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让你死谏,你怎么真死啊 第233章

作者:守柴炉

  这一刻,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洪武大帝,这位以铁腕和冷酷著称的开国君主,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与衰老。

  他除掉了无数功臣,肃清了数不清的贪官污吏,自以为将天下牢牢掌控在手心。

  可最终,他却败给了一个微不足道、行事疯癫的疯子,败给了自己内心深处那无法消除的猜忌、对真相的执念,以及……那份试图平衡一切,却最终导致全面失控的帝王心术。

  【标儿……雄英……妹子……】

  【咱……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声无声的、带着血泪的呐喊,在老朱的心底轰然回荡。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干涸着喉咙,喊了一句:“云明!”

  “奴……奴婢在……”

  云明连忙小心翼翼地回应。

  老朱看都没看他一眼,随后淡淡地道:“大朝会推迟一个时辰……咱有些乏累,让百官们到偏殿等候。另外……”

  说到这里,他又扭头看向蒋瓛:

  “带人去将张飙的摊子拆了!就说张飙的‘高薪招聘’不符合朝廷用人规矩,哪怕‘审计藩王’,也要咱同意。”

  “同时,告诉所有围观的人,咱虽然同意张飙建立反贪局,但张飙没有财事权和人事权!”

  “其他的,先不管了,等开完大朝会,咱再跟他算帐。”

  “臣(奴婢)……遵旨!“

  蒋瓛与云明对视一眼,旋即异口同声,然后火速退出了大殿。

  而目送他们离开的老朱,则脸色阴沉的眯起了眼睛。

  【张飙,咱不管你有何目的,等咱立了皇太孙,一切将尘埃落定……】

  【咱知道你支持允熥,但咱偏不立他,咱不会让你利用允熥,对咱儿子们下手……】

  他觉得朱允熥对自己那些王叔们的仇恨,是张飙挑起来的。

  其目的就是二选一。

  如果自己不动那些藩王儿子,他就利用朱允熥对朱标之死的仇恨,让朱允熥去动那些藩王叔叔。

  【这贼子!好歹毒的心!】

  老朱恶狠狠地锤击了一下书案,浑身杀意凛然。

  【等咱查清真相,不再需要你,咱会将你凌迟处死……】

  【你给咱等着……】

  ……

  另一边,承天门外。

  当张飙喊出‘审计藩王’四个字的时候,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刚才还挤在摊子前,眼巴巴地盯着高薪职位和烤红薯的官员们,脸上的渴望和热切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惊恐万状的惨白。

  那个手里还捏着小半块没吃完的红薯的给事中,手一抖,金黄的薯肉‘啪嗒’掉在地上,他都浑然不觉。

  只见他张大了嘴巴,如同离水的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围着摊子的七八个官员,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齐刷刷地后退了好几步。

  仿佛那张破桌子、那块招聘牌子,以及桌子后面那个穿着戏服坎肩的张飙,是择人而噬的瘟疫之源!

  原本喧闹如菜市场的承天门前,死寂如墓地。

  就在所有人都被张飙的言行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时候,一声饱含震怒与正气的暴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张飙!你这狂悖之徒!安敢在此妖言惑众,搅乱朝纲?!”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绯袍的大臣越众而出,正是都察院右都御史,袁泰。

  自从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被老朱关进了诏狱,生死不知,都察院右都御史就是都察院最高长官。

  而且,这位叫袁泰的都察院右都御史,素以刚正不阿闻名,就连老朱都对他十分器重。

  甚至在《废黜藩王俸禄制度》这件事上,将他叫过去私下商议。

  然而,此刻的他,气得胡子都在发抖,指着张飙的鼻子骂道:

  “张飙!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你难道不知道藩王对大明意味着什么吗?竟敢妄言审计藩王!?”

  另一位礼部的侍郎也趁机发难,厉声道:

  “承天门外,大朝会之地,乃彰显朝廷威仪之所!”

  “你竟在此摆摊叫卖,行商贾之事,成何体统?!简直有辱斯文,亵渎朝廷!”

  “还有你这所谓高薪俸禄!”

  户部的一位郎中跳了出来,他最听不得有人比他户部发钱还大方:

  “远超朝廷定制,蛊惑人心!此乃僭越!是乱政!你张飙意欲何为?!”

  几位大佬一带头,刚才被吓得不敢说话的官员们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出言附和:

  “对!袁大人说得对!审计藩王,动摇国本!”

  “在此摆摊,形同市井无赖,丢尽了朝廷的脸面!”

  “张飙,你今日必须给百官一个交代!”

  一时间,口诛笔伐,如同狂风暴雨般向张飙席卷而去。

  刚才还因为高薪和红薯有些心动的官员,此刻也赶紧缩起脖子,与张飙划清界限,生怕被牵连。

  面对千夫所指,张飙却浑不在意,甚至掏了掏耳朵,弹了弹并不存在的耳屎。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脸上露出一丝‘终于来了’的玩味笑容。

  “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嘛。”

  他懒洋洋地开口道:

  “审计藩王,是为了大明江山永固,是为了防止有人挖大明的墙角,怎么就成了动摇国本了?”

  “难道诸位大人觉得,藩王们就一定是……干干净净,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这话一出,袁泰等人更是气得脸色铁青,这混账居然还敢反问?!

  “巧言令色!”

  袁泰怒道:“纵有问题,也自有宗人府,有皇上圣裁!岂容你在此妄加非议,煽风点火!来人!将此獠给我拿下!”

