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江瑟瑟
此时,川岛芳子眼中的怨毒神情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刀子将卫辞书给一下攮死。
片刻后,川岛芳子停止了徒劳的挣扎,胸膛依旧起伏不定,但眼神中的疯狂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面对敌人的仇恨神情。她死死盯着卫辞书,用流利的中文一字一顿地问:“那瓶药……是假的?”
“药?”卫辞书仿佛才想起来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边区制药厂的纪念小瓶,里面装着从“特级样品”里分出来的白色粉末。
随意地朝对面的川岛芳子晃了晃,卫辞书随即笑着开口道:“磺胺嘧啶,货真价实,边区制药一厂出品,如假包换。纯度嘛,可能比你主子实验室里搞出来的还高点。”
看到川岛芳子眼中一闪而逝的错愕,卫辞书笑了:“怎么,觉得我们搞不出真东西?以为我们只会设陷阱?”
把小瓶放在审讯桌上,卫辞书骄傲地向对面的女间谍开口道:“药是真的,价值也是真的,战略意义更是真的。用它当饵,是因为我们知道,这东西足够让你这条大鱼不顾一切地咬钩。你瞧,这不就上来了?”
说到这里,卫辞书用一种近乎闲聊的语气问道:“不过川岛小姐,我挺好奇的。你在翻抽屉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们会在房间内装点小玩意儿?检查工作都做不仔细,你们这活干的也太糙了吧。小日本这业务水平挺差劲啊。”
川岛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当然检查了,用她受训多年的眼光和经验,排除了所有她认知中可能的物理陷阱——警报线、灰尘印记、压力装置。但她万万没想到,对方掌握的监听监控技术,竟然能隐蔽到她完全无法察觉的地步。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经验和理解范围……
“你们……你们怎么可能……”川岛芳子一时间有些不敢确定。
“怎么不可能?”李克农接过话头,语气从容地开口回答,“你以为我们和南京那些废物一样,就靠收买和碰运气做情报工作吗?川岛芳子,你的时代过去了。在延安,你的那些把戏,过时了。”
轻轻敲了敲桌面,李克农看似随意地对川岛芳子说道:“说说吧,显微镜计划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华北驻屯军和土肥原贤二,除了让你偷点药、拍点照,还给了你什么任务?你们在代表团里有没有其他眼睛?还有,交代一下你们在苏区和华北的潜伏人员名单……”
听到李克农的话,川岛芳子脸上的愤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得意洋洋的冷笑的神情:“支那猪~你们果然是有求于我吗?但这可不是有求于人的姿态哦~”
卫辞书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姿态放松,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
饶有兴致地看着川岛芳子的变脸,听着对方的辱骂和嘲讽,我们的牢卫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扁平小盒子。
“啧啧啧,”卫辞书摇了摇头,手指在那个小盒子上灵活地按了几下,“金格格,时代变了。大清亡了,溥仪都在长春当傀儡了,你还搁这儿‘支那猪’、‘懦夫’呢?词汇量这么贫瘠,你们日本情报机关的培训经费是不是都拿去喝清酒了?”
说话间,卫辞书手中的小盒子发出轻微的嗡鸣,随即,一段带着电子质感的、极其熟悉的旋律飘了出来:
“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
李克农本来、正在低头点烟,听到这旋律,夹着香烟的手顿在半空,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抬眼看向卫辞书,此时克农首长的眼神复杂——这小子,审讯呢,放什么《一剪梅》?!
川岛芳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与肃杀气氛格格不入的旋律弄得一愣,凶狠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神里充满了荒谬和不解。
卫辞书却仿佛没看到两人的反应,把音量稍稍调大了点,让费玉清那温(魔)柔(性)的嗓音在狭小的拘禁室里回荡得更清晰。他甚至还跟着节奏,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起来。
“卫辞书!”川岛芳子终于反应过来,这混蛋是在用这种方式羞辱她!气得浑身发抖,川岛芳子忍不住再次挣扎起来,“八嘎!你在干什么!关掉它!”
“哎呀,别急嘛,”卫辞书笑嘻嘻地把录音机往审讯桌上一放,让它继续唱着,“这不是看你情绪太激动,给你放点舒缓的音乐,平复一下心情嘛。你看,费叔叔唱得多好,‘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多应景啊,虽然现在外面没下雪,但这延安的春风,吹起来也挺萧瑟的嘛。”
“你……你……”川岛芳子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她纵横谍海多年,见过酷刑,见过威逼利诱,见过各种审讯手段,唯独没见过这种!这简直比往她脸上抽耳光还让她难受!
