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阿山小树
在这之前,朱棣与武将勋贵一直走得比较近。
再加上他娶的妻子,又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大明武将之首,中山王徐达的女儿徐妙云。
这份关系,天然就非比寻常。
然而,假旨要对付蓝玉的事,做得太过份了。
武将勋贵们都觉得唇亡齿寒,唯恐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自然非得严惩不可,以为后来者戒。
文官们却都站在一旁不说话。
朱棣是受封在外的藩王,平素里与文官的往来极少。
文官们自是乐得不趟浑水,在旁边看热闹。
黄子澄使了一个眼色。
一名给事中上前,道:“此事委实荒谬至极。”
“先是燕王假传圣意,后是吴王自以为是,既无明旨,又不请旨,却自作主张,擅抓了凉国公,才闹出如此天大的误会。”
“满城风雨,朝野不安。”
“皆因吴王自行其是。”
“臣以为,燕王有罪,吴王亦有罪。”
“臣请陛下降旨,重重责罚。”
大殿上瞬间安静下来。
武将勋贵们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的诉求,是罚燕王,可不是针对吴王。
朱允熥神色镇定,转而望向朱棣:“原来四叔那夜前来,郑重其事的告诉侄儿,却是为了将侄儿当刀子使。”
“侄儿却是天真得很,还以为四叔都是一片忠孝仁爱之心。”
朱棣眼皮微微跳动。
这小子明明是摆了自己一道,还要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
偏偏他还有苦说不出来。
谁让他自己先动的坏心思呢。
常升忙拜道:“陛下,吴王殿下皆是一片孝心,才去抓了凉国公。”
“其心昭昭,可表日月。岂有责罚之理?”
“此人挑拔天家亲情,可恨至极,该杀!”
另一名文官出列道:“开国公此言差矣!”
“若不是吴王狂妄胆大,肆意妄为,无旨意而调兵轻动,又岂会闹出这等事情?”
“依微臣之见,吴王之罪,不下于燕王,甚至犹有过之。”
随后,一众文官纷纷出言。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亦附议!”
……
老朱眼眸低垂,不置一言。
武将勋贵们,早己站不住了。
“你们这就是欲加之罪!”
“我看分明是你们居心叵测,故意针对吴王殿下。”
“简直岂有此理!吴王殿下尽忠尽孝,何错之有?”
……
武将勋贵们的嗓门,可比文官们大得多。
刹时间。
大殿上,口水与唾沫横飞,吵声骂声,响成一片!
“肃静!”御座前的公公只得出来维持秩序。
“金銮殿上,一个个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声音渐渐安静了下去。
文官与武将仍是怒目相向,意犹未止。
这时,朱允炆站了出来。
“皇爷爷,孙儿以为,三弟虽然是自做主张,擅调锦衣卫行事,但他也是为了尽忠尽孝。”
“纵有过错,亦情有可原。”
“况且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他缓缓转头,望向蓝玉,道:
“皇爷爷无意治凉国公之罪,但凉国公难道就无罪吗?”
“四叔假传皇爷爷旨意有罪,可他与凉国公之间的仇怨,却是因凉国公当年曾在爹爹面前,挑拔爹爹与四叔的兄弟感情而来。”
“爹爹自然不会上他的当,但凉国公究竟是何居心呢?”
“孙儿听闻他素来行事乖张,多有不法。”
“而且在军中爪牙密布,暗插心腹,早有异心。”
“恐怕三弟也是听了这些传言,才在四叔吐露皇爷爷的难处之后,不加怀疑,立即将其捉拿的吧。”
这番话宛如石破天惊。
大殿内的文武官员,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虽然许多人知道今日的事,绝没有这么简单。
但一开场接二连三的转折,还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朱允炆短短几句话,却是将朱允熥和朱棣都拉下了水,为自己站队。
而将锅狠狠罩到了蓝玉身上。
此时,又有一名文官走出来。
从袖子里掏出早已写好的奏本,举过头顶,跪了下去。
“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臣要参凉国公蓝玉无君无父,贪赃枉法,欺凌北元王妃,纵兵烧杀抢掠,广收义子,结党营私,包藏祸心,图谋不轨……如此种种,共计二十七罪。”
“蓝玉倒行逆施,恶行累累,其罪滔天,罄竹难书,依大明律,当诛三族。”
第59章 臣不知罪!
