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周公子南
高贵与妖冶在她身上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国色天香,不过如是。
萧宝月见王扬目光落落大方,无丝毫局促躲闪、自馁畏缩之态,也无猥俗迷亵、惊痴愚顽之色,不由心道:此人果然有些见识。
她手指在桌案上轻点,声音不疾不徐:“其实你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让我掀开帘子,我说得没错吧。”
“聪明。”王扬也不遮掩。
他早猜到女子不会泄露身份,并且就算这女人告诉他背后是谁谁谁,他也没法求证,所以他一开始就是奔着见女子的真面目来的。此所谓法乎其上,得乎其中。
萧宝月道:“所以呢,见到我又怎样?”
王扬挥扇微笑:“见到你,我们就可以继续谈了。以后我们见面,就这样面对面,可不许再遮帘子。”
女子殷唇微勾,似笑非笑:“怎么,喜欢见我啊?”
只这么一个表情,便是夺魂摄魄,娇媚不可方物。
王扬心神不动,口中道:“是啊,养养眼也好。”
两人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都知道王扬如此做的用意是什么。隔帘答话是主仆间才有的交流方式,王扬既要扭转之前单方面被要挟命令的模式,就要从细节入手,为平等对话奠定基调。
“现在我们就算合作了?”萧宝月问。
“不急,合作得进屋谈。”王扬得寸进尺。
萧宝月神色一肃:“男女有别,不便共处一室。”
她声音虽淡,但王扬听其声,辨其色,察觉到这一条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便转而道:“那在屋外设坐,我站累了。”
“可以。”
萧宝月低声吩咐下去,很快就有侍女为王扬摆上软垫坐席,还配了张紫檀木书案,案上置一卷书,封题上写着“南蛮通考”四个字。
“这书你带回家,一个月内记熟。”
“记熟?为什么?”王扬问。
萧宝月打着哈欠:“我说为了保住你的小命你信不信?”
“信。”王扬答得没有丝毫迟疑。
萧宝月一怔,王扬的回答完全偏离了她的设想。
“你真信?”萧宝月看着王扬,再次问道。
“信啊。”
萧宝月时常会感到无聊,因为很多人下一步会说什么,做什么,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看着早就猜到的事按部就班地发生,自然会觉得无趣。可这王扬说话行事却三番五次地跳出她的预料之外。比如这次对答,她本来已经想好,王扬说不信之后,如何用一句话便噎得他做不得声。岂料他根本没按设定走!
这就像蓄力拉弓,正要射箭的时候弓弦突然断了。出乎意料确实不无聊了,但感觉很不好!
萧宝月盯着王扬:“你根本不信为什么要说信?”
王扬理所当然说道:“我要说不信,你肯定问我,那你还问什么?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居然被猜出来,可恶......
萧宝月板着脸道:
“光背熟这卷书不够,还要熟习这门学问。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你每四天来一次,我考核你的背诵进度,并且给你讲解书上没有的内容。一个月的时间的确有些仓促,但我也没要求你精通蛮学。你既是儒玄双修,学问做得又好,那这强记默识的功夫,想来还可以。把卷书记下来,再加上我的讲解,这门学问不说懂个七八分,五分以上必须要有!你若是做不到,我们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应该可以过关吧......
希望如此。
萧宝月说到这儿不由得想起王融,一个月精通蛮学对别人来说不可能,但对王融来说一定可以。可惜世间像王融那样的聪明全才有几人?王扬儒道学问虽佳,但蛮学可和儒道不是一回事。不过此人既然在经学上有如此造诣,也算是不俗了,应该能学出个样子吧......
王扬翻书大致看了一下,说道:“好。学成之后呢?”
萧宝月见王扬神色轻松的模样,不由问道:“你有信心?”
“凑合吧。”
“......此事至关重要,我的计划能不能成,你的命能不能保,都在这上面。”
王扬趁机问道:“要不你跟我说说后续计划,让我深刻体会一下这件事的重要性,然后兴许就来了学习劲头,昼夜苦读......”
“苦不苦读你自己掂量。反正你只要学成了,巴东王便不会灭你的口,日后他谋逆事发,也不会牵扯到你。但你若学不成,到时可别说我不救你。”
说得像我学成,你就会救我一样.......不过在用着我的期间,应该会救一救?
至于如果学不成的话,说“不救”也太委婉了,学不成我对你就没有价值了,你何止不救,搞不好要抢在巴东王前灭我的口......
王扬一笑:“那为了让你救我,我尽力吧。但四天来一次就没必要了吧。”
“如果你认为活着也没必要,可以不来。”
......四天一次,行吧,就当上门选修课了。不过有了这卷书的话......
