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延安来了个年轻人 第104章

作者:半江瑟瑟

  说到这里,李润石的语气严肃了几分:“相对于军队的数量,我认为更重要的是军队的立场问题。我们的红军,是站在保卫边区、保卫民众、驱逐日寇的以战止战的和平立场上的。至于装备,边区军民自力更生,加上专家人员的不断努力,确实做出了一些成果。但是,这些成果,不是用来内耗的,是准备用来对付真正的民族敌人的。我们发表那段广播的目的,一是为了凝聚人心,二是正告侵略者,中国还有一直强大的抵抗力量!”

  卫辞书专注地开着车,没有插话。他知道李润石这番话既是说给宋庆龄听,也是通过宋庆龄向外界传达延安的立场和决心。

  宋庆龄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李润石话语中的分量。“决心令人敬佩。只是,润之先生,我们和日本人全面对抗的时机是否成熟?力量是否足够?一旦开启战端,生灵涂炭……我担心,民众会承受更大的苦难。”

  “孙夫人,”李润石的表情十分严肃,“和平不是靠退让乞求来的。日寇的野心是灭亡整个中国。退让,只会让苦难更深重,范围更广。我们争取和平,但绝不畏惧战争。边区军民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在加紧准备。至于时机……主动权不在我们手上,但我们绝不会坐以待毙。当敌人把刀架到脖子上时,延安的回应只有一个字,打!”

  车子开始爬坡,引擎发出更大的轰鸣。卫辞书熟练地换挡,吉普车稳稳地向上驶去。山坡上,一片新规划的厂区出现在视野边缘,虽然大部分覆盖着伪装网,但高大的烟囱和厂房的轮廓依稀可辨。

  宋庆龄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她若有所思:“我看到了一些工厂的轮廓。听说还有油田?”

  “是的,孙夫人。”卫辞书这时才开口,“延长油田已经恢复生产,虽然规模还小,但能解决部分燃料需求。被服厂、制药厂、兵工厂……都在建设中。一切为了前线,为了生存和发展。这些您都可以在明天的参观行程中看到。”

  卫辞书讲完了话后,李润石补充道:“生存和发展,都需要力量。这力量,既包括我们手里的枪,也包括我们建设的工厂和田地。没有这些,所谓的抗日决心就是一句空话。孙夫人,延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能真正站起来,真正的挺直腰杆子讲话。”

  车子驶上坡顶的瞬间,眼前的一切开朗。延安的城镇已经在望,道路宽敞,建筑密集。

  吉普车平稳地驶入延安城区。街道比卫辞书初来时拓宽了不少,两侧是新挖的窑洞和少量新建的砖石平房,虽然简陋但显得整洁有序。行人穿着各异,有中山装、百姓棉袄,也有新式的荒漠迷彩作训服,脸上多是忙碌而平静的神情。墙上刷着“发展生产,支援前线”、“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标语。

  “这里变化很大。”宋庆龄透过车窗观察着,用感慨的语气开口说道,“在以前的报纸上,这里是贫瘠闭塞之地。”

  “是边区军民一同努力的成果。”李润石回应道,“孙夫人此行可以看到更多的好的变化。”

  车队最终停在城西一片相对独立、依山而建的新窑洞区前。窑洞门窗糊着新纸,门口都清扫过,几处较大的院落显然经过特意整理。

  “孙夫人,这是边区新近落成的招待所,条件有限,但还算清静。”李润石下车,亲自为宋庆龄拉开车门,“您和代表团的住处都安排在这里。”

  王秘书已指挥着办事处人员和边区接待人员开始卸运行李,引导访问团成员前往各自的窑洞。毛泽民带着几名后勤部干部在现场协调。

  “润之先生费心了。”宋庆龄环顾四周,点点头。虽然无法与上海、南京的居所相比,但在这黄土高原上,这份用心已经实属难得。

  卫辞书停好车,也迅速参与到安置工作中,协助指引和搬运一些重要物品。他注意到郑苹如正小心地提着宋庆龄的随身小皮箱,跟随王秘书走向位置最好、相对独立的一孔向阳大窑洞。而那位叫沈兰的女学生,则和其他几位女代表一起,被引向相邻的几孔窑洞。

