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延安来了个年轻人 第12章

作者:半江瑟瑟

  一道刺眼的身影扎痛了几个日本军曹的视线。

  这几个久经战阵的侵华老兵对手下的士兵大喊,“打那个戴德国钢盔的,那个戴德国头盔的是淞沪下来的老兵!”

  “快快快,开火!”

  那名念着报纸的同学念到这里便停下了。

  “怎么停下了,接下来呢?”

  “没有接下来,作者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啊?他就没说南京守住了没有吗?”

  “没说,估计是……他也不确定吧……”

  听着面前的人群讨论的熙熙攘攘,吴溪颖深吸一口气,起身向那个读报的男生问道。

  “这篇小说的作者是谁!?”

  “我看看啊……啊!写《绍宋》的卫辞书!给我们上课的卫先生!难怪这篇文章如此精彩。”

  “我再看看这篇作品的名字。”说完这句话,那名男生又看向作品的尾段。

  “嘶……怎么叫这个名字?”

  “什么名字,你说?”

  仿佛是察觉到了少女话语中的某种情绪,那名男生也不敢耽搁,随即他再看了一眼报纸,随即一字一句的开口回答,“这篇小说的名字是《烽火逃兵》。”

第二十七章 到达西安

  卫辞书的作品引得上海又一次洛阳纸贵。据好事者统计,当日刊载有《烽火逃兵》小说的报纸纷纷加印,最多的《新闻报》甚至加印了五次之多。

  一时间,除了整个街头巷尾的谈论外,上海各处茶馆也迎来了一波潮流式的爆满,原本三四成的上座率一时间座无虚席,并且这些新客点名了要让说书先生讲那个传说中仁济医院卫大夫的最新作品。

  对这件事最为上心,或者最为焦头烂额的当数盯着卫辞书的青帮,在《烽火逃兵》发表的当日上午,住在上海大陆新村的陈群便带着青帮一众“悟”字辈的元老堵到了卫辞书的公寓。

  一番敲门无果后众人强行进入,却发现整个公寓早已人去楼空。

  负责这回事的陈群当即晕了过去,因为在前一天晚上,他就收到了盯梢的青帮手下的汇报,但他当时只当是卫辞书出去喝闷酒而导致的一次平常的夜不归宿而已。

  但陈群没想到,那个年轻人哪是出去喝闷酒,而是直接连人带着东西全部消失。这下子,吴铁城,日本人,以及那些落了面子的青帮大佬,要把板子打到他身上了。

  是日中午,一辆挂着市政府牌照的轿车来到了大陆新村,汽车稳稳地停在了卫辞书此前居住过的九号别墅面前。

  随着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裙子的年轻靓丽的女性在司机兼保镖的陪同下有些跌跌撞撞的下车,面色苍白的吴溪颖在卫辞书的房间内转了一圈后,感受着人去楼空后空荡荡的氛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将头埋在腿弯之间嚎啕大哭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哭累了的吴溪颖感觉有人在开口叫她的名字。

  “是吴溪颖,吴姑娘吗?”听到喊声的吴溪颖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一名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正抽着一支香烟看着她。

  看着面前并不认识的鲁迅,吴溪颖吸了一下鼻子,随即红着眼睛一抽一抽的开口,“先生,你(吸鼻涕)…你有什么事吗?”

  看着对面哭的梨花带雨的女生,鲁迅并没有多说,只是从旁边拿起厚厚的一沓纸向吴溪颖递了过去,“我是卫辞书的邻居,这是卫辞书托我转交给你的。”

  听到鲁迅这样开口,吴溪颖赶忙走过去将文件接过手中,只见这是一沓钉装起来的资料,封面是一张很厚实的牛皮纸,而里面的内容,则是一道又一道她在外面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糕点或者甜品的做法。

  “先生,你知道辞书他去哪了吗?”

  听到面前女孩子的这个问题,鲁迅抽烟的手停顿了片刻,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女孩迟疑地摇了摇头。

  看着鲁迅的反应,吴溪颖骤然间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盯着鲁迅,“那他就没有什么话跟我讲吗?”

  “有一句话。”

  “什么?”

