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让你死谏,你怎么真死啊 第226章

作者:守柴炉

  “行了,废话少说,快进来!”

  张飙摆了摆手。

  几位老兵面面相觑,很快,他们就悄无声息的进了张飙房间。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别来了吗?”

  张飙环顾几人,开门见山的问道:“怎么还要死要活的?”

  几名老兵互相对视一眼,随后由那名独臂老兵道出了原委。

  原来是老朱制定的军籍问题。

  一旦入了军籍,就是世代军户,子子孙孙都得当兵。

  想脱籍?比登天还难!

  家里男丁死了,就要从子侄、甚至同族里勾补。

  那些当官的,就借着‘勾补’的名义,强拉壮丁,逼得人家破人亡。

  “我那外甥,正在家种地呢,突然冲进来一帮官差,二话不说就把他捆了,要押送到几千里外的甘肃去当兵。理由是,他一个连名字都记不清的远房祖父,是军户。”

  “我们村出了个逃跑的军户,结果全村连坐,村长都被流放三千里了!”

  “这世道,简直没法活啊!张青天!”

  “是啊,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听到几名伤残老兵的唉声叹气,张飙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者安慰他们。

  不得不说,老朱搞的这个卫所制,真的是个‘天坑’。

  那么,什么是卫所制?

  简单来说,就是国家给当兵的分田地,平时你们是农民,自己种地养活自己。

  战时你们就是战士,抄起家伙保家卫国。

  国家出装备,你们自己解决工资和口粮。

  听着是不是特完美?简直是明朝版的‘铁饭碗’,自带编制还包分配田产。

  按《明太祖实录》的说法,每个军户家庭能分到50亩地,连耕牛、种子都给你配齐。

  洪武初年,这套系统运转得那叫一个‘溜’。

  九边军屯一年能收两千多万石粮食,边防军吃饱喝足,还能有点结余。

  那时候,当兵是个光荣的职业,是真正的国家柱石。

  然而,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谁能想到,这个老朱亲手设计的‘完美闭环’,在短短几十年后,就成了一个吞噬无数家庭、绵延近三百年的巨型天坑。

  问题出在哪?就出在两个字:人性。

  朝廷说地是给军户种的,可地契呢?牢牢攥在各级军官和官府手里。

  这就好比公司说给你股份,但股权证永远在老板的保险柜里。

  时间一长,这地就成了长官们的私产。

  正德年间,大太监刘瑾,一个人就霸占了一万多亩军田。

  什么意思?三百多个本该保家卫国的军户家庭,一夜之间,从国家公务员变成了给他家打长工的佃农。

  他们种出来的粮食,不再是军粮,而是太监老爷的私产。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你以为当兵的只需要种地守城?太天真了!

  长官们把他们当成了免费的‘万能工具人’。

  修豪宅、运私货、甚至给长官夫人带孩子,都得士兵上。

  成化年间,延绥镇的士兵就吐槽:

  【三日一小役,五日一大役,不知吾等是兵是奴?】

  这哪是保家卫国,这分明是卖身投靠。

  更要命的是,九边那地方,很多都是鸟不拉屎的盐碱地、沙漠戈壁。

  大同镇有的卫所,‘地皆沙碛,亩收不过三斗’,拼死拼活干一年,交完租子自己就得喝西北风。

  嘉靖《固原镇志》里记了个事,讲的是一个军户半夜在地里浇水,实在太累睡着了,结果被野狼活活叼走。

  听着都让人心酸。

  就这,还有很多人鼓吹明朝,鼓吹老朱呢!

  张飙叹息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几位老兵,沉沉地问道:

  “你们不是伤残老兵吗?按理说,应该有优待才对,怎么连你们都被牵连了?”

  这话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

  独臂老周浑浊的眼睛里泛起血丝,声音变得无比沙哑:

  “优待?张御史,您是不知道!咱们这些老家伙,领点伤残抚恤金,都得交份子钱!您以为他们会让咱们白拿?”

  “就您‘以资抵债’给咱们的那些东西,大部分都‘孝敬’给了他们!”

  “否则,他们就会想办法为难我们的家人!”

  “是啊!咱们虽然没被牵连,但咱们的亲朋好友,哪个没被牵连?比起咱们,那卫所里的后生们,才叫一个苦!”

  瘸腿老李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接口道,语气里充满了愤懑:

  “说是军屯,可好田好地都被千户、百户老爷们,还有那些王府的庄头们占了去!”

  “分到咱军户手里的,都是些贫瘠山地、河边洼地,累死累活一年,打下的粮食连交皇粮都不够!”

  “皇粮?”

  瞎眼老孙冷笑一声,他用手指敲着桌面:

  “正赋都还好说,最要命的是那些数不清的杂派、加征!”

  “这个王爷修府邸要‘摊派’,那个国公做寿要‘随礼’,上官迎来送往要‘孝敬’!”

