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柳画桥
三人绕过丹陛石,登上太和殿,在路过海瑞之时纷纷拱手行礼。
这哥们太拼了,太不容易了,喊了六百多个名字,嗓子这会估计话都说不出来了。
三人中,以高拱最为年长,二十九岁,其次便是榜眼陈辰,约摸二十六七岁。只有薛虹的年纪最小,也是最显眼的。
三人脚踏在太和殿中的砖石之上,任由所有的目光集中在身上,向着隆庆帝大拜行礼。
“臣等恭谢圣恩!”
隆庆帝看着下方年轻的面容,抚掌笑道:“哈哈哈哈!好啊,一甲三名,都是如此年轻,也是少有。”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官员开口庆贺道:“此乃陛下勤政之功,亦是我朝文风鼎盛之显!臣等为陛下贺!!”
“臣等为陛下贺!!!”
群臣纷纷下拜祝贺,隆庆帝的嘴角微微收敛:“众爱卿平身。今日朕也要京城的百姓好好看看我大明一甲进士及第的风采!
赐官服、牵御马,游街夸官!稍后摆驾琼林宴!”
……
贾府中,贾母看着桌子上的珍馐美味,却全然没有胃口,只浅尝两口扒熊掌云片便放下了筷子。
一旁负责侍候的邢夫人和王夫人纷纷开口问道:“老太太,可是今儿个这菜不合您的胃口?”
贾母摇了摇头:“行了,你们也别难为厨子了,这菜都是好的,只是老婆子这几天有些吃不下东西。
这几日我想着天气暖和了些,也该把我的玉儿接过来,顽上几天了。
鸳鸯,你带了我的信儿,亲自去林府请。”
鸳鸯轻声回道:“老夫人,今日正是放榜的日子,去林府请林姑娘过来,恐怕有些不太方便。”
邢夫人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若是落了榜,左右虹哥儿也还年轻。
若是侥幸上了榜,那咱们自出一份贺礼就是了。老祖宗想外孙女了,想接回来亲近亲近,也是情理之中。”
王夫人故作慈悲状,一副为晚辈着想的态度:“鸳鸯,你若去了林府不可主动提及落榜一事。
虹哥儿毕竟年轻,就是再聪慧,落榜也是正常,不要让那孩子心里不痛快。”
本来殿试不存在落榜一说,但是本届贡士居然有六百人之多,翻了一倍,谁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
但在王夫人看来,这必然是改了一些科举的规矩,薛虹大概是上不了榜的,一个半路拜林如海为师的穷小子,哪里来的好命呢?
更何况,倘若过了会试初试那一关,必然欢天喜地的,恨不得闹的天下皆知。
如今薛虹一点动静没有,还不是没中?
鸳鸯作为贾母的贴身大丫鬟,怎么会不知道这点人情世故?还不是故意说出来,讨薛虹的不快?
就在鸳鸯准备出门时,王熙凤一脸复杂的从外面掀开帘子进来,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林姑父家的弟子薛虹,蒙圣上钦点为探花。现在正在骑着御马游街夸官呢!!”
第47章 你们真的是文臣吗?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往年的状元、榜眼、探花大多是三四十岁左右的。
比如薛虹的老师林如海,便是二十七岁后才高中探花,已经算是年轻的了。
可今年的三位,最大的也还不到三十,三人中年纪最小探花的薛虹更是只有二十岁。
于是乎,薛虹三人成功的认识到了京城百姓的热情程度。
尤其是薛虹,一身补服,乘骑枣红色御马,一手牵缰绳,一手持金册,明眸朗目,清隽俊雅,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在身上。
终于,在打马游街结束后,三人便在太监的引路下前往琼林宴赴宴,又名恩荣宴。
琼林一名起源于宋,新科进士受皇帝宴请在皇家园林之南琼林赴宴,故有此名。
本朝改在礼部赴宴,所以又名恩荣宴,只是人们依旧习惯以琼林称之。
待到礼部后,三人依次下了御马,收了金册,并肩迈步入宴。
薛虹定睛看去,只见满堂朱紫贵,衣冠绣珍禽,凡是能出现在宴会上的,无不是朝廷要员,或王公贵戚。
六部尚书,及内阁阁臣全部都在宴会之中。
那能不来嘛,得过来抢人啊!说好听的叫琼林宴,实际上就是“公司领导班子迎新大会”、“年轻牛马挑选大会”以及“相亲大会”。
至于正五品以下,和一些散职官员,压根没资格参与。
比如贾府的贾赦、贾政,前些因有爵位,品级虽高但没有实权,后者品级实权都不够格。
六部的几个老头看着下面这一群年轻人,一个个双眼直放光!