  “他祝你嫁个好人家。”

  “……”

  听到鲁迅的这句话,吴溪颖沉默了片刻,在低头沉思一会儿后,这个倔强的女孩子终于抬起了头。

  只见她用双目红肿,泪痕干涸的双眼对着面前卫辞书的挚友开口,一字一顿的开口道,“这位先生,如果将来你再见到他的话,请你帮我跟他说。卫辞书,如果重来一次,吴溪颖不会再选择认识你。”

  看着对面强撑着身形,但内心已经碎成一片的女子,周树人皱着眉头默默抽了一口烟,随即一口答应下来,“好。有机会我一定转达。”

  听着鲁迅的回应,明白了自己和心中爱慕青年再无可能的吴溪颖转身向不远处的轿车走去。直至汽车开远后,鲁迅依然记得对面女生一边走一边抹泪的身影。

  过了不知多久,鲁迅又抽完了手里的一支烟,看了一眼面前空荡荡的院落,他也摇了摇头,向自己别墅的方向走去,“如果我没记错,吴铁城也是参与了四一二。孩子啊,你跟辞书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与此同时,卫辞书在前往西安的火车上打了一个喷嚏。

  “啊戚!是谁在想我?一定是鲁迅先生,哈哈,少了我这个大帅哥陪他聊天解闷,那个老男人一定寂寞的不行!”不知道此时上海发生了什么的卫辞书正臭不要脸的如此想到。

  但短暂的停顿引来了对面那位著名记者的关怀。

  “卫,你还好吗?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斯诺。我现在好的很,不信你摸摸我的额头。”

  “哦,卫,我认为你最好还是先多穿一些衣服。至于教我中国功夫的事情,我认为可以再等一段时间。毕竟我们到达西安之后还要赶路,如果你生病了,那我们的行程可能会受到影响。”

  “好吧,斯诺先生。我多穿一件毛衣。但学习功夫这件事,我认为我们直接现在开始。毕竟火车上的时间本来就很无聊。”

  “来,跟我做。一个西瓜切~两半~你一半~我一半~”

  “卫,你的太极拳正宗吗?我怎么感觉不太对?”

  “保证正宗,这二十四式太极拳别人学我还不教呢,来来来,马步扎起来。”

  民国时期的火车速度是十分感人的,以后世著名的段子“京津线”距离,现在从上海到南京都要小一天的时间。而走陇海线从徐州到西安更是需要在火车上度过数个日夜。

  这可憋坏了习惯了后世飞机和高铁速度的卫辞书。

  体会过朝发夕至的经历,当前民国人眼中的最舒服的高等车厢在卫辞书眼中也就是老牛拉车一样的地位。

  索性,在耐着心性看了几个小时的书之后,卫辞书拉着已经成为朋友的斯诺开始在不算宽敞的车厢内做起了运动。

  格斗,擒拿,反关节技……一套接一套的动作把对面的美国鬼子看的一愣一愣的。就连永福,永寿两个孩子也从一开始的怀疑变成了后来的星星眼。

  再加上卫辞书有时间会给他们讲一些新奇的故事。到旅程最后,他们已经开始把卫辞书当作真正的邻家哥哥对待了。斯诺对面这个来历神秘但精通医术的年轻人也热情了许多。

  终于,又是一天的下午,卫辞书看着火车的速度逐渐减慢,然后缓缓停在了一片建筑之内,心情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西安,终于到了。

第二十八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一九三六年四月二日陕北

  下午的阳光带着些许的暖黄洒在辽阔的黄土高原上,在一片嶙峋起伏的沟壑纵横之间,四个带着包袱的身影正沿着峡谷间的一条溪流摸索着前行。

  “斯诺,我们走了多长时间了?”此时的卫辞书带着永福,永寿两兄弟和斯诺一起经过了东北军的层层哨卡,并且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走了两天时间。

  在昨天晚上,卫辞书一行四人在破庙中睡了一晚。天亮后,当地的向导将他们送到了白区和苏区的边界,在给斯诺和卫辞书一行人指出了方向后,便赶着自己的毛驴离去。

  剩下的这一段三不管地区需要卫辞书一行人自己走过去。

  此时的卫辞书已经换了一身打扮,原来身上的长袍马褂已经脱去,而是从随身的空间中拿出了一套黑色的冲锋衣,腰上挂着一副民用但是蔡司出品的望远镜,背后还背着一把到达西安后,他去当地洋行购买的一把德造冲锋枪。

  站在一个小山包拿着望远镜看了一圈,确认附近没有土匪的踪迹之后,卫辞书转头对着正在小溪边饮水的斯诺问了一句。

  此时的斯诺正疲惫不堪的坐在地上休息,这几日匆忙的赶路已经耗尽了他原本充沛的体力。

  听到卫辞书的问题,斯诺掏出自己简易的地图看了一眼,随即转身开口回答,“卫,我们今天已经行进了三十公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找个地方过夜,等到明天再继续行动。”

  “斯诺,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区域存在着大小数十股的土匪。为了你娇嫩的大白屁股考虑,我认为最好还是早点赶路到达安塞,那里驻扎着红军,能够保护我们的安全。”

  “可是,卫,按照地图的标识,我们距离安塞已经很接近了,但是现在,距离我们走到安塞还有多长时间?”

