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江瑟瑟
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混合着新糊窗户纸的浆糊味扑面而来。窑洞不大，进门是简单的土炕，中间摆着一套桌椅，墙角堆着些后勤部刚送来的、和林婉秋手里一样的脸盆和搪瓷缸。
“条件就这样了，”卫辞书侧身让开门口，“被褥铺盖你有了，回头去总务科领点柴火把炕烧上，晚上就不冷了。洗漱用水去老虎灶打，离这不远。”
“谢谢卫副部长，已经很好了。”林婉秋走进窑洞，放下藤箱和网兜，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她走到窗边，推开糊着棉纸的窗格，让新鲜空气流通进来。窗外视野开阔，能俯瞰到坡下后勤部仓库区的部分屋顶和远处延河浑浊的河滩。
卫辞书看着林婉秋利落的动作和沉静的神情，暗自点了点头——与他想象中的，民国电视剧里的资本家的娇小姐不同，这是个能立刻适应环境、专注于任务的可靠同志。
“你先安顿一下，把东西归置好。一个小时后，到坡下后勤部三号仓库找我。带你熟悉一下核心物资的清点和调用流程。你的权限……泽民首长应该跟你提过。”说到自己的金手指，卫辞书一时间还有些犹豫。
“提过。”林婉秋转过身，看着卫辞书，“我会准时到，卫副部长。”
“行。”卫辞书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向自己的那孔窑洞。
一个小时后，林婉秋准时出现在后勤部三号仓库门口。她换上了刚领的荒漠迷彩作训服，略显宽大，但整理得一丝不苟，长发也利落地盘在了军帽下，更添了几分干练。
卫辞书已经在仓库门口等着了。
手里拿着一个充满电的平板电脑，卫辞书站在三号仓库厚重的铁门前。
看到林婉秋的身影后，卫辞书打开平板电脑，然后调出复杂的权限验证界面。
林婉秋安静地站在卫辞书大后方，略带好奇地看着旁边“三号库”的标识和周围严密的警戒岗哨。
“滴——验证通过。”伴随着一声标准的电子音。
三号库内部沉重的门栓在机械装置的驱动下缓缓缩回，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在两人的耳边响起。
“跟我来。”卫辞书推开门，对着林婉秋交待一声，便大步走了进去。
仓库并不是林婉秋预想的，一片昏暗阴冷的场景，而是被几盏悬挂的强光灯照得十分光亮。
强光灯洁白的光线落在整齐排列的、覆盖着厚重帆布的庞大物件和堆叠至顶棚的木箱铁柜上，甚至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卫辞书没有立即向林婉秋介绍仓库的各种信息，而是走到门旁一个嵌在墙内的控制面板前操作了几下。库房深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几组隐蔽的通风扇开始运转，空气开始流动起来。
“这里存放的，是边区当前工业、军工和核心科研项目最重要，最核心的命脉。”卫辞书转过身，语气平静的对林婉秋开口道，“设备零件、特种材料、精密仪器、关键的技术图纸和资料备份……都在这里。你的权限，泽民首长应该明确告知了范围。”
“是的，卫副部长。”听到卫辞书的问题，林婉秋马上开口回答，“我的权限是在您指定范围内进行技术资料的查阅、协助物资清点登记，以及您交办的技术资料提取和对应的交接工作。核心来源及特定敏感物资，非经您亲自操作或进行授权，我不得擅自接触。”
“是这样。你的权限，”看着林婉秋姣好的脸庞，卫辞书神情严肃的开口道，“仅限于协助我进行物资清点、登记、以及调用的相关整理工作。没有我的亲自授权和在场，你绝对不能单独进入这个区域，也绝对不允许向任何人透露这里面的任何细节，包括看到的物品名称、数量、特征等一系列相关信息，明白吗？”
“明白。”林婉秋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可以用党性保证，严守您和三号库的秘密。”
“好。”卫辞书点点头，向仓库更深处走进，林婉秋紧随其后。
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到的更大，温度也更低。
一排排特制的恒温恒湿货架上，物品的摆放更加规整，散发着现代工业的精密感。有整箱未开封、印着外文字母的各类特效药；有封装在防静电袋里的精密电路板和闪着金属光泽的微型元器件；有成卷的特种合金钢带；有体积不大但结构复杂、闪着冷光的机床核心部件；甚至还有几台用防尘罩盖着的、形状奇特的仪器轮廓。