  “咳咳.对!名目多得俺们都记不住!”

  伤病老钱,咳嗽着附和道:

  “粮不够,就拿家里仅有的一点银钱、布匹抵,再不够,就只能卖儿鬻女!”

  张飙的眉头紧紧皱起:“卫所的军官不管?朝廷不管吗?”

  “管?”

  老李嗤笑一声,带着无尽的悲凉:“军官?他们就是最大的蠹虫!喝兵血,吃空饷!哪个少得了他们?”

  “咱们一个满编该有五千六百人的卫,实际能有三千人就不错了!”

  “剩下的名额,饷银,全进了当官的腰包!”

  “至于朝廷?户部侍郎傅友文,兵部尚书茹瑺,就是朝廷!”

  老孙用他那只尚能视物的眼睛盯着张飙,声音颤抖:

  “这还不算……有些王爷,心思更野!”

  “他们偷偷在藩地蓄养私兵,不敢明着来,就通过卫所的军官,用各种手段把精壮军户弄到他们的王庄里去,名义上是佃户,实际上就是他们的私兵!”

  “粮饷器械,都从咱们军户身上刮!”

  “对!这事俺知道!”

  老周猛地一拍大腿:“就比如西安府那边,秦王府……唉,有些话俺不敢说,但那边卫所的兄弟,苦不堪言!”

  “好好的军田被强占,人被打发去给王府挖矿、修别院,稍有不从,就是一顿毒打,甚至莫名其妙就‘病死’了!”

  “咳,还有晋王府”

  “是啊,他们虽然被废了爵位,但王府在藩地的腌臢事,还在继续.”

  老兵们你一言我一语,血泪控诉着卫所制度的腐败、军籍的悲惨以及藩王与军官勾结的非法行径。

  他们或许说不清太高深的道理,但那一桩桩、一件件亲历或亲见的惨事,却比任何资料都更具冲击力。

  张飙默默地听着,手指的指甲掐紧肉里,溢出了鲜血都不知道。

  他的心,也如同外面的雨天一样,被淋得拔凉拔凉的。

  他知道明朝的卫所制有问题,却没想到已经糜烂至此。

  要知道,这才洪武二十六年,也就是说,还要糜烂两百多年。

  【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悲惨人间啊!】

  “张青天,我们知道您有本事,虽然您的情况也不好,但我们别无他法了,不知道您.”

  眼见张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老周抬手制止了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抬头看向张飙,欲言又止。

  听到这话,张飙顿时回过神来,看向老周和其他老兵,沉声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这个.”

  几名老兵互相对视一眼,却听老李叹息道:

  “张御史,能结识您,是我们此生最大的荣幸。我们知道,这样来找您,有些忘恩负义”

  “您明明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但是,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我们都是粗人,废人,斗不过那些官老爷,我们想的是,您能为沈会计他们‘讨薪’,能不能也为我们讨个‘公道’.”

  “是啊张大人,哪怕不能救回俺外甥,也要救救那些无辜被牵连的村民!”

  老周也随口附和道:“他们的日子已经够苦了,那村长三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还被流放三千里.”

  “咳张青天!”

  老钱直接给张飙跪了下去,咳嗽着道:“求求您,求您帮帮我们.咳.帮帮那些后生”

  此话一出,几名伤残老兵,全都跪了下去。

  “张御史!”

  “张青天!”

  “张大人!”

  张飙看着他们,再次陷入语塞。

  他能帮吗?肯定是能的!但他就是‘毒药’,顶多‘以毒攻毒’,真正要解决大明的腐烂问题,还得刮骨疗毒。

  可是,以老朱现在的状态,恐怕已经没心思再治理国家了。

  他现在一心想要搞清他儿子,他孙子,乃至他老婆的死亡真相。

  虽然这些都是张飙提出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朱标,朱雄英,马皇后的死,确实有蹊跷。

  而且,如果不是老朱彻查真相,他都不会动摇他的藩王制度。

  也就是说,张飙提出那些死亡疑云,其实是他推行改革的动力来源。

  在混乱中谋求新生。

  【妈的!老子真是为这个世界操碎了心!】

  【朱重八,你不是要立储吗?】

  【老子就送你一份‘大礼’,让你看看,你选的‘仁君’,将来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烂摊子?】

  【看看是你立储的心思硬,还是这卫所百万军户的血泪硬!】

  张飙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如刀,炭盆的余烬忽明忽暗,映照着他脸上那一丝近乎冷酷的决心。

  却听他冷声道:

  “我可以帮你们,但老子是疯子,跟着我干!就要做好必死的觉悟!如果没有,赶紧给老子滚!”

  “也别说沈浪他们怎么没死?那是他们的造化!不是人人都有这种造化的!”

  “出来疯,迟早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