  “辞书,”毛泽民走过来,低声交代,“你负责检查一下孙夫人和其他几位重要代表窑洞内的基本设施,特别是取暖和照明,务必确保无误。晚宴定在六点,中央大食堂。”

  “明白,泽民首长。”卫辞书应下,立刻带人开始逐间检查窑洞。火炕是否烧得温热,油灯是否明亮充足,脸盆、热水瓶是否齐备,窗纸是否有破损漏风。这些都是他后勤部份内的职责。

  当他检查到宋庆龄的窑洞时,王秘书和郑苹如正在里面整理物品。窑洞内陈设简单,一张土炕,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墙角放着洗脸架和木盆,但都擦拭得干干净净。炕烧得很暖,驱散了初春的寒意。

  “孙夫人,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卫辞书恭敬地问道。

  宋庆龄正站在书桌前,闻言转过身,温和地笑了笑:“已经很好了,下属。当然,比当年你在上海大陆新村的公寓,是有些不足的。”

  听到宋庆龄善意的调侃,卫辞书也笑了笑:“那时多亏夫人援手。这里虽简陋,但人心安稳。”

  “是啊,安稳。”宋庆龄轻轻重复了一遍,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窗外忙碌的景象,“看到你们把这里建设成这样,我很高兴。”

  检查完毕,卫辞书退出窑洞,继续去忙其他事务。他敏锐地察觉到郑苹如在他离开时,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黄土高原镀上一层暖金色。

  中央大食堂内灯火通明。十几张长条木桌整齐排列,铺着干净的粗布。桌上摆放着边区自产的粗瓷碗碟,内容朴实:热气腾腾的小米粥,金黄的玉米面窝头,几大盆有肉有菜的烩菜,一盘盘凉拌菜,还有几碟小炒肉和腊肉片。酒水是边区酒厂自产的米酒。

  访问团成员在引导下陆续入座。李润石、朱玉阶、张闻天、任弼时等中央首长陪同宋庆龄坐在主桌。彭德怀、林育蓉、徐向前等军事首长则分散在其他桌,与工商界、报界代表交谈。刘伯承、陈赓等也都在场。

  卫辞书作为后勤负责人,稍晚才进入食堂,在后勤干部那一桌坐下,同桌的还有毛泽民和几位工业部的同志。他的位置能清晰地观察到整个食堂的情况。

  晚宴没有繁复的致辞。李润石简单地举起了盛着米酒的粗瓷碗:“孙夫人,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延安条件有限,粗茶淡饭,不成敬意。但这是我们边区军民的一片真心,欢迎大家的到来!为了共同的目标——团结抗日,驱逐日寇!”

  “团结抗日!”众人纷纷举碗响应,气氛热烈起来。

  宋庆龄以茶代酒,也举杯致意:“感谢盛情款待。我们此行,正是为了了解、沟通,寻求团结御侮之道。”

  席间,交谈声渐起。工商界代表对延长油田的产量和前景很感兴趣,围着毛泽民询问。学者们则向张闻天、任弼时了解边区扫盲教育和义务教育的情况。几位外国代表通过翻译与朱老总交流着什么。

  卫辞书安静地吃着饭,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

  拜访团中的女性成员都很规矩。郑苹如则坐在宋庆龄身后稍远一点的位置,小口吃着东西,大部分时间在倾听主桌的谈话,目光不时掠过在场的各位首长,尤其是在彭德怀、林育蓉等人发言时,听得格外专注。当话题偶尔转到后勤保障时,她的视线也会很自然地落到卫辞书这边,但接触到他目光时,又迅速礼貌地移开,显得很守本分。

  若非李克农的提醒,卫辞书真没想到里面有国民党和日本人的老鼠。

  一位上海来的报社主编端着米酒走到后勤部这桌,向卫辞书搭话:“卫副部长,久仰。鄙人对贵方军队的军装十分好奇,听闻贵方的军装完全自主生产,不知明日是否有幸参观?”