在一个货架上，整齐码放着大量用防水油布包裹的A4纸箱，上面手写着“59D维修手册”、“B24气动数据”、“青霉素工业化生产流程（优化版）”等字样。
卫辞书走到一个区域，指着货架上排列整齐的、标注着“磺胺成品（二代）”的白色塑料桶，然后对林婉秋开口道：“比如这个。边区制药厂正在大规模量产和贸易的基础磺胺粉，纯度还在提升。这里存放的是后世成熟的二代磺胺成品，纯度高，副作用小，效果更好。是战略储备，非极端情况不动用。调用需要我和主席或副主席同时签字，然后对应的用途、去向都要详细的记好。”
说完这句话，卫辞书又走到另一个货架，上面是成盒的、封装在防潮袋里的精密轴承：“还有这些。边区自产的轴承精度和寿命远远不够，一些高精度机床的关键部位，必须用这些。每一份轴承的调用，都要对应到具体的设备编号和维修记录上。”
林婉秋一边听着卫辞书简洁而关键的介绍，一边飞快地在带来的笔记本上记录着要点。
“清点工作是这里最基础也最重要的一环。工作条例十分严格但是必须遵守。每月一次大清查，每周一次小核对。物品名称、规格型号、数量、存放位置、包装状态……必须和总账完全一致，分毫不差。只要出现对不上的情况，就必须立刻向我汇报。”
一边说着，卫辞书一边拿起一个夹在货架上的硬板夹，上面是打印好的简体字表格，记录着该货架物品的详细清单：“协助我进行每周的物资小清点，也是你将来的工作内容之一。”
“是。”林婉秋接过硬板夹，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术语和数字代码，眼神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神情。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就在这冰冷而充满未来感的空间里度过。卫辞书领着林婉秋，一个货架一个货架地走，指着具体的物品，用最简洁的语言介绍其名称、关键参数和在边区建设中的相关用途。
林婉秋则飞快地记录卫辞书的讲解要点，遇到不懂的问题立刻发问，她的问题往往直指核心，显示出自身扎实的学术修养，其理解速度也让卫辞书暗暗点头。
“这是……固体润滑剂？”在介绍过程中，林婉秋指着货架上一个标注着“WS2 Nanocoating”的小金属罐兴奋的开口问道。
“对，二硫化钨纳米涂层。”对于面前的女生提问的这个，卫辞书一时间有些自豪，“高温、高负荷轴承的表面涂上这个，能极大减少磨使用损。苏区的独一份，其他国家想用上这东西，最快的方法是埋头发展七十年。”
“那这个呢？”林婉秋的目光落在旁边货架上一排密封的金属圆筒上，标签写着“Ni基高温合金棒料 GH4169”。
“镍基高温合金，”卫辞书开口，“制造涡轮叶片的核心材料。当前我们苏区正在研究的轰一发动机，离了什么也离不开这个。”
林婉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航发关键材料”。
清点核对的过程枯燥而漫长，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致。林婉秋没有丝毫不耐烦，她对照着清单，一丝不苟地仔细核对每一个箱子的编号、封装状态，清点数量。偶尔发现清单上某个物品的存放位置与记录有微小偏差，她也会立刻指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卫辞书抬手看了看表，然后对林婉秋开口道：“今天先到这里。核心物品你大致有了概念，清点的流程和要点也清楚了。在下周的核对中，你的任务是独立完成B区的前半部分，然后我进行复核。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林婉秋合上笔记本，干脆的开口回答。
两人走出那扇沉重的、隔绝了时空的门，重新回到外面的常规仓库区。夕阳的余晖透过仓库高窗斜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光柱中飞舞。林婉秋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下眼睛，适应着光线的变化。
卫辞书锁好核心区的入口，转身看着身边这位新来的助手。细微的汗珠从面前女生的额角渗了出来，几缕碎发从军帽下溜出来贴在脸颊，但手里紧紧抱着记录本和核对清单。