  听到这个问题,卫辞书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一声,“这就要依靠你的聪明才智了,斯诺,你知道的,我是一个绝对的路痴!”

  “哦,卫,你这个狡猾的中国佬。”

  “少抱怨两句吧,你这个美国鬼子。”

  笑呵呵的回了坐在地上休息的斯诺一句,卫辞书随即拉开冲锋衣的拉链,掏出两块没有包装的巧克力扔了过去,“嘿!Chocolate!永福,永寿,你们也来两块,接下来还要赶路!”

  一时间,除了卫辞书外,剩下的一大两小捧着手里的板快儿松鼠似的啃了起来。

  “嘿,卫。你要不要也过来喝口水!”

  “我还好,你们先休息,等下我用水壶灌一些到路上喝,现在我的任务是警戒!”一边回答的斯诺的问题,卫辞书一边用望远镜看着四周。

  “希望在咱们到达安塞面前,一切都无事发……哎呦我操。”

  看到远处山沟中传来隐约的声音,卫辞书一个卧倒趴在地上,随即拿着望远镜对远处的队伍观察了起来。

  “巡逻队伍,十人左右,三个人背着步枪,其余人都拿着红缨枪或者大砍刀。灰布军服,红领章,红五角星……”

  “怎么了,卫!发生什么事了!?”

  正坐在地上休息的斯诺看到卫辞书的反应也忙不迭的站了起来,他一边将永福,永寿护在身后,一边给自己的勃朗宁手枪上了膛。

  “前面有人,但看起来不像土匪,更像是安塞的巡逻队。斯诺,你拿着我的冲锋枪,我去前面交涉一下。”一边说着这句话,卫辞书一边从背包中掏出两片镰刀斧头的魔术贴,一片作为臂章贴上自己的左臂,另一片贴到了自己的左胸面前。

  将手里的冲锋枪“咔嚓”一声上膛,卫辞书又抓起几根金条塞到斯诺手中,进而神情严肃的开口,“记住,一旦有枪声传来,或者我被敌人抓到了,千万不要救我,赶紧带着永福永寿往西安跑,你是外国人,到时候就直接说,你要见张学良司令……这两个孩子不能出事,否则会有很多人对不起他的父亲,请一定将这两个孩子送到红军的手中。”

  听到卫辞书的发言,斯诺一时间大为感动。

  后来他在自己的书中写道,“那个时候的卫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全球知名,在他掏出那两个镰刀斧头贴章的那一刻我下意识的在心中称赞这个年轻人的机敏,但在那种生死危难的关头,卫毫不犹豫选择让自己去面对死亡的威胁,而将生存的机会送给了我。自从那个时刻起,我心中便已经明悟,这个年轻人并不是和我一样对西北的红色力量感兴趣的医生,而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当时我受卫的影响,当即向卫辞书许诺,会尽最大努力保证永福永寿两兄弟的安全。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两个孩子的真实身份……”

  时间过去短暂片刻,斯诺已经向卫辞书回应自己支持他的安排,得到想要回答的卫辞书对永福永寿简短的嘱咐一番,随即举起了双手,向远处的巡逻队伍大步走去。

  卫辞书高举的双手在黄土高原的风沙中微微颤抖,冲锋衣左臂的镰刀斧头臂章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三百米外的山梁上,十道灰色身影呈扇形包抄而来,红五星在尘雾中若隐若现。

  “同志!我们是上海特科派来的!”卫辞书用来自后世的普通话高声喊道,双腿因为不远处黑洞洞的枪口而不自主的有些颤抖。

  领头的红军战士身形顿住,枪口却依然警惕地指着这个衣着古怪的年轻人。

  “你说甚?”浓重的陕北方言混着拉枪栓的脆响。

  听着对面的陕北方言,卫辞书握着通行证的右手用力摇了摇,“同志,通行证,自己人!”