  袁泰毕竟是现任的都察院最高长官,在朝中还是有几分威望的。

  他一声令下,几名负责维持朝会秩序的官员面露难色,但还是硬着头皮指挥属下,准备控制住张飙。

  然而,就在这时,外围忽地传来一阵喧闹。

  只见承天门广场的几个不同方向,晃晃悠悠地,走来了一群……画风清奇到令人瞠目结舌的'乞丐'。

  为首的是独臂老周。

  他拿着一个破碗,把空荡荡的袖管甩得虎虎生风,如同戏台上的武生耍弄水袖,一边甩一边用一种带着奇异韵律的哭腔嚎道:

  “青天大老爷们行行好啊——!”

  “可怜可怜俺这没胳膊的,家里娃饿得把门槛都啃没了一半啦——!”

  “您瞧瞧,这袖管空的,能灌进去西北风啊!”

  他专门往那些穿着紫袍、绯袍的高官附近凑,空袖管‘不经意’地扫过他们,带起一股酸臭气,眼神却贼溜溜地往他们身上瞟,似乎在掂量这些大人的‘分量’。

  紧接着是瘸腿老李。

  他没好好走路,而是采用了一种极其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却又总能险之又险维持平衡的‘迷踪步’。

  他专门挑路面有砖缝或者小石子的地方下脚,身体随着步伐左摇右晃,视线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人群。

  “哎哟喂!这地不平呐,硌着俺的瘸腿了!”

  他瞅准一个刚从张飙摊子前打听消息回来的吏部主事,一个踉跄就朝对方倒去,双手看似胡乱挥舞,却精准地抓住了对方的官袍下摆:

  “官爷!您没事吧?没撞着您吧?您这袍子料子真好,滑溜!”

  那主事被他扯得一个趔趄,又羞又恼,想甩开,老李却抱得更紧,嘴里还在念叨:

  “官爷,您一看就是心善的,赏口吃的吧,俺这腿是当年在漠北给朝廷打仗瘸的啊……”

  然后是瞎眼老孙。

  他没闭眼,而是将那只尚能视物的眼睛眯成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

  另一只瞎眼则努力翻着白眼,手里拄着那根被张飙改造过的枣木拐棍,如同盲人探路,却恰好地走向那些聚在一起低声议论、面色凝重的官员小圈子。

  他凑到人家旁边,假装晒太阳打盹,耳朵却竖得像兔子。

  “咳……咳咳……”

  伤病老钱也一边剧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来,一边有气无力地伸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碗,碗底似乎还用炭笔画了些什么古怪符号。

  他专门找那些面相看起来比较斯文、可能心软一点的御史或翰林官:

  “官……官爷,行行好,赏……赏个铜板抓药吧……”

  “咳咳……俺这身子,当年在军中是落下的病根,如今……咳咳……怕是熬不过这个秋天了……”

  他咳得情真意切,鼻涕眼泪都快出来了,那凄惨模样,让几个年轻御史都面露不忍。

  这几位老兵,将张飙亲传的《张氏伤残人生存指南与行为艺术速成班》的精华,展现得淋漓尽致。

  旋转式摔倒、渐进式摔倒、无差别碰瓷、利用轻视、破烂信息传输……各种奇技淫巧,轮番上阵。

  刚刚上前准备控制张飙的侍卫,被他们这么一搅合,顿时手足无措。

  毕竟再怎么说,也算是同袍,总不能连同袍都无情对待吧?

  这若是传出去,指不定会被怎么戳脊梁骨!?

  而袁泰等人见那些侍卫被老兵们阻止了,脸色黑成了锅底。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一个老翰林气得胡子直抖,指着这群‘妖魔鬼怪’,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这定是那张飙指使的!”

  一个兵部官员又惊又怒:“他想干什么?想把大朝会变成丐帮大会吗?!”

  “哈哈哈!瞧那个甩袖管的,甩得跟风火轮似的!”

  也有胆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低阶武官,忍不住笑出声来。

  “啧啧,这碰瓷的功夫,绝了!比五城兵马司抓的那些青皮都专业!”

  官员们被这群老兵奇葩的‘乞讨’方式弄得哭笑不得,想驱赶,对方是伤残老兵,身份敏感。

  不驱赶,场面又实在太难看。

  混乱进一步升级。

  张飙站在他的破桌子后面,看着自己一手导演的这出‘老兵丐帮显神通’的大戏,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他甚至还嫌不够乱,又敲了敲锣,添了一把火:

  “诸位同僚都看到了吧?这就是咱大明朝伤残老兵的现状!为国流血负伤,如今却要靠着这点‘手艺’混口饭吃!”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卫所制度崩坏,军户苦不堪言,抚恤层层克扣!”

  “咱们反贪局,不仅要审计藩王,更要厘清军屯,追缴亏空,让这些为国征战的老兵,能活得有尊严!”

  他巧妙地把老兵的荒诞行为,引向了军籍卫所的弊端,将自己的‘招聘闹剧’和‘审计藩王’的惊雷,与底层军户的血泪联系在了一起。

  这下子,不光是看热闹的,连那些原本对张飙嗤之以鼻的官员,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张飙!你休得再胡言乱语!”

  袁泰气得牙痒痒,指着张飙再次怒骂:“你这是聚众作乱!冲击朝廷法度!老夫今日必将在皇上面前弹劾你!”

  “不错!张御史屡次三番作乱!罪无可赦,天理难容!”

  户部那名郎中也跟着冷哼道:“他还指望着我们上你的当!什么狗屁的高薪招聘!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