“做得不错，林婉秋同志。”卫辞书难得地露出一丝带着赞许的笑容，“上手速度比我预计的顺利很多。”
“我会继续努力，卫副部长。”听到卫辞书的话，林婉秋对其展颜一笑，清朗的面容被夕阳镀上了柔和的暖光。
第一五四章 谈判协议，暴病
延安第一军用机场的晨风带着料峭寒意，吹拂着停机坪上的人群。
被重新加满油料的两架DC-2运输机在红军地勤战士的引导下滑上跑道。
代表团成员们正陆续登机。宋庆龄站在飞机旁，与李润石、朱玉阶等中央首长进行话别。记者们抓紧最后的时间，将镜头对准共产党的大人物，为己方送别的场景。
卫辞书站在后勤部人员的位置上，身旁是穿着崭新荒漠迷彩作训服的林婉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里习惯性地放着一包烟，但想到此时抽烟不合时宜，卫辞书把手里的香烟又放了下来。
“孙夫人，一路顺风。”看着对面的国民党前第一夫人，主席豪迈地开口道，“延安的大门，永远向真心寻求民族出路的朋友敞开。还望孙夫人，将此行代表团的所见所闻，如实的告之天下。”
看着对面身形有些消瘦的中年人，宋庆龄郑重点头开口：“润之先生放心，此行所见所闻，实在难忘。边区军建设之实绩，民团结御侮之精神，庆龄必当如实传达。望贵我双方，能早日摒弃前嫌，共赴国难。”
朱玉阶上前一步，声音洪亮：“请孙夫人转告各界朋友，我边区人民将士，已厉兵秣马，枕戈待旦！只要国共枪口一致对外，我工农红军，必为先锋，出征抗日！”
“好！朱总司令此言，我必带到！”宋庆龄用力颔首回应。
随着王秘书低声提醒已经到了登机的时间，宋庆龄最后与李润石、朱玉阶用力握了握手，然后转身踏上舷梯。
在舱门缓缓关闭之后，飞机引擎的轰鸣声慢慢增大起来，高速旋转的螺旋桨卷起漫天黄尘。
卫辞书微微眯起眼，看着飞机在跑道上加速，机头抬起，最终挣脱地心引力，冲上湛蓝的天空，变成一个小点，然后渐渐消失在东南方的天的际。
第二天南京明故宫机场
两架涂着中国航空公司标志的DC-2运输机，在跑道上沉稳降落。
飞机停稳后，舱门打开，宋庆龄的身影出现在舷梯顶端，她身后的代表团成员们脸上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表情。
早已守候多时的中外记者蜂拥而上，拍照的声音“咔咔咔”的响起。无数话筒争先恐后地伸向宋庆龄。
“孙夫人！此行延安印象如何？”
“共区是否真如传言般赤地千里？”
“请问孙夫人！红军的实力究竟怎样？他们真能抗日吗？”
看着面前迫切的想拿到第一手资料的记者们，宋庆龄抬手虚按，压下喧哗：“诸位记者朋友舟车劳顿，辛苦了。延安之行，所见所闻，关乎国家民族前途。请稍安勿躁，今日下午两点整，我将偕代表团全体同仁，在中央饭店的议会厅举行正式记者招待会，详尽回答各位的疑问。但在此之前，请容我们稍事休整。”
说完这句话，宋庆龄对身前的记者们颔首致意，不再多言，然后在警卫和王秘书的护卫下，穿过人墙，登上了等候的汽车。
代表团成员紧随其后，面对追问，皆三缄其口，快步离开。
南京 中央饭店会议厅
宋庆龄坐在主席台的中央，在宋庆龄的左右两侧，是代表团中几位德高望重的工商界领袖和学界代表。
台下的中外记者黑压压的挤成一片，快门声、钢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以及记者间的交头接耳声繁乱的缠绕在一起。
“诸位记者朋友，”宋庆龄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议大厅，“我代表上海工商文化界联合代表访问团，就此次延安之行所见所闻，向民国各界进行相关通报。”
没有任何开场寒暄，宋庆龄直接切入主题：“我们亲眼目睹了一个与外界传言截然不同的陕甘宁边区。那里并不是贫瘠闭塞的落后地区，而是军民一心、励精图治的抗战堡垒。”
“边区的各级政府高效运转，致力于民生改善与生产建设。我们参观了延长油田，走访了被服厂、制药厂、兵工厂……工人日夜赶工，生产前线急需的物资与武器……大规模的开荒垦殖让苏区的粮食自给率稳步提升……这一切，都为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准备抗战。”
看着台下神情专注，飞快动笔记录着自己讲话的记者们。