这种轻佻的蔑视是对她本人最大的折辱!
李克农深吸一口烟,强行压下想笑的冲动,用烟头指了指播放器,用带着无奈的语气开口说道:“辞书,严肃点。正事要紧。”
对卫辞书说完,李克农转向川岛芳子,神情变得重新严肃起来,“川岛芳子,或者叫你爱新觉罗·显玗更合适?音乐也听了,闹剧也看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告知我们显微镜计划的全部内容,华北驻屯军和土肥原贤二给你的具体任务指令,代表团内是否还有其他眼线?以及,交出你们在苏区和华北的潜伏人员名单。”
川岛芳子咬紧牙关,把头猛地扭向一边,紧闭嘴唇,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姿态。费玉清的歌声还在顽强地飘荡着,与这肃杀的气氛形成诡异的反差效果。
卫辞书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川岛芳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收敛了嬉皮笑脸的,但此时卫辞书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让川岛芳子感到诧异的身份浓重的怜悯情绪?
“金格格,”卫辞书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入川岛芳子的耳中,“你知道吗?在中国,关于你的传闻和话题可多了去了。有人说你是东方魔女,有人说你是乱世妖姬,也有人说……你其实挺可怜的。”
听到卫辞书的话,川岛芳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回头。
“七岁就被送去给一个老鬼子当养女,从小就被灌输那些军国主义的毒药。被人当棋子用,当刀使,当玩物……”卫辞书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你这一辈子,有人真正爱过你吗?川岛浪速?甘珠尔扎布?还是那些把你当工具的日本军官?”
“你闭嘴!”川岛芳子猛地转过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疯狂和痛楚的神情。
内心最深处的伤疤被戳中,川岛芳子歇斯底里的对卫辞书喊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卫辞书打断传到芳子,“我知道你被强奸过。我知道你初恋男友不要你了。我知道你被当成联姻的工具嫁给一个你不爱的蒙古人。我还知道,你拼了命想证明自己,想在那个吃人的世界里获得一点认同,哪怕代价是背叛自己的血统,出卖自己的同胞……”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川岛芳子疯狂地挣扎起来,铁链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手腕脚踝被磨得通红破皮,鲜血丝丝渗出。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川岛芳子双目赤红,用混合着愤怒,以及深入骨髓的屈辱与绝望的声音对卫辞书开口道:“杀了我!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
卫辞书静静地看着她崩溃,看着她从凶狠的母豹变成绝望的困兽。
卫辞书缓缓俯下身,凑近川岛芳子因激动而剧烈颤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最后一句:
“看,我说对了吧?这个世界上,真的没人爱你。一个都没有。”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川岛芳子紧绷的神经。这个精锐间谍的,所有的愤怒、凶狠的伪装瞬间崩塌,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空洞的绝望。
几乎在卫辞书话语落下的瞬间,川岛芳子停止了挣扎,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冰冷的铁椅上,头深深地垂了下去,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她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挤出来。
费玉清的歌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唱着:“……天地~一片苍茫……”
李克农掐灭了烟蒂,看着眼前彻底崩溃的女间谍,又看了看站直身体、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卫辞书。他知道,川岛芳子那看似坚固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卫辞书这吊毛用最意想不到也最残酷的方式,砸开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意识到机不可失的李克农拿起桌上的审讯记录本,用钢笔轻轻敲了敲桌子,打破了拘禁室的川岛芳子呜咽的声音:“行了,哭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金小姐?”
