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让你死谏,你怎么真死啊 第198章

作者:守柴炉

  他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尖利:

  “娘!您听见外面的动静了吗?午时三刻!就在今天!”

  “那妖言惑众、污蔑皇爷爷、构陷大臣的国贼,终于要被明正典刑了!”

  他越说越激动,转身就要往外冲:“我要去看!我要亲眼看着那疯子的人头落地!看他还能不能狂……”

  “站住——!”

  一声冰冷而严厉的喝止,如同兜头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朱允炆的兴奋。

  吕氏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念珠,脸色平静得近乎刻板。

  但若仔细看,便能发现她捻动佛珠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双保养得宜的眼睛里,此刻正翻涌着远比儿子复杂深沉得多的情绪。

  “你去做什么?”

  吕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去看热闹?去彰显你的‘嫉恶如仇’?还是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对张飙之死有多么欢欣鼓舞?”

  朱允炆被母亲问得一怔,下意识地反驳:“我……我难道不该高兴吗?他那样污蔑皇爷爷,搅乱朝纲……”

  “该!但你更该记住你的身份!”

  吕氏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你是太子爷的嫡子,是皇上寄予厚望的皇孙!你的喜怒,岂能形于色,示于人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同样难以抑制的、想要亲眼看到张飙伏法的冲动,语气放缓,却更显沉重:

  “允炆,你还不明白吗?今日这刑场,看似是处决一个囚犯,实则是……你皇爷爷摆下的一座修罗场!”

  “他在看着,看着所有人的反应!”

  “你允熥弟弟,明月、明玉妹妹,他们为何能被恩准去观刑?”

  吕氏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寒意:“那是你皇爷爷对他们……或许是怜惜,或许是试探!”

  “他们失了爹娘,张飙帮太子爷查清了真相,他们表现些悲戚或不舍,都属常情。”

  “可我们呢?”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儿子:

  “我们母子,如今在这东宫,看似尊贵,实则如履薄冰!你皇爷爷的心思,深似海!”

  “他今日能为你父王血洗朝堂,圈禁亲王,明日焉知不会因为一丝猜忌,而……”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朱允炆已经吓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吕氏看着他惊惧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决绝。

  她必须让儿子明白这宫廷的险恶。

  “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们母子!”

  她一字一顿地道:

  “我们若表现出半分急切,半分欣喜,落在有心人眼里,会变成什么?会不会被曲解成做贼心虚?”

  “或者……对某些被清洗的势力幸灾乐祸?”

  “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吕氏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你父王……他去得不明不白,这盆污水,我们躲还来不及,岂能自己往上凑?!”

  朱允炆彻底被母亲的话震慑住了,满腔的兴奋化作了后怕和冰凉。

  他嗫嚅着:“那……那我们……”

  “我们就在这里。”

  吕氏重新坐直身体,恢复了那副端庄娴静的模样,只是手中的念珠捻动得更快了:

  “读书,静思,为你父王祈福。外面的一切,与我们无关。”

  她闭上眼,仿佛在平息内心的波澜,但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念头。

  张飙……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打乱了她所有的布局。

  他掀起的这场风暴,虽然清洗了秦、晋等王的势力,客观上为她的允炆扫除了一些障碍,但也将东宫、将太子之死重新推到了风口浪尖。

  她恨张飙吗?自然是恨的。

  恨他口无遮拦,恨他将水搅浑,恨他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忌惮和祈盼。

  【死吧……张飙,你赶紧死吧!】

  【只要你死了,很多秘密或许就能永远埋葬。】

  【只有你死了,这朝堂才能慢慢恢复平静。】

  【你死了之后,我的允炆,才能安安稳稳地……坐上皇太孙宝位!】

  她将所有翻腾的野心、恐惧和杀机,都死死地压在了那副温良恭俭让的面具之下。

  此刻,她不是那个可能知晓某些隐秘的太子遗孀,只是一个哀恸未亡、谨守本分的母亲和儿媳。

  “允炆!”