  山风掠过沟壑,卷起黄沙扑在战士们黧黑的脸庞上。队长模样的汉子突然上前两步,布满老茧的手指捏着通行证边缘轻轻一捻,发现上面盖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章,还有自家团长的签名。

  自家团长的字他还是认得的,想到这里,这位红军队长紧绷的面容逐渐舒展:“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听到卫辞书的回答,这位队长朝身后挥了挥手。二十米外的土坎后突然传来咔嗒轻响,三支汉阳造同时收起了枪栓。

  “小同志莫见怪,最近马家军的探子常扮作货郎。“队长将通行证双手递还,突然注意到卫辞书胸前的镰刀斧头徽章,“你也是......“

  “我也是。”双眼认真的看着老兵的面容,卫辞书认真的开口,“我也在党旗下举过拳头,这也是我从上海辗转来到这里的原因。”

  “好,好,快请,快请。”一边说着,老红军一边对身后一人喊道,“小张,快回去报告,上海的同志来我们这了!”

  等到卫辞书和斯诺在红军战士的护卫下来到安塞县城,城门口早已站好了前来交接的干部。

  一个戴着圆框眼镜、操南方口音的中年人站在前排,目光如炬地扫过众人:“老李,这几位就是上海来的同志吗......“

  “报告黄政委!这位卫同志带着中央军委和保密局签发的通行证!“队长啪地立正向黄政委报告,然后一指旁边的斯诺补充着开口道:“还有这个外国同志,证件上也有他的照片。“

  黄政委镜片后的目光陡然锐利,他接过证件端详片刻,突然轻声哼起《国际歌》的旋律。卫辞书见状一挑眉,立即用略带方言的普通话跟唱:“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好!好!“见到卫辞书这样的回应,放下疑心的黄政委激动得连说两个好字,转身对战士们挥手:“快帮同志们拿行李!“又指着远处炊烟袅袅的山坳:“今晚就住三连的窑洞,我这就给中央发报!“

  暮色四合时,众人终于踏进夯土垒就的窑洞。墙上挂着煤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曳,土炕上整整齐齐码着八套灰布被褥。炊事班长老王端来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另外还有瓦罐装的黄澄澄的窝头。

  “同志们,这么长时间的赶路累坏了吧。来趁热吃,还有我刚捞出来的咸菜,里面加了香油!”

  “谢谢老班长,来斯诺,永福,永寿,吃饭了!”

  从四碗小米粥中给自己端过来一碗,卫辞书喝一口粥,随即拿起一个窝头大嚼起来。

  窝头不拉嗓子,吃起来有一股天然的玉米香,肯定是炊事班的大师傅们为了他们这伙人用了细面。咸菜腌的也很好,咸度适中,清脆可口,再加上香油的味道,让人停不下筷子。

  斯诺吃了几口,随即开始拿起笔记记录起今天的所见所闻和黄色窝头的味道。

  “卫,今天这顿晚饭,你有什么评价?”

  “我?评价?”

  “对,卫辞书医生的评价,从上海来到这里的卫辞书医生的评价。”斯诺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卫的情绪不太对,长时间的记者生涯让斯诺有了敏锐的嗅觉,出于自己的职业本能他打算往下挖一挖。

  “额……其实。”夹了一筷子咸菜丝送入口中,卫辞书嚼了嚼,吞下肚子,随即对斯诺开口道,“实话实说的话,我觉得挺好。小时候……我家那边,有时候也会吃到窝头。那是一道叫海鲜杂粮包的胶东菜……”

  卫辞书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自己很想哭,没有原因,就是一股子钻到脑门上的强烈欲望。在上海那么长时间的生活,卫辞书的身心都是紧绷着的,到现在终于有了初步安全的地方,心里那些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思考,以及高度焦虑紧张过后的疲惫都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压力,恐惧,寂寞……穿越带来的异乡为异客以及共产党员的沉甸甸的历史责任可不仅仅是光荣和伟大那么简单。卫辞书对吴溪颖的抗拒中又何尝不是包含着他对这个时代的恐惧和拒绝。

  但是现在,卫辞书看了看身边的斯诺,以及幸福的大口喝着米粥的永福,永寿,还有门外的,专门调拨过来保卫他们的战士。

  “然后呢?”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斯诺好奇的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没好气的看了斯诺一眼,卫辞书出声打断了斯诺采访的进程,“这么好的饭还堵不住你的嘴?你就吃吧,吃饱了不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