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看你服饰绶带,所坐位置,临近同僚,该是新任谏议大夫。
“站起来。”
相邦乃文官之首。
隗状这谏议大夫虽直属郎中令手下,可也不敢得罪相邦,只好无奈起身,冲魏辙深施一礼。
“你叫什么名字。”魏辙以陈述语气发问。
“隗状。”
“隗状,我问你,谏议大夫职责为何?”
“……掌议论。”
“那公子成蟜扰乱朝堂秩序,你为何不管!”
“……”“麃公倚老卖老,你为何不管!”
“……”
“这也不管,那也不管,你这谏议大夫与前任有何区别?上来做甚?你就是躺在谏议大夫官职上的一具尸体!”
“……”
隗状心里已经开骂了。
他第一次上朝,怎么就挑他一个人说?其他三个谏议大夫怎么不说?
再说,这谁敢管啊?
魏辙不去管面色通红,一脸窘态,颜面尽无的新任谏议大夫。
转过身,重新看向公子成蟜。
“公子成蟜,我今天说的话,做的事,你不可能看懂听懂。
“没关系,记住就好。
“我希望你不要浪费了天赋,不要辜负先王期待。”
嬴成蟜正要说话,魏辙的眼神已经挪向太子。
这位相邦不期待能得到回应。
“先王在的时候,第一次带公子成蟜临朝,公子听多说少。
“说错了,先王还会指出哪里错。
“而现在,说多错多。
“自先王薨,越发骄纵。
“不仅没有长进,反而倒退。
“辙请问,太子刚刚为何不将长公子遇刺之地属于秦国告知公子成蟜?
“反而含笑点头,满是期许。
“这,是在说公子成蟜说的对乎?”
太子秦子楚一脸受教,低头欠身。
“是我的错,相邦教训的是。”
王后羋不鸣面色不愉。
“魏辙。
“成蟜才七岁,你七岁时在做甚?知道你所在村有多大乎?
“故意苛责一个稚童,危言耸听,你居心何在!”
魏辙目偏过去,没有敬色。
“我自然知道公子成蟜才七岁,那王后你呢,你也七岁乎?
“说辙苛责一个稚童?
“你为和公子成蟜赌气,要辙上奏章成立一个专收夜香的官府。
“什么是夜香?就是屎尿!是最污秽、最腌臜之物!
“官府收屎尿,威严何在?民如何看之?山东六国如何笑之?
“王后不是稚童,肯定知道。
“那辙请问,王后这是何行为?居心何在?”
华阳王后脸上脂粉洇湿,显出痕迹。
嬴成蟜离得近,隐约间可见底下皮肤的皱纹。
“魏辙!”
上卿李崇二站,喝道:
“分明是你在上次朝会说:‘公子成蟜所言夜香能提升粮食收成,确有其事,可以成立。’
“要太子带公子成蟜上朝,与公子商议具体措施。
“此事与王后何干?”
又有十数人站起,皆是怒斥魏辙。
魏辙第三次转身,以眼示意要为他说话的秦臣不许站起来。
等到朝堂上没人站起来的时候,他冷冷一笑。
“御史大夫,可要将这些阻碍王权之人都记好了,一个别落下。”
御史大夫,官秩两千石,主掌监察百官。
次职甚多,其中之一就是记述朝会事宜。
站起的人中有不少面色大变,看一眼华阳王后,匆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哗啦哗啦”椅子挪动声音响彻一片。
魏辙嘲笑声音清晰可闻。
“真是一群蠢豕!
“有助收成?也就你们信。
“只有豕,才将屎尿视做好物!”
第51章 大棒子加甜枣
信宫前殿,今日的大朝会散场有些冷。
不待太子说出“散朝”二字,华阳王后就拂袖而去。
走的太快,以致椅子乱颤,“咯噔咯噔”响了片刻。
频率和朝堂上些许臣工的心颤相吻合。
太子对着王后离去的背影微微低头,以示恭敬。
早在华阳王后还是华阳夫人时,他就认其为母了。
从认下羋不鸣为母亲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对母亲如此恭敬,朝堂上下皆要称一声孝子。
“诸君还有事否?”消瘦的太子言语温和,声音宏大。
一片寂静。
朝堂无人应。
“既如此,这便散了。”秦子楚拱拱手,道:“再见诸君,当在三日后了。”
群臣个个心事重重,行走间撞在一起的不在少数,殿上显得有些杂乱。
殿柱上的龙、凤、玄鸟静静注视一切。
自王宫建成以来从未动过的它们,不知有没有感受到今日有些许不同。
“阿父,你该提前与我说的。”嬴成蟜有些不满地道:“我若是没觉察到魏辙异样,及时叫住麃公,魏辙一定伤的不轻。”
信宫前殿,臣工都走完了。
除了高台上的父子,就只有站在台阶上侍奉的宦官。
秦子楚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儿子,温和地道:
“小孩子,就会说胡话。”
摸摸儿子头。
“回去收拾行囊,午后去雍城。”
嬴成蟜走出前殿宫门之时,脸上的不满之情还清晰可见。
“不就是夺权嘛?跟我还装……”
正嘟囔着,忽有一声轻唤响起。
“公子成蟜,可愿陪辙走走?”
说话之人,正是等在殿外已有一会的相邦魏辙。
老人像是个老神仙,长胡子为风吹动,飘飘然。
他站在那里,好像随时能够飘走一样,御风而行。
“不愿。”嬴成蟜拒绝的那叫一个果断。
华阳王后势力大动,父亲集权更进一步,一切都在想着好的发展。
这种躺着就能赢的大顺风局,他才不想搅进去,能混绝不C!
老人愕然。
神仙,便有了一丝凡人的生气。
“哈哈,这可由不得你了!”
嬴成蟜眼前一花,黑影闪过,就被举高高了。
直到被老人抱在怀中,走下宫前石阶,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从檐前阴影走入庭地,阳光正好。
照在高大老人,和高大老人抱着的稚童身上,像是专门打下了聚光灯。
“早知道你会武,就不该拦下麃公!”少年瞪着一双大眼,对老人恶狠狠地道。
这神情,成年人来做有的显阴毒,有的显压迫。
少年……老人觉得这小娃蛮可爱。
他欢喜的笑容中,添入了一抹慈祥,开怀畅笑道:
“公子心地良善,这是秦国之福。
“齐威王曾说,当面指出他错误的人受上等赏赐。
“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训斥公子,公子却还担心我的安危。
“公子小小年纪,就已经赶得上齐威王了。”
嬴成蟜哼了一声,昂起小脑袋,小手一甩。
“得了吧,大棒子加甜枣,本公子不吃这一套!想PUA……精神控制本公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哦?何谓大棒子加甜枣?”
“训斥本公子就是大棒子,赞美本公子就是甜枣。先惩后奖,让本公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从而使本公子为了免于惩罚得到奖励,最后成为你想要的模样,妄想!”
魏辙脚步一顿,脸上现出意外、惊喜。
“没想到公子七岁就初窥用人之道,先王在天有灵,定会欣慰交加。”
嬴成蟜没有喜色,他上朝是为夜香来的。
虽说父亲借此完成了集权,但农家肥这件事并没有落到实处。
“你有事说事,没事就放本公子下来,再说些有的没的我就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