  “欢迎参观指导,”看着对面报社主编的笑容,卫辞书同样端着酒杯起身,客气地回答,“具体行程安排,孙夫人办公室的王秘书和边区接待同志会协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一小时后,晚宴接近尾声,食堂里弥漫着饭菜的余香和热烈的交谈声。

  卫辞书正与那位上海报人客套着,毛泽民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辞书,别光顾着聊。孙夫人提议饭后大家轻松一下,在食堂后面空地搞个简单的欢迎舞会。后勤部准备的留声机和几张唱片都调试好了,你可得带头活跃气氛。”

  卫辞书心里“咯噔”一下:“跳舞?我?泽民首长,你不知道吗?李……”

  “我知道啥?孙夫人点了你的名字,推脱不好用啊。”卫辞书话没说完,就被毛泽民张口打断。

  “泽民首长,我这……舞步实在拿不出手,别扫了大家的兴。而且明天参观行程……”

  “欸!”毛泽民不由分说地再次打断卫辞书,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这是政治任务!孙夫人是贵客,代表团第一次来延安,你这个东道主之一,又是孙夫人的老熟人,躲清闲可不行。再说了,”说到这里,毛泽民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对卫辞书开口,“你看那边几位年轻的女代表,都等着认识认识咱们这位年轻有为的后勤部长呢。快去!”

  卫辞书顺着毛泽民的目光瞥去,果然看到郑苹如和沈兰等几位年轻女性正被王秘书引着走向食堂后门,似乎对即将开始的舞会颇有兴趣。

  “完了,歇逼了。”卫辞书顿感头皮发麻,但毛泽民的手已经半推半架地带着他往人群里走。

  “主席和老总他们陪着孙夫人先过去了,你也赶紧的。”陈赓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看着卫辞书一脸坏笑地开口道,“磨蹭啥?扭扭捏捏不像样!之前喊你跳舞你总不来,这下好了,要临阵抱佛脚了吧,”

  一旁的贺龙也笑着帮腔:“就是!卫小资,工作要拼命,玩也得尽兴嘛!走走走,今天非得看你露一手不可!”说着,贺龙和陈赓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卫辞书,在几位首长善意的哄笑声中,把他向了食堂后门押送过去。

  食堂后面清理出的一片空地上,挂起了几盏明亮的汽灯。一台留声机放在铺着粗布的木桌上,正播放着悠扬的《夜来香》旋律。李润石、朱玉阶、宋庆龄等核心人物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含笑看着。访问团成员和部分边区女干部三三两两地站着,气氛轻松且以。

  卫辞书被陈、贺两位老军队大佬架到场地中央,颇有些手足无措。他下意识地整了整作训服的领口,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尤其是代表团里那几位年轻女性。

  郑苹如站在宋庆龄侧后方,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沈兰则和另一位女记者站在一起,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一丝腼腆的微笑。

  音乐换了,是一支节奏稍快的华尔兹。

  “卫副部长,能请您跳支舞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卫辞书循声望去,沈兰的身影映入在他的眼中。这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女生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微微仰着脸,圆框眼镜后的眼睛带着期待和一丝羞涩,脸庞有些泛红的向卫辞书伸出了手。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两人身上。

  陈赓在后面轻轻捅了卫辞书一下,低声道:“愣着干啥?上啊!”

  卫辞书看着沈兰伸出的手,脑中警铃大作。李克农的警告言犹在耳,任何看似偶然的接近都可能是陷阱。但他此刻被架在火上烤,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一位年轻女代表的邀舞,不仅失礼,更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甚至可能让精心营造的友好氛围出现裂痕。

  想到这里,卫辞书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微微欠身,握住了沈兰的手:“我的荣幸,沈小姐。只是……我跳得不好,还请多包涵。”

  “没关系,我也刚学不久。”沈兰的声音带着笑意,任由卫辞书略显生疏地引领着她滑入舞池。

  舞池内

  “卫副部长平时工作一定很忙吧?”沈兰微微仰头,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崇拜神情,“能带领建设这么多工厂,真是了不起。”

  “都是同志们一起努力的结果。”卫辞书谨慎地回答,目光尽量不与她对视,专注于脚下,避免踩到对方。

  “听说延长油田那边规模不小?真想去看看是怎么把石油从地下采出来的。”沈兰语气自然地继续着话题。

  “油田是工业的血液,确实重要。”卫辞书含糊其辞,脚步一个趔趄,差点踩到沈兰的脚,“抱歉!”