诸多新科进士,也早已经入座,只待三人的到来。
琼林宴也是分等级和位置的。
大殿内的位置是皇帝同诸位大臣的,一甲三人则是被赐予殊荣,得以同殿而食。
一进殿薛虹就感觉到了十几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没办法,这么年轻有活力,还聪明,一看就是上等的牛马。
如果能要到自己手底下,培养起来后,不知道可以省多少的心,人才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宝贝疙瘩啊!
薛虹三人向皇帝再次拜谢,而后正式入座,太监将一道道御宴端上桌,可没有一个人动筷子的。
因为对他们而言,有更好玩的事情……
只见十几位大人笑的一脸慈祥,三三两两的成群,拿着酒壶,端着酒杯奔着薛虹三人就过来了。
就连御座之上的隆庆帝也停了筷子,一脸看好戏的场景。这属于三年一次的固定项目,老领导调戏新员工。
薛虹瞄了一眼对方手里的酒杯,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起来问题不……嗯?”
一左一右两只手不知道从哪伸出来的,直接按在了薛虹的肩膀上。
薛虹扭头一看,只见礼部尚书黄锦老大人,还有户部尚书单守才,笑的一脸“和善”、“慈祥”的看着他。
单守才率先开口:“来来来,薛虹小子,老夫敬你一杯!老夫很欣赏你的才能,要不要来户部帮老夫干点活?”
“别听他扯淡,户部自从他接手之后,那是出了名的累,一天到晚算不完的账,还是来老夫这里吧,老夫有个玄孙女儿……”
按常理说,薛虹会被直接授予翰林院编修之职,但有一个词叫借调,对,多干活,不涨工资的那种……
薛虹这边被两位老大人捷足先登了,出于对黄锦老大人这位内阁、文臣双榜战斗第一的“尊敬”,其余人纷纷将目光放到了另外两人的身上。
就连原本将目光放在薛虹身上的王子腾,此刻也将目光转移到了另外两人身上。
薛虹眼睁睁看着一位看似瘦弱的大人,单手拎着三十多斤的一坛子酒举重若轻的放在桌子上,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海口大碗。
还不等薛虹为二位同僚默哀,沉重的闷响在耳边响起。
只见黄锦老大人同样拎出来了一坛子酒,惯在桌子上。
薛虹看了看那二三十斤重的酒坛子,又看了看一副仙风道骨、德高望重、看起来体格瘦弱的黄锦老大人……
不是,你们真的是文臣吗?
其实,这也是这些官场的老前辈们有意为之,也是皇帝的默许。
因为今日,或许是这些年轻人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的肆意、最后一次的年少轻狂的机会了。
官场是个浑浊的染缸,没有人进来了还能独善其身。
今日的宴会,无关乎党派、职位,身份。有的只是老前辈们对晚辈的纵容。
也只有这一次。
……
及至夜幕降临,黛玉在府中等待着薛虹回家。
艾婆婆面上也带着喜色:“果然还是老爷的眼光好,想不到咱们家公子竟然真的一举金榜题名,还高中探花。
哎呦我的姑娘唉!这一门师徒双探花,也就是戏曲来才有,想不到居然在咱们府上成了真了。”
黛玉小脸上也带着欣喜,扭头问道:“雪雁,厨房的醒酒汤可准备好了?师兄恐怕少不了喝醉,若是不解解酒,恐怕明日起来是要头疼的。”
雪雁连忙回答道:“姑娘放心,按照您的吩咐,早就准备妥当了。
对了,姑娘的舅家也送来了贺礼,我先请管家暂且放在那里了,等着姑娘决定呢。”
“既然是给兄长的贺礼,也还是等兄长回来再做决定。”
“姑娘!公子回来了!”
