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江瑟瑟
“好!现在,拧钥匙,打启动!”卫辞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山瑞深吸一口气,用力拧动钥匙。
“咔哒……咔哒咔哒……轰——!!!”
一阵短暂的电机转动声后,伴随着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咆哮,巨大的柴油发动机猛地工作起来!整个车身都随之微微震动,排气管喷出一股淡淡的青烟。那低沉雄浑的轰鸣声,如同沉睡巨兽的怒吼,瞬间压过了高原的风声,在晒谷场上空隆隆炸响!
“额滴个神神!”车下的战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齐齐后退一步,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惊呼和欢呼。铁蛋激动地拍打着车门:“响了!响了!铁疙瘩醒了!”
驾驶室里,被声音刺激的山瑞更是浑身一激灵,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毕露。巨大的噪音和震动包裹着他,让他真切感受到了这钢铁造物内蕴的磅礴力量,远非骡马可比!一股混杂着兴奋、激动和巨大责任感的暖流,瞬间冲散了之前的无措。
“稳住!山瑞同志!”卫辞书也被这启动声激得热血沸腾,声音拔高了八度,“踩油门的脚千万别动!保持怠速!看仪表,机油压力上来了!气压表在动!好,很好!”
“老卫,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开一下啦!你尽管开车,办法由老卫来想!”
“什么东西?”
“挂挡,挂挡!”第一次坐军车的卫辞书兴奋的大声喊道。
这个型号的卡车一共有五个前进挡和一个倒退档,此时的山瑞有些举棋不定,“那咱们挂一档?”
“挂一档?这儿都是空地,你就挂一档?行不行啊,老山?听我的,挂四档。自然选择,前进四!”说完了这句话,卫辞书把头探出车窗,对围观的战士们大声喊道,“同志们,都站远点,站远点!”
“那就挂四档了昂。”
“挂!红军,就要,一往无前!”
“好,那就冲!”两个上头的夯货一个敢指挥,一个真敢做,就这样一脚踩下了油门。
“冲!”
山瑞被卫辞书那句“红军,就要一往无前!”激得热血上涌,再加上脚下那钢铁巨兽的咆哮震颤着他全身的骨头,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劲儿瞬间压倒了所有生涩和迟疑。他右脚猛地一跺油门!
“嗡——呜!!”
巨大的柴油机转速骤然拔高,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车身猛地向前一窜,山瑞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死死按在驾驶座上,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在急速拉近。他下意识地死死攥住那冰凉滑溜的方向盘,指关节捏得发白。
“哎哟!”坐在后头的铁蛋被这突如其来的推背感狠狠摔在驾驶室后壁上,发出一声痛呼。
车下的战士们更是惊呼一片,纷纷向后退去。只见那深绿色的钢铁巨兽,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或者说更像一头被惊扰而暴怒的巨象,咆哮着、颤抖着,猛地冲出了晒谷场的边缘!
卫辞书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了。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只剩下一片空白。他忘了最关键的一点:挂四档起步,对这台空载的东风EQ1118GA来说,扭矩过大,起步太猛了!而且……而且山瑞根本没松手刹!
“手刹!老山!手刹!!”卫辞书几乎是吼破了音,声音被发动机的轰鸣撕得粉碎。
“什么玩意?杀谁?”山瑞此刻哪还听得见,巨大的噪音和从未体验过的速度感完全淹没了他。他只觉得车子在往前猛冲,方向有点歪。他本能地、极其僵硬地、用尽全力去扳动那沉重异常的方向盘。
车子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沿着晒谷场边缘的土路前行,而是在起步的巨大冲力下,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蛮横气势,轰隆一声,直接碾过了晒谷场边那道象征性的矮土坎!
土坎碎裂,尘土飞扬。
紧接着,映入卫辞书惊恐眼帘的,是晒谷场下方,一片依着黄土坡势开垦出来的、刚刚抽穗灌浆的麦田。沉甸甸的麦穗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青黄色,微风拂过,漾起一片希望的波浪。
“卧槽!前面有沟!沟!快踩刹车啊啊啊啊啊啊!”卫辞书的心沉到了谷底,声音都变了调。
“狗在哪!?狗在哪!?”坐在后面的柱子也在哇哇乱叫。
晚了!
卫辞书的惊呼被淹没在引擎的咆哮和轮胎碾碎土坎的轰隆声中。深绿色的钢铁巨兽,带着一往无前的莽撞气势,如同被激怒的野牛,车头猛地向下一沉!
“哐当——!嘎吱——!”