萧宝月看着指甲,声音慵懒:“你如果想通过这卷书来查我的身份,那我劝你还是省些力气,这书上既没有我的笔迹,也不曾刊行于世,你只能自己看,不要外传。”
可以的,居然又猜中了......
王扬做无辜状道:“你想多了,我可没那么多心眼儿。”
萧宝月冷呵一声,突然坐正,盯着王扬,严肃说道:“我最后提醒一件事。你可以装贵族,可以摆威风,可以做生意,可以谈学论道,这些我都不管。但你敢利用琅琊王氏的身份,勾引士女、骗诱闺秀的话,我就让你后悔出生在——”
“哎!!!你等等等等!什么勾引?!什么诱骗?!你把话说清楚!我勾引谁?诱骗谁了?我虽然身份有疑,但怎么说也是个正人君子!骗财骗色的事可从来不干!你不要无中生有!坏我名声!”
萧宝月皱着眉,上下打量了王扬一番:“就你?还正人君子?”
“正不正人先不说,君子起码差不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么说吧,我要不做君子那天,你都得害怕!不光你,我不君子起来我自己都怕!”
萧宝月乐了:“好!君子!你一定要一直君子下去!倘若什么时候让我发现你不君子了,让我发现你心怀不轨,玩司马相如琴挑,韩德真偷香那一套,那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王扬无语:“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先想想自己要不要换个地方吧!今天我把王府的兵带来了,虽然用的是这个酒楼得罪我的借口,但如果巴东王有心问上一两句,然后再查的话......”
萧宝月不屑道:“这个还用你操心?后面一排院子都是通的,左右都是不在籍的私娼馆,不少人都知道。前面一查,后面我们就撤了,换上莺莺燕燕,到时自有移花接木之计,你还真以为带了点兵就能把我堵住?查也是查到你钻温柔乡去了,查不到我身上。一会儿我引你见几个美人,你个正人君子可得和她们好好熟悉一下。”
王扬:正人君子?谁是正人君子?
第158章 有问题
“族叔!”
“之颜!”
“族叔!!”
“之颜!!”
扑克脸微微侧过脸,不忍直视这肉麻场面。
“族叔,我给您带了点东西,就放在外面,但书坊里两个人就是拦着不让进,您看.....”
“哎呀之颜!族叔见到你就很开心了,还带什么东西啊!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啊!”
王泰说完哼了一声:“这外面的下人好不晓事!连我侄儿带来的东西也敢拦!无前,你去,让他们把东西送进来,再好好训教一番!”
王泰本以为王扬就是随便带了点什么,结果大红礼箱直接码成一排。
“之颜你这......这也太客气了!何必如此啊!”
王扬眼神真挚,脸色深沉:“莫说族叔为小侄操办户籍大事,就说当初小侄流落荆州,孤苦伶仃,如无根之萍,心神惶惶。可族叔您却愿意接纳我.....”
王扬说到这儿略带哽咽之意,似是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不仅待我如至亲骨肉,关怀备至!还处处为我考虑谋划,耗费心力!我王扬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些许薄礼,不过是一点心意而已,根本不足道!将来小侄若真如族叔所言,有平步青云的那一天,那也绝对不会忘了族叔的恩情!”
王泰感动地拍了拍王扬肩膀:“好孩子!真是好孩子!才德兼备!族叔没有看错人!将来必能光大我王氏门楣!但族叔知道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在荆州立家不易,生意也需要钱,以后万不可再如此破费了!”
王扬有些不好意道:“是,小侄知道了,其实小侄也是借花献佛,这里面大半都是王爷的赏赐。”
王泰脸色一变:“这是巴东王让你送的?”
“不不不,族叔您不是不让我和人说您的事吗?怎么可能是王爷让送的?这是王爷赏赐给我的,当时我就寻思给族叔带一些来。”
“赏赐给你?”王泰不动声色地问。
王扬面露喜悦,兴奋道:“是啊!族叔你不知道,王爷还真挺看重小侄的!节前召我去王府,说他要筹建常平仓,让我帮着谋划,我就随便说了几句,没想到说到王爷心坎里去了!对我赞赏有加!说要让我白衣领职,助他建仓,还又是赏钱又是赏物的,给了好多赏赐!说是算我帮忙的酬劳!听说我在做绸缎生意,更是直接帮我把仓库都租好了!整整几大仓库,我生意就是做得再大也用不了啊......”
王泰越听神色越郑重:“贤侄你等等,慢点说。你说巴东王要建常平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端午节前。”
“他打算怎么建?粮食从哪来?”