大殿内再无人言语,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隐约可闻。
御前侍候的太监连忙走了下来,接过奏折,恭恭敬敬地递给老朱。
老朱却不伸手去接,道:“给大家都看看吧。”
太监于是再下去,将折子递给一名大臣。
接着便一个个的传阅。
“诸位爱卿,你们对此事怎么看?”
待众臣都看得差不多,老朱方出言问道。
大臣们皆低着头以眼光交流,开国公常升上前道:“他这是污蔑,满纸一派胡言,臣请陛下治他的罪。”
定远侯王弼亦道:“统兵在外,麾下士卒难免有不法之事。”
“若是这样都要被治罪,那大明朝就没人敢领兵了。”
“岂能如此荒唐?”
“臣以为,凉国公于社稷有大功,于大明江山有大功,纵有过错,也是瑕不掩瑜。”
另一名武将勋贵站出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上面列举的凉国公罪状,大多数都是陛下已经降旨责罚过的。”
“今日旧账重提,却不知是何居心?”
一名武将勋贵打抱不平,道:“不过就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却说要诛凉国公三族,狠毒至此,岂是人子所为?”
那名文官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吴王殿下为何会轻信燕王所言?”
“只因他很清楚,燕王所言或许有假,但凉国公所犯之罪却绝非虚妄。”
他提高了音量,回音在大殿内来回振荡。
“吴王殿下当机立断,率锦衣卫围其府邸,抓捕其人,今日又带其负荆请罪。”
“托言是为陛下尽忠尽孝,实则是为了护着凉国公。”
“希望借此,来给凉国公脱罪。”
“眼下凉国公这幅负荆请罪的模样,就是最好的明证。”
“臣身为给事中,受陛下隆恩,有直谏之责。”
“凉国公蓝玉犯法,臣不得不谏。”
“大明律在上,凉国公蓝玉纵是有天大的功劳,也不遮其过。”
“臣请陛下降旨,杀凉国公蓝玉,以正律法。”
话音方落,又有一名文官出列。
“臣也要参凉国公蓝玉。”
“适才这本奏折中所言之事,皆句句属实,此等凶徒,若不严惩,大明朝廷何以向天下百姓交待?”
方孝孺和黄子澄对视了一眼,感觉时机差不多已经成熟,当即也接着进谏道:“凉国公蓝玉持宠而骄,所言所行,无人臣之礼,无大臣之德。”
“吴王殿下昨日抓捕他后,京中百姓闻之,无不拍手称快,人心向背,由此可见一斑。”
“陛下圣明垂治,明察秋毫。必不使一人蒙冤,又或使一人无端枉死。”
“凉国公蓝玉,罪行累累如山。”
“吴王殿下知其所为多有大逆不道,才会一听闻燕王的话,便立即将其抓捕。”
“以图避重就轻,为其掩罪。”
“还请陛下严查!”
黄子澄也跟着站出来,道:“陛下,凉国公蓝玉横行无忌,欺压百姓,无法无君之事,微臣亦有所耳闻。”
“这份奏折所列之罪,无不骇人听闻。”
“纵有旧事重提,亦是铁证如山。”
“凉国公蓝玉所犯之事,恐怕远不止这些。”
“其广收义子,结党营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臣请陛下令有司查明,再定其罪。”
有了他们两个带头,文官们顿时都不再犹豫。
纷纷进言参蓝玉。
而武将勋贵们则针锋相对,为其辩护。
大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
“应将蓝玉交都察院或大理寺审讯,是否有罪,一问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