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柴炉
很快,张飙石破天惊的‘倡议’就传到了老朱寝房。
只见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皇皇上!祸事!天大的祸事!张飙张御史他撺掇那些清流官员要.要.”
“要什么?!要造反?!”
老朱当即就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跟云明料想的一样,他根本睡不着,怎么可能睡得着?
但见小太监如此模样,心中那不祥的预感达到了顶点。
“不是造反,是要.”
小太监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要罢黜儒学!另立新学!”
“哐当!”
老朱手里一直捏着的、用来压惊的玉如意,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罢黜儒学?!
张飙他疯了吗?!
不!他是魔鬼!他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老朱自己虽然也讨厌儒生迂腐,也杀过不少不听话的文人,但他比谁都清楚,儒学是维系大明统治、笼络天下人心的根本。
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基石。
一旦‘罢黜儒学’这四个字传出去,绝对将引发一场比任何农民起义、藩王叛乱都要可怕的思想大地震。
天下读书人会立刻离心离德,整个大明的统治根基将瞬间动摇。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要直接拆房子。
还要放火烧了地基。
“他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老朱喃喃自语,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他朱元璋完全无法掌控、甚至无法理解的存在。
不能再躲了!绝对不能再躲了!
必须立刻制止这场灾难!
“云明!传蒋瓛!”
老朱如同垂死病中惊坐起,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快!快摆驾!咱要去奉天殿广场——!”
他彻底慌了,怕了!
他不得不从寝房里出来了!
他要亲自面对张飙这个能把天捅破的疯子!
大概过了一刻钟,他就身着龙袍,仓促地出来了,连步撵都没坐。
虽然他的脸色依旧蜡黄,身形有些佝偻,但那双眼睛中燃烧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足以让任何人为之胆寒。
他在蒋瓛和大量锦衣卫的簇拥下,一步步踏出宫门,走向奉天殿前那片宽阔的广场。
他的出现,如同实质般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场地。
那些原本还在哭喊、抗议、或者被张飙‘罢黜儒学’言论惊得魂不附体的清流官员们,顿时噤若寒蝉,纷纷跪伏在地,头也不敢抬。
老朱的目光,如同两把锋利无比的冰锥,瞬间就锁定了那个站在场中、一脸‘你总算出来了’表情的张飙。
“蒋瓛!封锁所有宫门!任何人都不许出去!违令者,杀无赦!”
“诺!”
蒋瓛应诺而退。
“张飙!”
老朱的声音嘶哑,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磨出来的:“你很好!你真是好得很!逼咱出来?现在咱出来了!你有什么遗言,说吧!”
这一刻,老朱是真的动了杀心,前所未有的强烈杀心。
这个疯子,已经触碰到了他统治最根本的底线,必须立刻清除。
与此同时,奉天殿广场两侧的朝房值舍内,许多窗户都悄悄打开了一条缝。
兵部尚书茹瑺、户部侍郎傅友文、工部尚书郑赐、吏部侍郎翟善等人,赫然就在其中一间值房内。
他们透过窗缝,紧张又兴奋地看着外面的情景。
看到老朱终于被逼出来,且龙颜震怒,杀意沸腾,几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得意笑容。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傅友文压低声音,激动地搓着手:“皇上动了真怒,张飙此次必死无疑!”
茹瑺肥胖的脸上横肉抖动,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哼,自作孽,不可活!竟敢妄言‘罢黜儒学’,自掘坟墓!”
郑赐相对谨慎,但也松了口气:“此獠一除,朝局可安矣。”
翟善则目光闪烁,低声道:“只是没想到,他竟用如此酷烈之法求死不过,效果达到了就好。”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张飙血溅五步的下场,看到了自己等人安然度过这场危机。
甚至,可能因‘逼宫有功’而更受重用的未来。
面对老朱那滔天的杀意,张飙非但不惧,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甚至整理了下衣冠,朗声道:
“臣,别无他求,只求速死!请皇上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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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来啊!来互相伤害啊!
张飙那句‘只求速死!请皇上成全’,说得是字正腔圆,情真意切。
仿佛不是赴死,而是去领什么天大的奖赏。
老朱被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得眼前又是一黑,身子晃了晃,被身边的云明赶紧扶住。
“好!好!好!”