巨大的金属扭曲声和沉重的撞击声震得人耳膜发麻。卡车的前轮结结实实地砸进了干涸河道的浅沟里,整个车头瞬间矮下去一截。后轮还悬在沟沿上,巨大的惯性让沉重的车身剧烈地前后摇晃了几下,排气管不甘地喷出最后一股黑烟,那狂暴的引擎轰鸣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发出一阵“噗噗”的喘息后,不甘地彻底熄火。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飞扬的黄土缓缓落下,覆盖在崭新车头的军绿色上,显得格外刺眼。驾驶室里,卫辞书被惯性狠狠甩向前方,然后被安全带瞬间拉紧。山瑞整个人都懵了,双手还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白得吓人,嘴唇哆嗦着,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后座没系安全带的铁蛋最惨,直接从座位上滚落下来,蜷缩在驾驶室地板上,哼哼唧唧。
晒谷场上死一般的寂静。刚才还惊呼雀跃的战士们,此刻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目瞪口呆,张着嘴,看着那威风凛凛的钢铁战友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车头杵在沟底,屁股撅在沟沿,彻底趴了窝。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柴油味、烧焦的橡胶或者手刹片的味道,和新鲜黄土的气息。
“额滴神神……闯下大祸咧……”一个陕北籍战士喃喃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恐慌蔓延之时,一个带着浓重湖南口音,却异常爽朗、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声,突兀地从晒谷场边缘的土坡上传了过来:
“哈哈哈!今天不白来啊,都不白来!卫辞书那个小鬼是把铁骡子开成钻地龙咯!”
犯错了,不幸的是家长也在。
所有人感觉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战士们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土坡上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人。为首一人身材高大,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眼神锐利如电,嘴角噙着毫不掩饰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沟里的卡车——正是毛主席!
他身旁,另一位穿着同样朴素但极为整洁的灰布军装,留着大胡子,面容儒雅中透着沉稳与关切的领导人,俨然是周副主席的样子!此时周副主席的脸上没有笑意,眉头微蹙,目光迅速扫过卡车的状态和驾驶室,确认人员安全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眼神里的严肃神情却丝毫没有减少。两人身后跟着几位警卫员,也都是一脸忍俊不禁又强自镇定的表情。
“主……主席!周副主席!”卫辞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刚才撞车还要眩晕十倍!
自然选择了一番的年轻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歪斜的驾驶室里挣扎出来,落地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顾不上额头的红肿和满身的尘土,慌忙立正,声音都变了调:“报……报告主席!报告周副主席!我……我们……”
山瑞也如梦初醒,脸色煞白地从另一侧跳下来,和同样灰头土脸爬出来的铁蛋站在一起,三人排成一排,头垂得低低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
“小鬼你闭嘴,让山瑞同志先说。”
“是,主席,事情是这样的……”山瑞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起了刚才的事件,嗯,讲的十分清晰。
片刻之后,来到这里的两位首长总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主席背着手,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下土坡,周副主席紧随其后。主席走到沟边,探头仔细看了看卡车陷进去的姿态,又抬头看了看卫辞书三人狼狈不堪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对着周副主席说道:“恩来啊,你看,咱们的卫教练,口号喊得震天响,‘一往无前’,结果嘛,一往无前地给咱们开了条‘康庄大道’——直接通沟里去了嘛。哈哈哈哈哈!”
“辞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哦,我差点忘记了,你本来就是很精湛的医生嘛!”
卫辞书嘴角抽了抽,一旁的周副主席无奈摇头,但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下,随即正色道:“主席,人没事就是万幸。”
说完这句话,周五好转向卫辞书三人,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卫辞书同志,山瑞同志,还有这位小同志(这里的周伍豪看了一眼铁蛋),都没受伤吧?”
“报告周副主席!没受伤!就是车……”卫辞书的声音越来越小。
“车坏了可以修,人没事就好。”周副主席点点头,随即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但是,你们这个搞法,太危险了,简直是胡闹!”
周五好走到卡车旁边,指着沟沿的车辙印和被碾碎的土坎,“新装备是好东西,是宝贝,是革命的本钱。可再好的宝贝,也要会用、爱惜!你们这是拿革命的本钱在蛮干、在冒险!”
主席踱步过来,拍了拍卫辞书僵硬的肩膀,那力道让卫辞书又是一哆嗦。主席的语气带着特有的调侃和深刻的道理:“小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你搞的这个‘汽车团’,是新生事物,是好事。可再好的事,也要讲究方法,讲科学规律。你那个‘自然选择,前进四’,我看呐,是‘盲目选择,冒进四’!”