宋庆龄讲话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适度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尤为重要的是，我们深切感受到了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工农红军坚决抗日的决心。边区军民同仇敌忾，士气高昂。他们已建立起一支经过严格整训、装备精良的武装力量，拥有包括飞机、坦克在内的新式武器，绝非外界所揣测的乌合之众。”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一片诧异的惊呼声。
宋“李润石先生、朱玉阶总司令等中共领导人明热切期盼，与国民政府早日达成真诚合作，建立牢固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枪口一致对外，挽救民族危亡。”
“我以个人信誉及代表团全体成员所见为证：延安方面保家卫国、团结抗日的意向，真诚且迫切。当前民族存亡之秋，任何党派之争、地域之见都应该向国家大义让位。我们呼吁国民政府，以民族利益为重，拿出最大诚意，尽快完成谈判，实现全国军事力量的真正统一，共御外侮！”
“下面进入提问环节。”
记者们争先恐后的举手。
“孙夫人！您提到共军拥有飞机坦克，是否亲眼所见？规模如何？”一个被颠倒名字的外国记者高声问道。
“是的，我们参观了他们的训练场和部分设施，新型战机和坦克确实存在，具体规模涉及军事机密，不便透露，但其存在本身已证明其军备建设卓有成效。”
“中共宣称拥有三十五万士兵，他们是如何供养的呢，是否存在横征暴敛之举？”另一个被点到名字的国内大报记者出声问道。
“中共边区的后勤体系十分发达。我们看到了他们的粮食储备、被服生产、油田炼化，后勤体都已经初具规模……当然，困难依然巨大，但这更凸显全国统一补给、协同抗战的必要性……”
“请问孙夫人，延安对统一战线的具体条件是什么？是否一定要坚持共产党的政权独立？”
“条件就是共同抗日。中共表示愿接受军事指挥，但要求保持其军队的完整性和独立性，以及边区作为抗战特殊后方的地位。具体条件，应由国共双方在谈判桌上坦诚协商解决。”
发布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宋庆龄和代表团成员以无可辩驳的亲历者身份，用详实的细节和坚定的态度，彻底颠覆了外界对延安“贫穷”、“落后”、“游击武装”的刻板印象，将其塑造成一个拥有相当实力、整军经武、坚决抗战的政治军事结合体。
四月三日 南京、上海等地报馆
宋庆龄发布会的内容直接在民国社会上激起滔天巨浪。
《大公报》头版通栏标题：“孙夫人力证共军整军经武 三十五万将士枕戈待旦待抗日！”副标题：“延安拥有飞机坦克 呼吁国府捐弃前嫌速成统一战线”。内文详尽引述发布会内容，并配发宋庆龄发言时的严肃照片。
《申报》社论：“从‘剿’到‘和’的十字路口——孙夫人延安行揭示的真相与紧迫性”。文章指出，宋庆龄的证词坐实了中共已非霍乱国家之流匪，而是一支必须正视的抗战力量，拖延谈判、坚持苛刻收编条件已不合时宜，恐失尽民心。
上海《新闻报》刊登对多位参加发布会工商界代表的采访，他们纷纷表示：“孙夫人所见，令我等汗颜。延安尚能如此奋发图强，我全国更应精诚团结！”“工商界愿为抗战输财出力，但前提是国家力量能拧成一股绳！”
《字林西报》（英文）标题更直接：“Two Chinas: One Preparing for War (Japan)， One Bargaining （狗叫）for Control (Yan'an)”。文中对比延安的备战实态与南京谈判桌上的讨价还价，引用宋庆龄原话：“当此民族存亡之秋，任何内耗皆为资敌。”
连一向持重的《中央日报》也不得不报道招待会消息，但标题含蓄许多：《宋庆龄女士报告延安考察观感》，内文则试图强调“边区建设有待中央扶持引导”、“军队国家化乃唯一正途”，但在铺天盖地的详实报道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街头报童的吆喝响彻巷陌：“看报看报！延安真有飞机大炮！”“孙夫人发话，要国共一起打鬼子！”
茶馆、酒肆、大学校园、商会会馆……处处都在热议。
“原来共产党在陕北真搞出了名堂！”
“三十五万换装部队？还有坦克飞机？这要是真调去打鬼子……”
“孙夫人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政府再逼人家缩编，就是自毁长城！”
