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守柴炉
是后宫?是其他儿子?
还是……标儿身边最亲近的人?!
无数的猜测如同毒虫,瞬间爬满了老朱的心头,啃噬着他仅存的理智。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厉鬼,扫向瘫软在地的那个锦衣卫小旗,声音嘶哑扭曲,带着一种濒临疯狂的杀意:
“说!张飙……张飙到底死了没有?!人头呢?!尸身呢?!”
他必须要确认!
确认这个妖孽是不是真的死了!
如果没死……如果这又是他的什么诡计……
“回……回皇上……”
锦衣卫小旗吓得语无伦次:“钟声……钟声已响,刘大人……刘大人应该已经接旨……人……人头想必……”
“想必?!”
老朱如同受伤的猛兽般咆哮起来:“蒋瓛呢?!让他立刻来见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咱要亲眼看到张飙的人头!”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和暴怒中,之前关于朱雄英的回忆,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那个聪慧伶俐的孙儿,拉着他的衣袖,用稚嫩的声音背诵《百家姓》……
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在他批阅奏章时,乖巧地坐在一旁临摹字帖……
那个在他膝下承欢,被他寄予厚望的大明第三代继承人……
【雄英……我的好孙儿……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难道……难道真的不是意外?!】
这个被他强行压抑了多年的疑问,此刻被张飙以最残忍的方式重新挑起,带着血淋淋的钩子,撕扯着他的心脏。
对张飙的愤怒,对儿子们的失望,对孙儿早夭的疑惧,对自身统治被全盘否定的羞耻和恐慌……
种种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碰撞,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猛地将那份染血的《治安疏》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里,仿佛要将其捏碎,却又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不肯松开。
“滚!都给咱滚出去——!”
他对着云明和小太监发出了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
两人连滚爬爬地逃出了大殿。
空荡荡的华盖殿内,只剩下老朱一人,和他手中那份仿佛重逾千斤的‘遗书’。
他佝偻着背,站在满地狼藉中,背影在烛光下拉得长长的,充满了帝王的愤怒、父亲的悲凉、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
而整个华盖殿,死寂无声,只有老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在回荡。
他佝偻着站在御案旁,手中紧紧攥着那份被揉皱、染血的《治安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那薄薄的纸页,此刻仿佛有千钧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愤怒!滔天的愤怒!
张飙这妖孽,临死还要用如此恶毒的方式羞辱他,将他儿子们的丑行赤裸裸地摊开,将他毕生的功业贬得一文不值!
更可恨的是,他竟敢提及雄英!
用那种轻佻又意味深长的语气,在他心头最深的伤疤上狠狠剜了一刀!
绝望!深不见底的绝望!
若张飙所言非虚,那他朱元璋算什么?
一个教子无方、纵子行凶的昏君?
一个连孙子真正死因都查不清、甚至不敢去查的懦夫?
他毕生追求的煌煌大明,在张飙笔下,竟成了不如汉朝的耻辱?!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还有那萦绕不散、此刻被无限放大的恐惧和猜忌。
朱标的死因还未彻底了结,关于朱雄英,甚至关于这深宫之中可能隐藏的、更黑暗、更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逐渐浮现……
几种极端情绪如同岩浆在他胸中翻滚、冲撞,几乎要将他理智的堤坝彻底冲毁。
“蹬蹬蹬……”
一阵急促而克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殿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蒋瓛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他显然已经知晓了刑场的最终结果,脸色凝重,步伐却依旧沉稳。
他快步走入殿内,无视满地狼藉,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清晰地禀报:
“启禀皇上,罪囚张飙,已于午时三刻,在奉天门外……验明正身,明正典刑。”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如实补充道:
“其尸身……暂由锦衣卫看管,等候皇上发落。”
来了。
最终确认的消息来了。
老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那双布满了血丝和疯狂的眼睛,死死地钉在蒋瓛身上。
“死……了?”
老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
“是。”
蒋瓛垂首,肯定地回答。
“呵呵……哈哈……哈哈哈!”
老朱猛地发出一阵压抑的、继而变得癫狂的大笑。
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
“死了……好!死得好啊!!”