一边说着,李润石一边指了指那本还掉落在驾驶室副驾座位上的、沾了泥土的操作手册:“说明书是好东西,可光有书不行,还要实践,更要循序渐进!你让一个从来没摸过方向盘的老兵,一上来就挂四档起步?这就像让刚学会放枪的新兵,直接去指挥打冲锋,那不是要乱套嘛?要摔跟头嘛!今天摔进沟里的是卡车,明天要是战场上,摔进去的可就是革命同志的生命哇!”
主席的话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卫辞书的心上。他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得无地自容。山瑞更是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黄土里。
周副主席接过话头,语气严肃而具体:“卫辞书同志,你作为教练,责任重大!学习新技术,热情要鼓励,但安全规程、操作规范,必须一丝不苟!要一步一个脚印地来。我看,当务之急是两件事:第一,组织人手,安全地把车弄出来,仔细检查损坏情况。第二,深刻检讨这次事故,重新制定教学计划!要从最基础的认识车辆、启动熄火、一档起步、直线慢行开始,一口吃不成胖子,一步跨不过黄河!”
“除此之外。”周伍豪环视了一下噤若寒蝉的战士们,声音提高了些,既是对卫辞书说,也是对所有人说:“同志们!这些卡车,是未来我们红军机动能力的希望。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它们,更要像对待最精密的武器一样严肃认真地学习它、掌握它。任何麻痹大意、急于求成的思想,都是要不得的!今天这个跟头,摔得好!摔得及时!给大家,特别是给我们的卫教练,敲响了警钟!”
主席最后拍了拍卡车温热的引擎盖,“小鬼,还有同志们,记住喽:革命,既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更要有脚踏实地的精神!开铁骡子是这样,干革命,更是这样!这次‘钻地龙’当得不错,下次嘛,争取当个真正的‘过河卒’!要不要得?”
“要得!”卫辞书用力挺直腰板回应,额头的汗水和尘土混在一起,狼狈不堪,但眼神里已经充满蛮干的愧疚和决心。山瑞和铁蛋也跟着大声应和。
阳光依旧炽热地烤着黄土高原,晒谷场上弥漫着尘土和柴油的味道。那辆栽进沟里的钢铁巨兽沉默地趴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由冒进引发的、代价昂贵的开车第一课。而主席那爽朗中带着深意的笑声,和周副主席那严肃带着关怀的训诫,连同这狼狈的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个在场红军战士的心底,也成了这支初生汽车团最难忘、最深刻的起点。
第六十章 西路军的改变
一九三六年五月二十六日 宁夏 盐池县
盐池县东北方约十五里,一处背靠风蚀土丘、濒临干涸古河道的开阔地,被选作了西征支队的临时营地。夕阳的余晖将沟壑纵横的荒原染成一片血红色,也映照着经历了两天大大小小攻坚战,拔除了数个寨堡的红军战士们。
空气中硝烟与血腥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干燥的黄土味和汗水的咸腥。
“二团一营负责外围警戒。三团、四团构筑工事。辎重队进驻营地中央,卫生队将伤员安置到背风处,整编一营做总预备队。”在临时搭建的指挥营帐内,正在指挥下属的彭石穿用着粗粝而威严的语调发布着命令,随着他的命令得到实施,一个井然有序却处处陷阱的军事营地正一点一点地完善起来。。
纵使白天打了几场攻坚战,但战士们的动作仍然迅捷而高效。依托着天然的地形,火力点、交通线,侦察哨,壕沟……完整的防御体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
在相对安全的营地中心,卫生队迅速支起了作为临时救护所的医疗帐篷。白日战斗中受了轻伤的战士们开始在护士的安排下有序排队换药。此时的中伤员和重伤员已经向保安的后方总院后送,而这些换药的战士们伤势虽轻,但绷带下渗出的血迹和疲惫的面容,仍然在无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炊事班则选了一处低洼避风处,挖坑埋灶,密密麻麻的大铁锅被架了起来,袅袅炊烟升起,带来了些许生活的气息。缴获的数百匹匹战马被集中看管在河床底部,由十几名有经验的战士照料饮水喂料,这些牲口是宝贵的机动力量和驮运补充。
秦浩的三连作为今晚执勤的机动力量,被安排在了最外围、视野最好的警戒位置。战士们默默检查着武器弹药,擦拭着枪管上的硝烟和尘土。五六半和五六冲冰冷的金属在夕阳下闪着幽光。
战斗的准备是紧张的,但营地内的生活也在努力恢复着节奏,进入工作状态的辎重队战士们开始清点和分发宝贵的弹药、干粮和饮水。白日战斗消耗巨大,并不只有一营的战士们参加了战斗,三个装备了汉阳造的步兵团同样消耗了为数不少的弹药。