  “没关系。”沈兰宽容地笑笑,顺势带着卫辞书转了个圈。在旋转的间隙,她的目光飞快地掠过场地边缘——那里站着郑苹如。郑苹如正看着舞池,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当沈兰的目光扫过时,郑苹如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移开了视线,端起手边的粗瓷茶杯抿了一口。

  一曲终了。卫辞书如释重负,连忙松开手,后退一步,微微躬身:“谢谢沈小姐。”

  沈兰也优雅地回礼:“谢谢卫副部长,您跳得很好。”

  卫辞书刚想借机溜到人群外围,一个带着点嗔怪的声音响起:“卫副部长,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呀。”郑苹如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却带着一丝挑战的意味看向沈兰,然后转向卫辞书,“下一曲,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卫辞书头皮又是一麻。他下意识地看向主席的方向。但此时主席正和宋庆龄低声交谈着什么。没读懂卫辞书眼神中的求助意味,主席对他投来一个鼓励的微笑,然后继续和宋庆龄聊起天来……

  “郑小姐说笑了。”卫辞书硬着头皮,再次伸出手。

  第二支舞是节奏舒缓的布鲁斯。郑苹如的舞步明显比沈兰娴熟许多,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流畅。她靠得更近了些,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入卫辞书的鼻腔。

  “卫副部长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郑苹如的声音很轻,带着探究的语气向卫辞书开口问道。

  “基层工作习惯了,舞会确实生疏。”卫辞书谨慎地回答,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孙夫人常提起您,说您在上海时就很有才华。您的《绍宋》和《烽火逃兵》我都看过。”郑苹如开始套近乎,“可惜《烽火逃兵》之后,就没再看到您的作品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有些事情耽搁了。”卫辞书依旧回答的滴水不漏。

  舞曲再次结束。卫辞书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微微出汗。他刚想再次告退,旁边又响起了其他女干部或访问团女成员带着善意的邀请声。显然,这位年轻、位高的后勤部长,成了舞会上颇受欢迎的对象。

  卫辞书看着眼前伸出的几只手,感觉比开夜车写材料还头疼。他求助似的看向首长席。宋庆龄看着卫辞书略显狼狈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对李润石低声说了一句:“这孩子,还是这么腼腆。”

  朱老总也看到了,哈哈一笑,对卫辞书挥挥手,示意他顶住。

  卫辞书心里苦笑,知道今晚是躲不掉了。他深吸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再次伸出手,迎向下一支舞曲和下一道带着探究或者好奇的目光。

  在场地边缘的阴影里,李克农靠在土墙上,指间夹着一支刚点燃的香烟,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舞池中略显笨拙却强打精神的卫辞书,扫过笑容得体、眼神却锐利如鹰的郑苹如,也扫过那个看似拘谨文弱、步伐却带着微妙协调感的沈兰。

  片刻后,李克农缓缓吐出一口烟,烟雾在电灯的光晕中袅袅散开,模糊了这位谍王眼中深不见底的思绪。

第一四九章 “我和克农首长嘎嘎乱杀”

  一九三七年三月二十二日 夜 延安 中央局小会议室

  李克农站在主席面前,向其汇报着自己近日的工作成果:

  “主席,基本确认了。那个沈兰,和辞书同志提供的川岛芳子的照片一模一样,上海的同志也拿到了圣约翰大学的情报,真正的沈兰现在在苏州老家探亲……而且,我们截获并破译电文的指向性十分明确,现在已经完成了交叉确认,她就是川岛芳子。是日本人显微镜计划的主要行动人,目标是我们的军工设施、后勤体系,尤其是辞书同志及其掌握的物资技术来源。”

  听完李克农的汇报,李润石背着手,在狭小的空间里踱了两步,然后转身,抽了一口香烟随即开口说道:“证据链完整吗?在孙夫人面前,能站得住脚吗?”