“日本人眼看就要打过来了，还在这里争权夺利！可悲！可叹！”
“怪不得国民党对延安的要求那么严格，原来朱毛确实有两把刷子！但我看啊，老蒋要是再不让步，真要把人逼到绝路……啧啧，那就好玩喽……”
舆论风向彻底扭转。国统区群众对中共实力的怀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统一战线早日建成的强烈期盼。汹涌的民意几乎一边倒地倾向延安，要求国民政府顺应时势、尽快达成抗日协议的呼声空前高涨。中共在国统区的形象，也因为宋庆龄的个人背书和代表团成员的现身说法，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提升。
四月四日 南京 憩庐 蒋介石办公室
蒋介石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一言不发地看着楼下花园。陈布雷、张群、何应钦等人在办公室内垂手肃立，一摞当天的报纸在桌面上放着，头版几乎全是宋庆龄和延安的报道。
“娘希匹！”深呼吸了两口气后，蒋介石猛地转身，抓起一份《大公报》狠狠摔在桌上，面色狰狞地开口怒骂道，“宋庆龄这是要做什么？！在南京！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替共匪张目！什么飞机坦克！三十五万！她亲眼看到那三十五万条枪了吗？！还有那些报纸，借机生事，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
看着无能狂怒的蒋介石，陈布雷习以为常地开口：“委座息怒。孙夫人身份特殊，其言论影响力巨大。如今舆论汹汹，皆信其言。共党借此声势，在谈判桌上已占尽上风。若我方再坚持原有条件，恐怕……”
“恐怕什么？！”蒋介石厉声打断陈布雷的讲话，“恐怕失了民心？被骂破坏抗战？这些人是在逼宫！逼我向朱毛低头！”
张群上前一步，对蒋介石劝说开口：“委座，形势比人强。周伍豪当今在谈判桌上，气定神闲。郑苹如之事，川岛芳子之事，皆成其手中利刃。如今孙夫人再临门一脚……我方若再无实质让步，谈判破裂之责，国际国内，都将归咎于我方。届时，不仅统一战线不成，我政府威信亦将扫地，更予日寇可乘之机啊！”
陈诚也沉声接过张群的话题：“延安在军事力量上的虚实虽未全明，但孙夫人既敢公开作保，则说明延安的军力绝非以往可比。彭德怀、林彪、贺龙、徐向前皆非易与之辈，若真如其所言装备精良……强行武力解决，代价难以估量，且必遭全国唾骂。委座，当断则断，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对于抢了自己位置的陈诚，何应钦直接出声讽刺道：“哪里是非常之法？分明是割据合法化！三个军团，三十万人，加上他们的地方部队，实际兵力远超此数！独立指挥权、边区自治权，这等于国中之国！断不可行！”
“不可行？”听到何应钦的话，蒋介石抬头看向他，然后阴阳怪气道，“那劳烦敬之兄告诉我，现在要怎么办呢？宋庆龄的话登在报上，全国都能看到。日本人增兵华北的情报一封接着一封！再谈不拢，共党咬死我们破坏统一战线，把不能抗日的罪名扣过来，我们的民心就丢干净了！再说，现在国际上怎么看我？美国大使约翰逊昨天还亲自询问了谈判进展，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要达成协议！我们拖不起！”
办公室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岳军。”沉默了片刻后，蒋介石终于开口。
“在，委座！”
“按……周伍豪上次提的‘乙案’基础，重新拟定谈判条款。共军可以编为三个集团军，保持中共指挥体系。边区暂时维持现状，但财政方面让他们自行负担……下午，去周伍豪下榻处，重启谈判吧……”
这几乎是全盘推翻了之前要求红军大幅缩编、由中央直接委派主官、边区改设行政督察区等核心条款。虽仍有诸多限制和模糊地带，但已是在巨大内外压力下做出的重大实质性让步。
看到蒋介石这副模样，陈布雷等人心中明了，这是底线已被突破的无奈之举。
“是！”听到蒋介石如此安排的张群如蒙大赦。只见张群对着常凯申一个立正敬礼，随即转身快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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