合计着自己手里的子弹还能打多久,是每个老兵在空闲时间都会进行的工作。许多战士脱下厚重的凯夫拉防弹衣,解开被汗水浸透、结了一层白色盐碱的军装,用宝贵的清水小心擦拭身体,处理脚上的水泡。疲惫像潮水般涌来,但没人抱怨,抓紧战斗间隙恢复体力是老兵的本能。
厚实的杂粮馒头已经在炊事班的蒸锅里滚出了香味,几个战士正拿着特定的工作刷刷的切着咸菜丝,没开封的肉罐头被成箱成箱地倒进了水里。除此之外,大块大块的马肉被扔进了滚烫的葱姜水中,伴随着炊事班长是不是掀开锅盖,往里面是不是加一把盐巴、面酱、或者酱油,直冲天灵盖的香气便在营地弥漫开来,勾引起一边饥饥肠辘辘的声音。
战士们轮流拿着新配发的饭盒排队打饭,蹲在地上,就着凉水,默默吞咽着这维系生命的能量。位数不多的水果硬糖被当作宝贝,优先分给了伤员和即将值夜哨的战士。
支队政治处的干事们穿梭在简易的工事和休息点之间,低声传达着彭石穿总指挥的命令和几只打了打胜仗部队的战果。一些识字的战士借着篝火和最后的天光,传看着油印的简易战场纪律手册或识字本,低语着上面的内容。战斗经验丰富的班长、排长们,则利用这短暂的空隙,结合白天的战斗,给班里的同志讲解依托工事防御骑兵冲击的要点,以及如何利用五六半的射速优势进行火力压制。
卫生员除了照顾伤员,也在督促战士们处理个人卫生,检查水源是否安全。夜幕降临,明哨和暗哨被加倍派出,潜伏在营地外围的沟壑阴影中。口令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担任警戒的战士眼睛瞪得溜圆,耳朵捕捉着荒原上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彭石穿正在思考。
临时指挥部设在一个较大的营帐内,营帐的上方挂着一盏劈里啪啦作响的马灯。彭石穿俯身在地图上,作业铅笔围绕着盐城县城的位置不停打转。参谋长在一旁低声汇报:
“彭总,今天各部队的战报和对俘虏的初步审讯都完成了。马家军损失不小,被打懵了。但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我看……马鸿逵那个老狐狸绝不会忍气吞声。”
“嗯,”彭石穿声音低沉的回应了一声,“盐池的马腾蛟、定边的马全良肯定会收缩固守。马鸿逵必定调集重兵,马光宗的骑兵师,马宝琳的步兵旅……都可能扑过来。说不定,宁夏省政府向南京老蒋要支援的电报已经发出去了。”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但这样才好,一个一个地来盐把咱们这一桌饭,给他开成流水席。要打通北上的通道,盐池县这个位置,我们必须拿下来。命令部队:”
“一、工事连夜加固!特别是反斜面阵地和防炮洞!马家军吃了机枪迫击炮的亏,下次可能先用他们那几门老掉牙的山炮轰我们。”
“二、派出精干侦察分队,连夜向盐城方向渗透,务必摸清城墙防御、兵力部署、火力点位置!特别是搞清楚有没有重机枪和炮!”
“三、严格控制灯火、声响!哨兵加倍!防止马家军夜袭报复!”
“四、督促各连队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告诉战士们,盐城就在眼前,更大的仗等着我们!弹药再给中央发报,汉阳造的子弹我们依靠缴获尚能维持,但是7.62子弹让后方再补充一批,还有整编一营的机枪弹和炮弹。”
“是!”
陕北保安城外,汽车教导队的驻地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严肃气氛。自从那次“前进四事故后”,主席和周副主席的谆谆教诲如同烙印般刻在每个人心头。卫辞书更是收起了所有的急躁和轻浮,严格按照周副主席“一步一个脚印”的指示,重新制定了详尽到近乎苛刻的训练计划。
窑洞里油灯彻夜长明。卫辞书将厚厚的手册拆解、简化,结合红军战士们的理解能力,编成了更直观的“看图说话”和朗朗上口的口诀。白天,晒谷场成了真正的训练场。没有花哨,只有最基础的重复……
卫辞书和几个理解稍快的战士成了临时教员,手把手地教。一辆卡车被小心翼翼地挪到平地中央,作为静态教学平台。战士们轮流坐在驾驶位,模拟操作,感受踏板力度,熟悉挡杆行程。熄火、启动、起步、停车……每一个动作都分解到极致,反复操练。而那辆栽进沟里的“功臣车”,则在卫辞书带领的技术小组日夜抢修下,终于被拖了出来,虽然引擎盖有些变形,但在仔细检修后,竟也奇迹般地恢复了运转能力,这让战士们对这铁疙瘩的皮实耐用有了更深的认识。
时间在紧张的训练中飞速流逝。保安的电台室成了卫辞书除了训练场外去得最勤的地方。彭老总在电报里通报了前线战况,肯定了整编一营的战斗力,但也多次提到弹药消耗巨大,尤其是机枪弹和迫击炮弹,急需补充。
中央的三支大规模骡马队已经全部撒了出去,但随着后勤线路的拉长,西征部队的后勤压力也愈发紧张起来。
知道有一天,李润石把卫辞书从杨家岭的教导队喊了过来,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小鬼,运输团那边的训练怎么样了?”