  “目前是间接证据链和情报分析的高度吻合,足以让我们内部完成认定。但要在代表团面前公开抓人,需要人赃并获。”李克农回答得十分干脆,“这个沈兰非常狡猾,常规监视难以抓住实质性的把柄。我们需要制造一个她无法拒绝、又能人赃并获的机会。”

  “说说你的想法。”李润石示意他继续。

  “钓鱼执法。”李克农吐出四个字,眼中精光一闪,“利用她接近辞书同志,获取核心情报的核心目标。由辞书同志作为诱饵,主动提供一个看似绝佳的机会。我们布下天罗地网,在她动手获取或传递关键信息时,当场拿下。”

  李润石沉吟片刻,然后有些迟疑地开口:“小鬼的安全能保证吗?”

  “辞书同志的安全是首要。行动全程由我由亲自指挥,布控会做到万无一失。她目前的任务是渗透和窃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铤而走险进行刺杀。至于孙夫人……”说到这里,李克农顿了顿,“需要您亲自沟通。代表团内部可能还有其他眼线,我们只针对已确认的川岛芳子。行动后,我会向孙夫人做秘密简报,解释此人的真实身份和目的,相信夫人深明大义。”

  李润石思虑几秒,果断拍板:“可行。原则:一,确保辞书绝对安全;二,行动必须干净利落,人赃并获,不留任何辩驳余地;三,对孙夫人的通报要把握好时机和方式,尽量减少对代表团的冲击。我同意这个方案。你立即去找辞书,详细部署。孙夫人那边,我稍后去谈。”

  “是!”得到李润石肯定的答复,李克农立正敬礼,转身快步消失在窑洞外的夜色中。

  与此同时 另一边

  舞会的喧嚣散尽,延安的夜重归深沉。

  卫辞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窑洞,作训服上残留着混杂的香水的味道,这种杂乱的味道让卫辞书不自主地皱了皱眉头。

  卫辞书刚打开充满电的太阳能电灯,准备处理积压的文件。

  一阵熟悉的敲门声便传入卫辞书的耳中。

  卫辞书走到门口,拉开门闩,李克农闪身而入,反手关门。

  “克农首长,有进展了吗?”卫辞书走到角落,拿起热水壶,倒上一杯热水送到李克农面前,随即好奇的开口问道。

  端起面前的搪瓷缸抿了一口,李克农开门见山的回答了卫辞书的问题:“是沈兰。”

  这个名字让卫辞书瞬间回想起那个戴着圆框眼镜、步伐协调的女学生的形象。

  “你提供的后世资料帮了大忙,尤其是那些间谍本人的照片,以及顶尖间谍惯用手法和伪装特征的分析材料。我们结合破译的日军密电文、代表团内部监控记录,以及今晚舞会上她对你的刻意接近和那些看似不经意提问的交叉印证。终于确定,沈兰就是川岛芳子的化名。她是日本华北驻屯军情报机关‘显微镜行动’的核心执行人。目标是我们的军工核心、后勤节点,尤其是你掌管的物资来源和技术底细。”

  “川岛芳子?!”听到这个名字的卫辞书瞳孔猛地一缩。饶是他有所心理准备,但这个名字的分量还是远超他的预料。后世资料里那个臭名昭著、手段诡谲的“男装丽人”、“东方魔女”的形象瞬间与“沈兰”重叠。一股后怕从卫辞书心底升起,要是在跳舞的时候,那个娘们用刀片朝自己的脖子划拉一下……

  “是她,错不了。”李克农的语气十分笃定,“她的伪装很成功,圣约翰学生、新知书店职员的身份掩护近乎完美。我们手里有她在北平活动时期的模糊档案照片,经过你提供的后世图像增强技术处理,面部骨骼特征比对高度吻合。”

