出兵,把那可恶的张闿抓了,然后千刀万剐,剥皮挖心,风干成一张人皮!”
“对,替曹老太公,曹德公子报仇,让张闿知道活在这个世上是一件多么错误事情!”
众将领的心情,甚至可以用群情激奋来形容,不仅是曹氏夏侯氏之人有这种愤怒,其她人也为她们主公的悲惨遭遇而痛心疾首。
“抓张闿?”
面对这样可笑的回答,曹操完全笑不出来,将头上的湿额巾摘下,随手扔到一边,而后把茶色的刘海用五指往上捋起,语气非常差的说道:“你们是因为害怕陶谦,才不敢说出这个名字的吗?”
“……”
曹操的这一句话,直接把几人给说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得面面相觑。
“大姐。”曹仁跟曹操更加亲近,所以开口相对自然,“陶谦诚然可恶,但毕竟张闿才是杀死曹老太公和曹德弟弟的凶手,我们复仇的话,还是先把这个家伙抓到吧。至于陶谦,等到……”
“糊涂。”
曹操冷冷的打断,直接说明道:“这件事情看起来是张闿违背了陶谦的命令,杀害我爹后又背叛了陶谦。但如果没有陶谦的命令,他如何得以调度这些兵马?”
“也就是说……”曹仁惊讶的问道,“杀害老太公是陶谦指示的?”
“他应该只是想让张闿去绑架我爹,然后手下违背了他的意愿。”
双眼微微一含,流露出一股足以渗透骨髓的杀意,曹操极其冷静的说道:“但这个仇,要找陶谦报,只能找陶谦报,只有他才能够报。”
道理非常简单。
在这个阶段,特意从豫州出兵南阳就是犯蠢,就算真的打下了,也未必能够拿得下,因为中间有豫州作为阻隔,此乃飞地。而南阳,周边还有刘表的荆州,以及宛城的新兴诸侯张绣,乃是被各种势力环绕的四战之地,就强如曹操,也未必能够保证完成复仇后还能从那里全身而退。
但是徐州不同,这是一块与自己毗邻,基本上无援的孤立之地,拿下了就能够据二州,以黄河为界,跟刘虞分庭抗礼。
“那张闿就这样放过的话……”曹仁不解的问道,“大姐,你能够消气吗?”
“所以,要明确一件事情。”
曹操非常具有哲思的说道:“愤怒的源头,是陶谦,罪魁祸首,是陶谦,让我变成这般的,是陶谦。如此这般后,杀了陶谦,就是为我爹报仇了。”
至于张闿?
只要将他在这件事情中脱离出去,就好比杀人的罪是人而非刀一样,对凶器秉承一个理智的态度,那么这一切清晰得多了。
并不是因为越过豫州抓张闿很难,所以就放过了他。
而是,这件事情全是陶谦一手造成的,只要杀了他,愤怒便能够多少得到平息。
至于杀死陶谦后得到的徐州?
意外的收获而已。
“主公能这样想,属实值得敬佩。”女谋士程昱拜服的说完后,又认真的补充道,“但在下有一计,请主公姑且听之。”
“仲德,说。”
曹操抬起手指,平平道。
“我们可以先准备伐陶,不过在这之前,先给那陶谦下了一封书信,命令其出兵攻打已然往南阳逃去的张闿,倘若他不从,我们就直接以为老太公报仇之名讨伐徐州,如若他从了……”
“在他出兵后,直接袭击徐州。”
曹操打断的说道。
“没错。”程昱点头,表示赞同。
“可以,好主意。”曹操微微点首示意,“看来愤怒还是降低了我的一些判断力,连这一点都没有想到。”
陶谦他虽然并不是软弱无能之辈,但他的徐州相比起兖州的精锐军团,则是孱弱无力之军,假如曹操真的能够以‘张闿之命抵偿曹老太公之命’,他岂会不答应?
“那就这样。”
思路清晰后,曹操语气依旧平和的对众人下达命令道:“调度军队,筹备军械军粮,并且加紧赶制三件套孝服,时刻准备挥师东进。同时,派人向陶谦施压,逼迫他在我的使者达到后,三日之内便整军完毕,将张闿活捉。”
““诺!””
曹操的指令已然非常清晰,众人听明白后,旋即接令,没有任何的疑惑,哪怕他们拿下兖州的战争只是刚刚结束,尚且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整。
跟稳打稳扎的刘虞不同,曹操所信奉的是高效的攻伐。
如何才能实现这种高效的攻伐呢?
等到拿下徐州后,曹操会亲自演示的。
“程昱留下,其她人下去。”
“主公,我等告退。”
包括曹仁在内的所有文武都退出了曹操的房间,只剩下被她钦..点留下的程昱,还站在床前,等待曹操的问话。
“仲德。”
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女谋士,曹操没有压低声音,但语气却显得颇为机密:“我们拿徐州时,肯定会受到北海孔融刘备,以及公孙瓒的阻拦,这倒是能够应付。但是,如果刘虞这个时候放弃了维稳的计划,从邺城调兵来攻我兖州,徐州此番可能不太好拿了。”
“所以主公是要给刘虞制造些什么麻烦吗?”
“可惜黑山军不可能听我的,去招惹这个时候的刘虞。所以,只能够尽可能低成本的去攻击邺城的内部了。”
“那主公的意思是……”程昱一下子就听明白了,“用舆论渗透到冀州中去?”
尽可能低成本这个词便代表着不用兵。
而不用兵的话,不就只能够用‘言’了吗?