李克农钢笔敲击桌面的声音,很不客气地打断了川岛芳子压抑的呜咽哭声。
只见川岛芳子猛地一抽鼻子,将自己的啜泣声含混地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带着湿气的喘息。她没抬头,散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身体在铁椅的禁锢下微微发抖。
卫辞书退后一步,坐回自己的椅子,二郎腿又架了起来,脸上那点装出来的怜悯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事不关己的看戏神情。伸手把桌上那个还在顽强唱着《一剪梅》的录音机关掉,卫辞书一个伸手把收音机拿在手里把玩起来。
拘禁室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川岛芳子失控的呼吸声和铁链偶尔的微响。
李克农没看卫辞书,秤砣一样的目光,持续地压在川岛芳子低垂的头顶上,同时带着不容置疑的与其开口道:“哭够了?那就说点有用的。显微镜计划,土肥原贤二给你下的具体指令,一字不漏的交代出来,争取宽大出支。”
随着李克农的声音在狭小拘禁室内响起,川岛芳子的肩膀又剧烈地耸动了一下。片刻后,川岛芳子慢慢的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李克农,又转向卫辞书。
“水……”嘴唇干裂起皮的川岛芳子对面前的两人开口道。
听到川岛芳子的话,卫辞书“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从脚边拎起一个军用水壶,拧开盖子,自己先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发出清晰的吞咽声。然后卫辞书咂咂嘴,这才把水壶递过去,却不是递给川岛芳子,而是递向站在她旁边的一个战士:“小张,拿着,等她肯开口了,再喂她两口。省得一会儿嗓子哑了,说出来的话听不清。”
战士绷着脸接过水壶。川岛芳子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壶口,又看看卫辞书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脸,胸口再次剧烈起伏起来。
“你们……欺负我……”死死的盯着卫辞书的脸庞,川岛芳子怨气升腾地开口说道,“休想……从我这里……”
“哎,打住打住。”卫辞书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川岛芳子虚张声势的宣言,“谁稀罕听你表忠心?克农首长问的是显微镜计划,不是你的战败感想。土肥原那老狐狸,派你这条小蛇来延安,总不会是让你拍风景照的吧?说说,他都指使你偷点啥?除了那瓶药,还惦记我们啥家当了?炼油塔图纸?59坦克的发动机参数?还是我这个卫大部长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但在读者老爷门面前还是只能逊上三分的军装写真集?”
李克农听到卫辞书对话,嘴角再次地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低下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没有出声。
川岛芳子被卫辞书这连珠炮似的、不着调的逼问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色由白转青,然后又从青变红……
卫辞书的不着调的问话,把她试图重新凝聚起来的那点硬气戳得千疮百孔。一时间,泄气的川岛芳子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预设的任何一种“大义凛然”或“宁死不屈”的剧本,来应对对面这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混蛋红军。
“我…我要求见帝国领事!这是国际惯例!”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对两人厉声胁迫道。
“国际惯例?”卫辞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只见他一个战术后仰把手肘撑在膝盖上,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川岛芳子开口道,“金格格,醒醒吧,大清都没了二十多年了,还搁这儿国际惯例呢?你瞅瞅你这身份——爱新觉罗·显玗、关东军特务、华北驻屯军的间谍、还是那个日本浪人的养女?你自己掰扯得清吗?哪国领事管你这四不像的闲事?再说了,”说道这里的卫辞书朝李克农努努嘴,“我们克农首长按的是边区锄奸条例抓的你,人赃并获,铁证如山。放你?那才是破坏国际和平,纵容间谍破坏分子呢!”
李克农适时地翻开卷宗,用平板的语调念道:“民国二十六年三月二十二日,于延安中央局后勤部样品室,当场抓获化名沈兰之日本间谍川岛芳子,其正在实施盗窃边区最高军事机密——磺胺特效药成品及翻查机密文件之行为。现场查获间谍工具:微型照相机一部、开锁工具、隐藏刀具、绘制边区重要设施草图若干。人证物证俱全。”
合上卷宗后,李克农随即看着川岛芳子开口,“川岛小姐,认罪书,你是现在签,还是等证据链在你面前一字排开再签?我们的时间宝贵。”
“你们……你们这是污蔑!那房间……我进去时门没锁!我只是好奇……”川岛芳子做着最后的徒劳挣扎,声音却不自主的虚弱下去。
“好奇?”听到川岛芳子的话,卫辞书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从川岛芳子身上搜出来的,装着分出来的白色粉末的小玻璃瓶,抬手对着川岛芳子晃了晃,“好奇到专门带上手套,小心翼翼倒走三分之一?还拿着相机对着瓶子和房间咔咔一顿拍?你这好奇的成本可真高啊,金格格。要不要我把你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对着抽屉流口水的英姿也放给你看看?我们的设备虽然比不上你们东京的大电影,但拍个默片小品还是够用的。”
川岛芳子最后的防线彻底崩塌了。她当然知道自己当时的一举一动都暴露无遗,只是被卫辞书用这种方式赤裸裸地揭露出来,羞辱感一时间成倍放大起来。
绝望地闭上眼,川岛芳子的身体彻底瘫软在冰冷的铁椅上,再也失去了反驳的力气。
“说吧。”看着川岛芳子认命的模样,李克农冷着声音开口,“显微镜计划的目标清单。你在代表团里的联络方式。你在延安接头的暗桩位置。还有,土肥原在华北,特别是山西方向,布下的其他重要暗线。说出来,对你没坏处。毕竟他们已经放弃你了,现在只有你决定着自己的命运。”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铁链随着她无意识的细微颤抖发出轻响。
就在卫辞书拿出一包方便面和三包调料粉准备倒热水的时候,川岛芳子低声开口了:
“…名单…”
李克农立刻追问:“什么名单?”