他一边笑,一边用力拍打着御案,状若疯魔:
“这个祸害!这个妖孽!终于死了!”
“再也没人能指着咱的鼻子骂咱‘无父无君’了!再也没人能揭咱儿子们的短了!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的声音却陡然带上了哭腔,那笑声变得比哭更难听:
“可他死了……他死了……雄英的事……标儿的事……咱去问谁?!啊?!你告诉咱,咱去问谁——?!”
他猛地将手中攥得紧紧的《治安疏》狠狠砸向蒋瓛,纸团在空中散开,飘落在地,上面猩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你看看!你看看他写的什么?!”
“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可他为什么不说完?!”
“他为什么到死都要留着这个钩子钓着咱?!为什么——?!”
老朱的情绪彻底失控。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猛兽,挥舞着手臂,嘶声力竭地咆哮着,质问着,仿佛蒋瓛就是张飙的化身。
蒋瓛跪在地上,任由皇帝的怒火倾泻在自己身上,头埋得更低,一言不发。
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老朱咆哮了一阵,力气仿佛被抽空,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冰冷的龙椅扶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殿外,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小小的、活泼的身影。
【皇爷爷!皇爷爷!你看孙儿写的字!】
【皇爷爷,孙儿长大了也要像您一样,当个大英雄!】
【雄英……朕的乖孙……】
朱雄英稚嫩清脆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那张酷似标儿和常氏的小脸带着纯真的笑容,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他第一个嫡孙,是他和大明未来的希望啊!
可这孩子,八岁就没了。
八岁!
他才八岁!
谁这么恶毒!?害死了咱的嫡孙?!
【你知道朱雄英是怎么死的吗?】
这句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愧疚!
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愧疚,瞬间淹没了愤怒和绝望。
他对不起雄英!对不起标儿!对不起早逝的常氏!
如果他当年能狠下心彻查,是不是就能避免后来的悲剧?是不是标儿就不会……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灵魂。
“是咱……是咱对不起他们……”
“是咱没用……连自己的孙儿都护不住……连他怎么死的都弄不清楚……”
老朱喃喃自语,老泪纵横。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杀伐决断的洪武大帝,只是一个充满了悔恨和无力的爷爷、父亲。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蒋瓛,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和最后一丝希冀:
“蒋瓛!你说!张飙……张飙他是不是在骗咱?!”
“他是不是为了扰乱咱的心神,故意胡说的?!雄英就是病死的!对不对?!你告诉咱——!”
他在寻求一个否认,一个能让他继续自欺欺人的答案。
蒋瓛抬起头,看着皇帝那濒临崩溃、充满祈求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但他却没有直接回答老朱的这个问题,而是讲述了刑场发生的事。
“皇上,刑场那边……张飙伏法后,百姓非但没有散去,反而群情激愤!”
“有人高呼‘张青天’,有人痛哭流涕,更有甚者,开始冲击监刑台,辱骂刘三吾大人和在场士子为‘国贼’、‘腐儒’!”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
“现场几乎失控,五城兵马司弹压不住,臣不得已调用了部分锦衣卫力士,才勉强维持住秩序。”
“但民怨沸腾,恐非武力所能彻底平息!刘三吾大人……受惊过度,已瘫软不能行!”
老朱听到这个答非所问的禀报,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
刚刚被张飙《治安疏》激起的怒火还未平息,此刻又添上‘民变’的惊怒。
“反了!都反了!”
他低吼一声,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一群刁民!被那妖孽蛊惑,竟敢冲击法场!刘三吾这个废物!”
蒋瓛抬头,小心翼翼地补充了最关键、也最致命的一条:
“皇上……还有一件事……异象……刑场那边,天空……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
“雪花?”
老朱一愣,应天府都多少年没下过雪了,怎么会突然下雪?
蒋瓛硬着头皮,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千真万确,皇上!就在张飙人头落地后不久,刑场上空,毫无征兆地飘下了细碎雪花!”
“如今外面……已然是‘六月飞雪之象’!”
“六月飞雪之象……六月飞雪之象……”
老朱喃喃地重复着这六个字,脸上的暴怒瞬间凝固,转而化为一种极致的震惊和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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