黛玉一听,立刻带人去门口迎接薛虹。
此时的薛虹身体已经有些瘫软,但万幸,虽然被灌了不少酒,身子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但意识还是清醒的,所以没出什么乐子。
这还是薛虹第一次坐马车回府。
薛虹在下人的搀扶下,一点点下了马车,往府里走去。
“师兄!”
此刻的薛虹,一改往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态度,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一双眼底也不再是古井无波,反而带着几分笑意,更添风情,颇有玩世不恭的风流姿态。
原本被束的整整齐齐的长发,也有几缕调皮的从头冠中逃出,披在胸襟前。
一身朱红色的补服更衬的俊才如玉,风华正茂。
一时间黛玉身后的几位丫鬟齐齐的挪开了眼睛,不敢再去看,生怕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薛虹虽然眼睛已经花了,但听到软糯糯、脆生生的师兄二字,便知道已经到家了,这是黛玉在自己身前。
“黛玉莫要近前……咳咳,为兄一身的酒气,恐熏到了你。”
薛虹努力的控制着身体,争取不在黛玉面前失态,可随着酒劲的上来,越发的难以控制身体。
薛虹这还算不错了,只有两个人灌他,而且目的很单一,只是为了争夺他这个上等牛马未来的优先调用权。
高拱和陈辰那才叫惨呢!半场的时候就已经不省人事,被人抬出去了。
薛虹一只手捂着嘴,双眼迷离的样子看的黛玉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的师兄还是第一次看见。
“管家,叫几个手脚麻利的,把师兄搀回屋子里,喝了这么多的酒,可千万不能受了凉了。”
“是小姐。”
“雪雁,去将醒酒汤给师兄端过来。”
“艾婆婆,你拿着这二两银子,去给送师兄回来的车夫,就说辛苦他们送师兄回来。”
“管家,师兄醉酒,过几日又要任职,明个就不见客了,休息一天,所有贺礼宴请,便记下,等师兄醒了过了目,再行处理。”
小小的人儿不忙不乱,将一切的事都安排妥当后,这才回后院去了。
第48章 林如海是不是玩养成呢?
“来,慢着些,这些别伤到了公子。”
薛虹本就身形高大,加之醉酒,身子近乎成了一摊泥,明明有意识,但却控制不了身体。
黛玉这还是第一次进薛虹的房间,整个房间的格调一如既往的简洁,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几本书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连墙上悬挂的山水画都是薛虹自己描绘的。
黛玉攥着手帕,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帮薛虹盖的严实了些,又命人将炉子烧的慢些,因为醉酒的人会变得怕热。
此时的薛虹已经意识渐渐半睡了过去,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但依旧能听见外界的声音。
黛玉坐在床前托着腮,就这么看着薛虹,小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醒酒汤来了。”
雪雁端来了醒酒汤,而紫鹃则是端来了一盆热水,正要上前替薛虹擦拭脸颊上的汗水,却被黛玉拦了下来。
“放着吧。”
黛玉起身,用温水浸湿了帕子,替薛虹擦了擦脸和手,最后命人扶起薛虹,喂下去了一点点醒酒汤,又检查了窗户有没有封严后,留下了人照看这才离去。
……
翌日上午时分,柔和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床上,随着薛虹的意识渐渐清醒,一股强烈的头痛感袭来。
“公子,您醒了!”一旁的下人连忙去搀扶薛虹,却见其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薛虹坐在床边,好一会儿才觉得头痛的感觉退去了些,又觉嘴巴有些干,一开口声音也是略微沙哑:“倒盏茶来。”
“是,请公子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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