川岛芳子依旧闭着眼,低声开口:“…潜伏人员…部分名单…在…卧室箱子的夹层里…”
卫辞书眉毛一挑,看向李克农。李克农对旁边的战士使了个眼色。战士立刻跑出房间。
片刻之后,回来的战士将一个薄薄的手册交给李克农。李克农打开手册,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用极细密写药水书写的微小人民和代号,眼神凝重地点点头。
“很好。”李克农收起纸卷,看向川岛芳子,“继续。显微镜计划的具体任务优先级。土肥原给你的死信箱位置。”
川岛芳子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接下来的交代变得断断续续,但清晰了许多。她交代了土肥原要求她优先获取的目标排序:卫辞书及其特殊物资来源情报为首要,其次为延长油田炼化技术细节、太原兵工厂以及榆林兵工厂的精密机床来源及仿制进度、航校训练机型及数量核实、最后才是部队换装规模和布防图草绘。
除此之外,川岛芳子交代了在西安和延安预设的死信箱位置和启用暗号,也承认在代表团内部没有发展其他下线,她是唯一执行“显微镜”核心任务的特工。
当被问及山西方向日谍网络时,她所知有限,只提供了一个在太原活动的、代号“太刀”的交通员大致活动区域和接头方式。
整个过程中,卫辞书没再插科打诨,只是抱着胳膊,手指在胳膊上轻轻点着,像是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市井琐事。
不多久后,李克农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并且将关键信息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
“行了,带下去。单独关押,严加看管。”李克农合上记录本,对身边的战士下令道。
战士上前解开固定桌子的手铐,但仍保留着脚镣和手铐,将瘫软无力的川岛芳子从椅子上拖起来。经过卫辞书身边时,川岛芳子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偏过头,用那双布满血丝和泪痕、只剩下空洞恨意的眼睛死死剜了卫辞书一眼。
对上川岛芳子的目光,卫辞书非但没躲,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甚至还抬起手,像赶苍蝇似的对她挥了挥,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卡哇伊得死。”
川岛芳子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被战士拖着才迈开脚步,消失在拘禁室门口沉重的阴影里。
门关上,隔绝了铁链拖地的声音。
李克农长长舒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看向卫辞书:“你小子,审讯记录里你那部分,我得好好润色润色才能归档。”
卫辞书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时间骨头发出咔吧咔吧的轻响。
脸上恢复了那种滑稽.jpg的轻松表情,卫辞书出声对李克农开口道:“嗐,管用就行。您看,名单这不就掏出来了?效率多高。”
说到这,卫辞书拿起桌上那个小玻璃瓶,随手抛了抛,“克农首长,现在这玩意儿怎么处理?真药,挺贵的呢。”
李克农瞥了卫辞书一眼:“入库。物证。”
“得嘞。”卫辞书把瓶子揣回兜里,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克农首长,那‘太刀’……山西那边?”
“我马上安排人,顺着她吐的线索摸过去。”听到卫辞书的问话,李克农眼中寒光一闪,“这些老鼠,一个都跑不了。”
卫辞书点点头,推开门,延安正午有些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他眯了眯眼,迎着阳光,嘴里似乎又若有若无地哼起了那不成调的旋律:“山鬼喝不了道士滴酒,我也抽不来月老递的烟~”
一九三七年三月二十二日 下午 延安 中央局大会议室
窑洞内临时布置的长条桌旁坐满了人。李润石、朱玉阶、张闻天、任弼时、毛泽民等边区首长与宋庆龄及代表团主要成员分坐两侧。气氛比上午参观制药厂时略显凝重,但宋庆龄沉静的面容和边区首长们坦荡的神情,冲淡了“沈兰急病缺席”带来的微妙影响。
王秘书坐在宋庆龄侧后,快速记录着众人之间的交流。郑苹如则坐在更靠后的位置,目光看似专注地落在面前的笔记本上,实则眼角的余光不断扫视着会场,尤其是坐在边区工业部负责人金希吾教授旁边的卫辞书。
现在卫辞书已经换了身整洁的后勤部常服,神情严肃,偶尔与身旁的毛泽民低声交流两句,完全看不出上午那场惊心动魄的抓捕,以及刑讯时候的乐子人形态和他现在有什么直接关联。