“这我不太清楚,但好像已经在筹备了,节后就要开始运粮了。”
王泰思索片刻,又问道:“他在哪租的仓库?用的是谁的名义?是在召你谈常平仓之前租好的,还是召你谈之后租的?”
“临江货栈,用的是我的名,应该之前就租好的,我到了之后和王爷聊了一会儿,然后王爷就直接把契单给我了。”
“契单呢?方便给族叔看看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容侄儿找找......”
王扬把黄纸契单交给王泰,王泰仔细看过之后还给王扬,沉思不语。
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就算巴东王能建常平仓,为什么要让王扬参与?他一个少年儒生,学问再好也没经什么事,他能帮什么忙?难道借用他粮食生意的名头压士族?有可能。但即便如此,赏钱赏物就罢了,最蹊跷的是还帮他租仓库?真当巴东王没事干了啊!
一面让这傻小子参与建常平仓,另一面用他的名义租仓库,难道说......
难道巴东王要借常平仓的名义私自屯粮?又或者是准备趁机偷卖常平仓的官粮?
这无论是哪一项,可都是大罪!
如果真能拿住这个把柄,这效果可比原定计划要好得多啊!
王泰这边正思索着,王扬那边还在感慨:“说真的,王爷对我还真是不错。在这荆州中,真正看重我有治世之才的,除了族叔您,也就是王爷了......”
扑克脸听到“治世之才”四个字时差点失去表情管理,连王泰也不能无动于衷,嘴角动了一下。
“所以族叔,我这次来也是想和您商量一下,能不能别再让我写对巴东王不利的话了,毕竟我好不容易得到王爷信任,这差事要是办得好,说不定以后更得更用!如果将来入仕起家,能在巴东王幕府中任职,也是个不错的前程。
当然,我这是和族叔商量,具体怎么办,还是听族叔的!但族叔,侄儿觉得,虽然您那个朋友让我写巴东王的事,只是为了交差应付事,也没什么实际影响,但说到底编造亲王的话也不太好。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所以侄儿寻思,既然左右都没什么影响,那不写这个是不是也可以?您能不能帮我说说情,让我做些别的代替。侄儿好不容易有了进身之阶,是真不想做这个了!”
王泰看王扬言辞恳切地相求,明明白白地说想跟着巴东王干,还真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意思!心中只觉可笑。这傻小子属于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主儿。巴东王给他点甜头,他就图思报效,居然还跑来和我说!
不过这样也好。一来说明他还搞不清楚状况,对现在处境浑然不觉;二来也反映出这傻小子对自己防范也不多,这样就更好利用!
如果现在逼他继续写,倒是也能做到,不过有了常平仓这码事,暂时就没必要强迫了。与其再加威逼,不如借此机会收其心,借他这枚棋子,探明常平仓的真相。这可比编多少句话都管用。
王泰语重心长道:“贤侄!族叔说句实话,族叔也不想让你写那些东西,但是我那个朋友这样要求,族叔也是没有办法啊!但你如果真的不想写了,那族叔再想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让你立上一功,然后顺顺当当地入籍......”
王扬大喜,激动地拉住王泰的手:“族叔!您的大恩大德,小侄这辈子都还不清!!!”
“欸!都说了嘛,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过之颜,关于巴东王用你建常平仓这件事,你可得慎重!”
王扬一怔:“慎重什么?”
“你太年轻,又没做过官,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建常平仓这种事,属于官事。荆州那么多官员属吏,为什么要让你一个学子参与筹建呢?”
“这个王爷和我说过了,一来我有治世之才......”
王泰控制着表情没抖。
“二来我之前降过粮价,又做绸缎生意,也算有经务之干......”
王泰吸了口气,笑容满面道:
“之颜,族叔也觉得你有经世之才!但凡事多想一些总没坏处。巴东王若是要酬你之功,那赏你钱财就好了,为什么帮你租仓库呢?”
“噢!这个王爷也说过,说是知道我绸缎生意做得大,所以替我寻了货栈放货物,并且正好他也可以存些东西,所以那些仓库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用。”
王泰立即问道:“他要存什么?”
“那他没说,不过告诉我只管往库里运布,只是得留一半的地方出来,不许全占了。当时我还笑,说我哪有那么多本钱,把几个库都占满。”
王泰看着王扬,神色严肃:“那你有没有想过,巴东王既然要存东西,为什么用你的名义租仓库?”
“图方便?”
“多开一个户头的事,能有多麻烦?”
“呃......”
王泰接着问:“为什么是临江货栈?那可不是单纯寄存东西的地方,那是方便装船发货的地方!”
“是啊,王爷可能也有东西要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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