“单纯的舆论可不行,这样太过于空泛了,得结合实际行动。”
曹操将脚从凳子上收到了床上,而后侧过身去,靠在床头躺下了。
谈及此事,她语气平淡,但内容极其严肃的说道:“你挑选一些顶级的死士,潜入到冀州去,将韩馥给杀了。”
“杀韩馥……这太妙了!”
程昱秒懂了曹操的话,旋即附和的说道:“而今冀州刚定,所有的郡县皆归附于刘虞,这个时候韩馥突然死了,那些因为有韩馥这个榜样而投降的郡守都尉,势必会产生恐慌,认定刘虞乃‘卸磨杀驴’的失信之辈。”
韩馥什么时候都可以死,就是不能够在冀州刚刚定下来的时候死。
此时死亡,影响极差!
而在这种情形下,刘虞还要出兵援助陶谦,无疑是在加剧冀州的不稳定。
“刘虞为了避免‘囚禁韩馥’的嫌疑,肯定不会对韩馥府邸周围埋伏护卫,但是,他应该会特意命令平原的官吏,尽可能保护韩馥的安全。”
经过一番理性的判断后,曹操非常淡定的说道:“所以,刺客不能多,而要精。人数至多在三人,人员挑选跟武器配备一定要精锐,只完成对韩馥一人的屠杀即可。并且。绝对不能够暴露出兖州来,反倒被对方抓住了把柄。”
舆论攻击的前提是,让对方处在劣势,在道德上进行压制,而不能够算计的过于粗糙,反倒伤了自己。
倘若刺杀韩馥失败后,还暴露出背后指使者是我曹操,那天下的其它诸侯,尤其是那种胆小如韩馥的,谁还敢跟随自己啊。
“诺,在下一定竭尽全力,把这件事情办得漂亮利落。”
程昱是兖州本地人,在曹操干掉刘岱,征辟她为官的时候,她几乎是一口答应。
为何?
曹操此人做事的风格她实在是太欣赏了,这种杀伐果断,毫不拖沓,简直可以说是极品主公的典范。
而之所以身在兖州却不主动北向投刘虞,其原因跟讨伐董卓时,围攻洛阳的那一战有很大关联。
那时,刘虞为了保全百姓,特意不向他们射箭。
但是,其后果就是,西凉军像蝗虫一样泛滥成灾,给了中原带来了更加深重的灾难。
牺牲十几万洛阳百姓,然后彻底将董卓之患解决,这种好事还用想吗?
刘虞,不行。
曹操,行。
“嗯嗯,你也下去吧。”
今天白天才看到父亲跟弟弟血淋淋的脑袋,现在又要做出如此多的安排来,曹操已然疲惫了。
“主公你……算了,程昱告退了。”
程昱见曹操并不想被安慰和劝导,所以就自我打住,对她行了一礼后,主动退出。
然后,卧室之中只剩下曹操一人。
孤寂的靠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那团烛火,曹操徐徐的低下头,用双手紧紧的抓着脑袋,表情痛苦的咬住了牙齿,感觉随时都要爆发,但又一直竭力克制着咆哮的情绪,最终变成咬牙切齿、扭曲痛苦的长呻..吟……
…………
“什么?”
听到曹操并未怪罪自己,只是让自己去将张闿给她捉回去时,病倒在床上好几天的陶谦精神状况瞬间便恢复了,连鞋子都未穿便下了床,颇为兴奋的对他的长子问道:“信中真是这么写的?”
“父亲你看。”
陶谦儿子笑着将信呈给了他,心情也相当轻松,毕竟曹操居然没有怪罪到他们身上,这是最让人意外的。
“真的!曹操虽然在信中对我有些许质问,甚至说恐吓,但这些愤怒都是针对张闿的。”
陶谦看着这封信时,开始频频点头起来,满意的说道:“太好了,只要不找我就行了。张闿嘛,这家伙我本来就想惩罚,就算不用她说。”
“可是父亲,曹操让我们三日之内便调拨军队去打张闿,我们来得及吗?”儿子好奇的问道。
“来得及。”对此,陶谦相当肯定的说道,“徐州带甲七万多,我抽调出一万人来去打……”
说到这里,陶谦表情一凝,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人的确是调拨得出来。
但是,如何打的赢呢?
如果不全力以赴的话。
而如果我全力以赴,为了曹操去开这一战,这时曹操如果来攻自己,应当如何?
十分危险!
“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见陶谦还没开心多久又重新愁眉不展起来,儿子关切的问道。
“我有不好的预感。”
经历过的岁月,让陶谦变得警惕而老练,比如对这件事情,他就充满了警惕:“我们的确是离南阳近,可以打着试一试,出兵的理由也有,就是张闿的背叛。但是,曹操如果目的并非是张闿,而是我与我的徐州……那我这么做,甚至是自我树敌。”
以曹操的狡诈程度,到时候说不定会完全将杀父之仇抛到脑后,跟张闿默契的夹击自己。
“那,那我们拒绝的话……”
“如果拒绝,曹操就有理由现在便把军队开过来了。”
陶谦摇了摇头,非常严肃的说道:“我们本就理亏,这样做无疑是把曹操这人得罪透了。”
得罪曹阿蛮?
简直找死。
“诶!还是难逃一战吗?”
攥着这封信,陶谦有些心累了。
他已经想不到什么避战的好方法了。
最终,或许只能够把性命交付到别人手中了。
怎么会这样呢?
曾经一起打董卓的盟友,而现在却一心想让自己死。
曹操,你欺负老头子,你不道德啊!
“报!”
就在陶谦在心中骂街时,一名侍者从屋外进来,认真的禀报道:“一位自称有办法对付曹阿蛮的女谋士,请见州牧。”
第332章 天下英雄唯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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