反差男大这个词在卫辞书身上得到了完美诠释。
这场座谈会由张闻天主持。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张闻天首先介绍了边区在工业、农业、教育、医疗等方面的初步建设情况,着重强调了在日寇环伺、物资匮乏的条件下,依靠自力更生和军民一心取得的进展。
“诸位朋友,”李润石待张闻天发言告一段落,接过话题,声音和缓的对众人开口,“孙夫人率团莅临边区,是对我们坚持团结抗日主张的巨大支持。边区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开荒垦殖、兴办工厂,还是整军经武,核心目标只有一个:积蓄力量,驱逐日寇,光复河山。”
一边说着,李润石一边抬眼扫过在座的工商界和学界代表:“我们深知,边区一隅之力有限。真正的力量,在于唤醒和凝聚四万万同胞。我们欢迎各界朋友来边区考察,了解我们的困难,也了解我们的决心。任何有助于增进理解、消除隔阂、促进全国抗日力量大团结的交流,我们都持开放态度。”
李润石的讲话为座谈会定下了基调:坦诚、务实、聚焦抗日。
随后进入具体领域的介绍环节。
毛泽民详细汇报了边区财政和物资保障工作,重点介绍了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保障部队供给和民生基本需求,以及在敌封锁下艰难拓展的对外贸易渠道问题。在这其间,毛泽民巧妙地避开了具体物资来源的敏感话题,只强调“开源节流”和“军民一体”的核心要点。
轮到军工和工业建设部分时,金希吾教授介绍了延长油田恢复生产、小化肥厂建设以及被服厂、制药厂的初步成果。他特别提到了炮钢和战斗机的试制成功,将其定位为边区军民在极端困难条件下,为挽救前线将士生命取得的重大突破,但对相应的技术细节和生产规模只字未提。
“卫副部长,”一位上海来的机械厂老板在提问环节直接看向卫辞书,“上午参观的制药厂,确实令人震撼。恕我冒昧,贵方声称自己为社会主义,或者共产主义。那么贵方的制药厂也好,被服厂也罢,同样是在雇佣工人做工。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流,鄙人也确实知道了贵方的一些政治术语。比如‘左’‘右’。所以,我想问,相对于现在的国统区,贵方的苏区‘左’在哪里?而相对于苏区,国统区的政经体系‘右’在哪里呢?”
听到机械厂老板的话,正在喝茶的卫辞书挑了挑眉,随即放下了茶碗。
第一五一章 辩经和美人计(可不看
在那名机械厂老板的话语落下后,会议室内一时间变得极为安静。
在众人的眼光中,卫辞书不慌不忙地放下粗瓷茶杯。就连杯底与木桌碰撞产生的“咳”一声,也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中。
卫辞书没有立即回答,只见他抬头平静地看了一眼提问的机械厂老板,又掠过在座神色各异的代表团成员,最终落在主席的脸上。
迎接卫辞书探究的目光,坐在宋庆龄身侧的主席微微颔首,给了卫辞书一个“你来回答”的眼神。
“这位先生的问题很敏锐,触及了根本。”从主席那里得到许可的信号后,卫辞书随即起身,对面前的众人微笑着开口,“‘左’和‘右’的概念不是一成不变的。在相对大的政治立场上,左右代表了两种主义的划分,在当前的政治术语中,大家约定俗成的用‘左’来代表共产主义,‘右’来代表资本主义。然而不论在哪种主义中,‘左’‘右’一词也有着更精细,更具体的含义。例如在资本主义中,右派代表着对外激进,左派代表着适度的对工人让利……而在共产主义的语境下,‘左’代表更加革命的思想,‘右’则是偏向对资本妥协;‘左’是人民立场,‘右’是脱离群众;‘左’强调民主和激进,‘右’强调统治和保守……”
“所以,在我们讨论这个问题之前,一定要先在最基础的概念上达成共识,在这里,我们就以共产主义代表‘左’,资本主义代表‘右’好了。”
“在这里,我想先为我们的党组织正名一下,当然,相信大家在这些天的参观访问中也看到了,我们苏区的人民并没有共产共妻……从始至终,我们共产党人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建立共产主义,实现全人类的解放,带领中国人民乃至整个人类进入共产主义社会。”
说到这里,卫辞书起身,示意警卫员搬来一块小黑板和一包粉笔,当着众人的面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起来,“这样的共产主义社会的特点是物质极大丰富,没有剥削产生。而要实现共产主义,也有两个极为重要的前提,一个是生产力极度发达,机器代替人力进行一些,低端的,辛苦的,重复的,且无法避免的劳作。另一个是要做好人与人之间的分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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