老朱连说三个好字,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杀机几乎凝成实质:
“咱成全你!咱这就——”
“皇上圣明啊——!”
老朱的话还没说完,那位被张飙气得半死的老御史李铁生,仿佛终于找到了表露忠心的机会,竟挣扎着爬前几步,亢声疾呼:
“皇上!张飙此獠,狂悖无边,诽谤圣道,动摇国本,罪该万死,千刀万剐亦不为过!”
他先是肯定了老朱的决定,随即话锋一转,手指颤抖地指向跪在张飙身后,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沈浪、李墨、孙贵等人,声音尖利如夜枭:
“然则!”
“皇上请看!张飙绝非一人疯癫!此等妖言,岂能无人附和、无人推行?”
“沈浪、李墨、孙贵、武乃大、赵丰满等辈,甘为张飙鹰犬爪牙,与之同流合污,奔走效命!”
“他们审计六部勋贵、搅乱朝纲,彼等皆乃帮凶!”
“彼等今日能追随张飙诽谤圣道、罢黜儒学,明日就敢行更大逆不道之事!”
“此乃张飙之党羽,祸国之根基!”
“臣泣血恳请皇上!”
李铁生说着,以头抢地,砰砰作响。
颇有点现学现用的感觉,将张飙教的‘死谏学’,发挥出了几分效果。
只见他的血迹,瞬间就染红了金砖。
但声音并未停歇,又义正严辞、掷地有声道:
“为绝后患,为正视听,臣谏言,将张飙及其一众党羽,悉数明正典刑,一并处决!以儆效尤!以安天下士林之心啊皇上——!”
轰!
全场轰动!
“臣附议!”
“张飙之党,必不可留!”
“请皇上一并处置,永绝后患!”
“……”
其他清流官员,此刻也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和表忠心的目标,纷纷跟着磕头呐喊,要将沈浪、李墨他们一并置于死地。
他们恨张飙恨得入骨,连带着将这些‘跟着疯子混’的人也恨上了。
更想着借此机会,彻底铲除异己,彰显他们捍卫道统的决心和力量。
值房内,傅友文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也勾起冷笑:“有意思,真有意思。”
“呵,李铁生这老糊涂,倒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茹瑺阴笑一声,话锋一转道:“不过,此言甚合我意!这群‘疯狗崽子’留着也是祸害,一并清理了干净!”
“正是此理。”
翟善点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们都乐得看到局面扩大,将水搅得更浑,最好能让老朱的屠刀挥得更狠一些,多砍掉几个不安定因素。
但是,郑赐却不以为然,反而脸色沉重了几分:“你们难道忘了吗?那日同样在奉天殿广场,张飙的疯狂?”
“这”
三人闻言,脸色顿时一变。
他们自然没忘张飙喊出‘请大明赴死’的疯狂。
难不成,今日又会上演这一幕?
果然——
原本一脸得偿所愿、死得其所表情的张飙,在听到李铁生等人不仅要杀他,还要将沈浪、李墨等所有兄弟都打成‘党羽’一并处死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那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愤怒,取代了之前的疯狂与戏谑。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总是带着玩世不恭或求死渴望的眼睛里,此刻燃起的却是骇人的厉芒,如同被触逆鳞的狂龙。
“老匹夫!你说什么?!”
张飙的声音不再高亢,反而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磨牙吮血的森然寒意,打断了李铁生的哭嚎和清流们的附和。
紧接着,他一步步走向李铁生,锦衣卫想拦,却被老朱一个眼神制止了。
老朱也想看看,这疯子被触碰到逆鳞,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只见张飙走到李铁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磕得额头出血的老御史,声音冰冷刺骨地道:
“你刚才说,沈浪他们是我的党羽?要一并处死是吗?”
“难道不是吗?”
李铁生被张飙的气势所慑,但仗着老朱在场,又自持理在己方,强撑着抬起头,硬气道:
“他们与你厮混一处,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不是党羽是什么?!自然该一并……”
“放你娘的狗臭屁!”
张飙暴喝打断了他,如同炸雷,吓得李铁生后半句话直接噎了回去。
“党羽?好一个党羽!”
张飙怒极反笑,笑声却比寒风还冷:“老子审计六部勋贵,查的是贪腐,用的是阳谋!奉的是皇命!他们跟着我,是履行职责,是效忠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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