  卫辞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川岛芳子一个人呢?其他的人有没有可能?比如郑苹如,这也是年轻,好看的女性。”

  “郑苹如的嫌疑无法排除,但暂时没有像沈兰这样确凿的指向性证据。所以,针对这个人,我们目前只是常规监视。处理好川岛芳子的问题是我们的工作重点。”李克农回复着卫辞书的提问,“现在的要问题关键是怎么抓才好。代表团的意义重大,孙夫人还在。直接动手,动静太大,影响不好,还可能打草惊蛇,影响到日本人在我们这里的其他眼线,甚至给南京方面授以破坏和平的口实。我们需要人赃俱获,铁证如山,而且必须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

  卫辞书立刻明白了李克农的潜台词:“钓鱼?用我做饵?”

  “饵要足够香,让她无法拒绝。”抿了口搪瓷杯中的热水,李克农眼中寒光一闪,“她最想知道的,一是你空间物资的秘密来源——这不可能给她碰;二是军工核心的实物证据。我们需要一件足够分量、能让她铤而走险,又能在她得手时人赃并获、无可辩驳的东西。”

  卫辞书大脑飞速运转,结合后世对川岛芳子行事风格的了解:“实物……体积不能太大,要便于隐藏携带,但价值必须足够高,能代表边区军工或技术的最新水平,最好是日本人目前极度渴求又难以仿制的……”

  “比如?”李克农追问道。

  卫辞书眼神一亮:“磺胺!成品冻干粉针剂!”

  “磺胺?”李克农皱眉微皱,随即舒展,“你是说……”

  “对!”卫辞书思路愈发清晰,“这是目前我们边区能自产、世界领先、日本人梦寐以求的顶级战略物资!一小瓶成品,体积小,价值连城。更重要的是,它直接关联到制药厂的核心技术和产量秘密,绝对是川岛芳子无法抗拒的顶级诱饵!而且,这东西的丢失,我们可以控制在极小范围内知晓,便于行动收网。”

  李克农沉吟片刻,迅速评估:“可行!但如何让她知道这诱饵的存在?又如何让她相信有机会得手?”

  “明天参观制药厂的行程是关键环节。”卫辞书压低声音,语速加快,“我会在介绍时,不经意地重点强调磺胺二代药品的稀缺性、战略价值,以及目前实验室级别的高纯度小批量成品的存在,就说是为重要首长或前线重伤员特备药物。参观路线可以安排经过一个‘临时存放点’——比如我窑洞旁边那间作为临时样品陈列室的小窑洞。我会在参观结束后,顺路去那里取一份下午座谈会需要的资料,并且让代表团的人,特别是她,看到我随手将一小瓶贴着‘磺胺嘧啶·特级样品’标签的东西放在桌上显眼处。然后,我会因为急事被泽民首长或其他人叫走,忘记锁门,或者只做做样子。”

  “安保的松懈要演得真实一些。”听到卫辞书的计划,李克农思索片刻,然后开口补充,“需要制造短暂的管理空档和视线盲区。我会安排外围警戒在那个时间段进行常规轮换。同时,监控设备必须到位。你提供的那些纽扣摄像头、微型录音机,就是为此刻准备的。我要她潜入、翻找、拿走那瓶东西的全过程,清晰无误地记录下来,成为铁证!”

  “设备我来准备和安装,确保万无一失。”卫辞书点头回答,“地点就定在那间样品室,合情合理。时间点就卡在代表团参观制药厂结束,返回招待所用午餐前的那段自由活动时间。我会让王秘书向代表团成员提及午餐前的短暂自由活动时间,并说明招待所和附近几个非核心区域可以随意散步。”

  “很好。”李克农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表情,“到时候,我安排一个眼线在她附近,旁敲侧击地提到卫副部长有个临时样品室,里面常放些新奇的边区产品,有时忙起来会忘了锁。剩下的,就看她上不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