  她睁开眼,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

  “收起你的心思,好好读书。你是你父王的儿子,未来……要承担大任的,切不可因小失大。”

  朱允炆看着母亲深不见底的眼睛,似懂非懂,但终究是畏惧占了上风,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是,娘,孩儿知道了。”

  他重新坐回书案前,拿起那本《论语》,却感觉上面的字迹仿佛都变成了张飙那张嘲讽的脸。

  殿外,隐约传来午时的钟鸣。

  吕氏捻动佛珠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快结束了……吗?】

  她心中默念,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张飙虽死,但他掀起的惊涛骇浪,真的会随着他的人头落地而平息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今往后,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隐忍。

  为了她自己,为了她儿子,更为了那条通往权力巅峰的、布满荆棘的路。

  ………

  眼见刑场喧闹不休,午时钟声也响了,刘三吾与蒋瓛对视一眼,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于是果断下定决心。

  “将人犯押上刑台——!”

  刘三吾站起来大声吼叫,生怕常森听不到他的命令。

  “哐当!”

  将进刑台的时候,囚车缓缓停下,一名锦衣卫立刻打开囚车的车门。

  张飙满脸笑容的下车,脚步轻快的登上刑台,在断头台前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

  “宣旨!”

  刘三吾声嘶力竭,却一点儿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蒋瓛则朝一名宣旨太监点头示意,后者连忙捧起一卷明黄黄的圣旨,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等会儿!”

  断头台前的张飙突然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声音洪亮,瞬间压过了刑场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闻言,都为之一愣,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连高踞监刑台的蒋瓛,眉头都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只见张飙费力地转动着脖子,目光在观刑台上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蒋瓛身上,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无辜、甚至带着点委屈的表情。

  “蒋指挥使!不对劲啊!”

  他扯着嗓子喊道,语气活像个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老农:

  “我这都要上路了,怎么皇上他老人家就这么让我光着身子走啊?”

  光着身子走?

  这话一出,全场愕然!

  连那些正在偷偷抹眼泪的沈浪、老兵们都忘了悲伤,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张飙可不管别人怎么想,自顾自地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声音大到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您看啊,我这生前,好歹也是个‘御史’,甚至做到过‘都御史’这样的高位。虽然没领过朝廷一文钱俸禄,但好歹也为大明‘操劳’过不是?”

  “这死了,总得有点陪葬品,下去见了阎王爷,也好说道说道,显得咱大明体面,显得咱大明皇帝大方,对不对?”

  蒋瓛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手指不由自主的按向了腰间绣春刀的刀柄。

  他这辈子杀人无数,从勋贵大臣到贩夫走卒,哪个临死前不是哭嚎求饶,就是慷慨陈词?

  像这种死到临头还惦记着‘陪葬品’的,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张飙!你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

  刘三吾气得胡子直抖,厉声呵斥。

  “哎哎哎,这位刘大学士,你别急啊!”

  张飙朝他摆了摆手,一脸‘你不懂事’的表情:“我这怎么是胡言乱语呢?我这是在为咱大明的脸面着想!”

  说着,他转过头,又看向蒋瓛,眼神那叫一个真诚:

  “蒋指挥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皇上之前下旨送了我一套七彩琉璃茶具?”

  “如今,我人都快死了,茶具却不见了。咋滴,皇上这是要出尔反尔,连死人的东西都要收回去?“

  轰隆!

  此言一出,全场轰动!

  蒋瓛脸都吓白了,心说你他娘的可真敢说!

  “住嘴——!”

  蒋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但张飙哪管他,又环顾在场的所有人,委屈巴巴地道:

  “你们看看啊,那套琉璃酒杯,是皇上赐给我的,我用着挺顺手的,得带着!不然下面那些老鬼该笑话咱大明穷酸了!”

  “还有牢房里那床被子,虽然薄了点,但跟我有感情了,也得带着!下面阴冷啊!”

  “哦对了,前几天蒋瓛蒋大人‘请’我吃的那个王麻子猪头肉,味道不错,再来俩斤!路上吃!”

  “另外……”

  他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从酒杯、被子、猪蹄,到笔墨纸砚,甚至还想把诏狱里那块他经常靠着发呆的石头都捎上。

  理由更是千奇百怪,什么’下面文风不盛需要启蒙‘、’石头坐着舒服习惯了’……

  刑场之上,数万围观群众,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全都傻眼了。

  悲伤的气氛?不存在的。

  肃杀的氛围?荡然无存。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如同传染一般,压抑的哄笑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这张飙是疯了吧?”

  “临死还要猪头肉?他怎么不把王麻子带下去给他现做呢?”

  “还要被子?他当是去郊游啊!”

  “我的老天爷,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头一回见这么上刑场的!”

  观刑台上,朱高燧使劲掐着自己大腿才没笑出声,脸憋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