看着面容严肃的李润石,卫辞书已经知道当前的红军后勤运输能力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而自己这边的战士们训练时间仍然仓促,但战士们已经掌握了基本的驾驶、装卸和简单故障排除技能。
所以处于对自己训练内容的自信和战士们的信任,卫辞书直接向李润石开口回答:“汽车团第一批次运输队,可以出发!”
出发前夜,三十六辆东风EQ1118GA被加满了宝贵的柴油,巨大的货厢被油布严严实实地覆盖、捆扎。里面满载了成箱的7.62mm半威力弹、12.7mm重机枪弹、60mm迫击炮弹、手榴弹、急救药品、压缩干粮……让国军将领看了流涎三尺的各种物资堆放的满满当当。
卫辞书站在队列前,看着眼前经过严格筛选、技术相对最过硬的驾驶员们,以及数十名负责押运、装卸和沿途保障的战士。
“同志们!”卫辞书的声音不高,但在高原的夜风中清晰可闻,“我在后方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划破夜空。三十六辆卡车,在头车山瑞谨慎而稳定的驾驶下,缓缓驶离晒谷场,碾过黄土路,汇入通往西北方向简易的泥土道路上。卫辞书站在坡顶,目送着尾灯的红光在黑暗中渐行渐远,直到完全融入无边的夜色。他握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汗。这一次,没有“前进四”,只有“稳扎稳打”。
第二天 盐池县外 红军西征支队总部
彭石穿站在临时搭建的观察哨里,举着望远镜,久久凝视着盐池县城那低矮的夯土城墙和城墙上隐约晃动的马家军身影。
经过红军战士们连续的试探性进攻和火力侦察,他已经摸清了守敌的布防情况。马腾蛟部依托城墙和城外几处坚固的堡寨固守,兵力约一个加强团,装备以老旧步枪为主,辅以少量轻机枪和土炮,士气因前次骑兵惨败而低落,但仗着城防和固守待援的命令,仍在顽抗。
但电报消息,马鸿逵调集的马光宗骑兵师和马宝琳步兵旅正从不同方向加速赶来,留给西征支队的时间不多了。
“老总,弹药基数统计出来了。”参谋长拿着一份清单,眉头紧锁,“各团步机枪子弹平均只剩半个基数,迫击炮弹更是捉襟见肘,尤其是重机枪,打起来太费子弹了。再组织一次强攻,火力持续性恐怕……”
在参谋长情况不算乐观的汇报声中,彭石穿放下望远镜,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无意识敲击粗糙木桌板的右手,些许地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他何尝不知弹药是命脉?整编一营火力凶猛,但消耗也惊人。没有持续的火力压制,战士们冲上去就是活靶子。
“给保安发电,再催!”彭石穿的声音低沉有力,“同时告诉整编一营,让他们选一支连队出来,做好攻坚准备。”
这是要做两手选择了……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参谋大汗淋漓地跑进观察哨,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报告,彭老总!参谋长!汽车团!我们的汽车团到了!”
“什么?!”彭石穿猛地转身,“在哪里?有多少车?情况怎么样?”
“就在我们后方五里地的隐蔽集结地!三十六辆大卡车,全须全尾!带队的山瑞同志说,一路有惊无险,遇到两次马匪探子,远远就被火力驱散了,没敢靠近,物资完好无损。”
“好!好!好!”彭石穿连说三个好字,开心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上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铁碗都随之一动,“立刻组织战士们卸车。通知各团、营主官,跑步到指挥部领弹药!总攻,就在今夜!”
大批物资到达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整个集结地。压抑了整天的士气瞬间被点燃!
当战士们看到长长的钢铁巨兽集群在空地上稳稳停住,看到油布掀开后露出的堆积如山的弹药箱时,欢呼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
“有子弹了!有炮弹了!”
“彭老总万岁,汽车团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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