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是绝对的爱子。
平日里都是千般万般待儿子好,哪里见过儿子这么委屈。
这位赵氏商会之主心疼,说的话就有些不客气了。
“踏踏踏”连跨几步,登上一辆马车。
也不问询,掀开马车帘就直接闯入。
“不抢小儿黑虎,邹子办不得事乎!”
第138章 伐燕未完,凶残的吕不韦
七大商会各有所长,赵氏商会经营长处是皮毛生意。
猎猛兽,剥其皮,缝制定做,卖予贵人。
救治孟尝君一命,让孟尝君自秦国得脱的千金白狐裘就是出自赵氏商会。
正是因为自小就听惯猛兽嘶吼,见惯猎虎杀熊,赵大树身上杀伐气极重。
商贾身上通见的市侩气息在赵大树身上几不可见,取而代之的是不怒自威的威严。
面对在自己儿子师长,在燕、齐一代极负盛名的邹子邹衍。
赵大树也毫无顾忌,不讲情面。
身子靠在车厢一侧,单腿支起,手搭在膝盖上,姿势甚为不雅。
“邹子催的急,在玄朗面前,我给邹子留面子。现下就你我二人,邹子若不给我个交代。”赵大树用手拍着心口“啪啪”响,身子微微前倾,眼瞳锐利,炯炯有神:“这里,不舒服!”
其话落下尾音,车帘还在晃动。
可见其动作有多快,说话有多急。
邹衍闭目养神,老神在在不惊不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指指头顶。
“此乃天意。”
“又是天意?”赵大树冷笑。
第一次听到这四个字时,他恭恭敬敬。
第二次听到这四个字时,他心怀敬畏。
第三次听到这四个字时,他肃颜谨对。
可这次,已经是不知道几多次听到了,他只当放屁!
赵大树凑近,逼视邹衍:
“我看不是天意,是你邹衍之意!
“要让我儿与公子成蟜结个善缘,自是应当,可为甚要拿玄朗最欢喜的事物?
“那只小黑虎他自得知母虎怀孕便一直看在眼里,巴巴地望了三个多月!邹子非要夺走乎?”
邹衍终于睁开双目,目色清澈,恍若孩童。
“不拿玄朗最喜爱之物,怎能让秦公子记住玄朗。
“你不是见过这位少年君子了吗?
“公子成蟜心智超过同辈的距离,和玄朗身体超过同辈的距离一样多。
“其出身秦国王室,一些在外面价值连城的珍宝,在公子成蟜眼中或许和粪土没两样。这只异种小黑虎还算个稀罕物,能让他另眼相待。
“他看到小黑虎就会想起玄朗,想到玄朗就会忆起今日玄朗忍痛割爱的表现,知否?”
赵大树神色稍缓,这个解释比什么天意强多了。
“虽不知邹子还有何用意,但我相信不会害玄朗。此事是我有些急了,在此向邹子赔礼道歉。”赵大树正坐拱手:“邹子学识通天,能知天意,别和我这俗人一般见识。”
邹衍微笑,单手轻托:
“舐犊之情,乃天道也。”
待赵大树走后,老人重新合上双眼,低声呢喃:
“望这只异种黑虎,能让公子善待之。
“今日种下的这颗种子,来日可生出一颗君子之心。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注1)
赵氏商队后方,嬴成蟜的车队原地休整,等赵氏商队起行再动。
驷马高车内,嬴成蟜用细长的小勺自赵氏商会刚刚送来的羊奶里舀出一点点,也就他半个指甲那么大,塞进小黑虎嘴里。
小黑虎顺从本能,吃的不亦乐乎。
本来干瘪的小肚子慢慢鼓成一个球,虎嘴边一圈都是羊奶。
嬴成蟜喂的很开心,这一瞬间什么都没想,只想给小黑虎喂奶。
什么邹子、公孙龙子、楚王、魏王的,都抛在了脑后面,记不起来。
吃饱了,小黑虎哼唧两声。
在嬴成蟜怀里钻啊钻,找了个舒服温暖的姿势睡觉,没一会就睡着了。
嬴成蟜把小黑虎放在车厢内的黑熊皮软垫上,用兽皮包好。
给其营造一个温暖拥挤的环境,提升小家伙安全感。
食指手指肚轻轻擦擦小黑虎头颅,会心一笑。
捡起车厢角落的《公孙龙子》,就着烛灯细细研读。
该做正事了。
他想要往历史车下塞一个碾不碎的石头,那稷下学宫就必须要去。
而稷下学宫有公孙龙子。
若是在公孙龙子的诘问下破了金身,失了名声。
那不仅这么长时间的努力经营几近于无,后面更是塞不了石头,只能扔点沙子。
嬴成蟜不知道要如何辩赢以辩论闻名于世,并留名青史的公孙龙,试图从公孙龙所写的《公孙龙子》中找到答案。
他似乎忘记了。
那些输给公孙龙的大家,有不少都读过公孙龙的著作《公孙龙子》,却没有一个胜过公孙龙,包括同样擅长辩论的庄子庄周。
他刚展开竹简,忽然有些不适应,仿佛少了些什么。
拿着竹简,小脑袋四下一摇:
“咦,无瑕去哪了?”
白无瑕向来和他是形影不离,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躺在一张床了,他已经习惯身边有白无瑕的存在了。
撩着车帘,他举目四望,很快就找到了师长。
十数步外,少女正满脸寒意,站在剑圣盖聂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光看神情,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
他迈着小腿跑过去,就听见少女大声质问。
“那是八岁孩童吗?那明明就是一个内外兼修的成年肉人!(注2)
“这种人你也放至公子面前?他说是八岁你就信了?你看不出其内外兼修,武力强劲吗?”
“按秦历,是七岁。”剑圣开口,面无表情:“其气血充盈,与其所说年龄相符。”
白无瑕先单掌在身前横切一条线,比划赵公明身高。
又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圆,比划赵公明体型。
“就依你所说,七岁!有这么高,这么壮的七岁吗?”
“外貌可以骗人,气血不会。”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能感知到他人气血。”
“你见识短。”
“……你说甚?”白无瑕素掌摸剑柄,咬牙道:“我便算你天赋异禀,能感知他人气血。那你更该能感知到那肉人有多么危险,你还敢放其到公子近前,你”
“不危险,我能保护公子。”“你站的比那肉人距公子还远,那肉人若动手,你如何及时相救?”
“你是做什么的?”盖聂反问:“你连一招半式都挡不得吗?”
“……我现在说的是你让公子处于危险境地!”少女低吼,拔剑出鞘一寸。
“那是于你危险。”盖聂瞪了少女一眼:“便是你根本不能阻挡,我也能后发先至,在那孩子未碰到公子时就取他性命。感知气血不是天赋,而是内功,你感知不到是你内脏练的不够。我听公子说过一句话,认为非常适合你,菜就多练!”
白无瑕美目冷凝,拔出腰间宝剑:
“你的剑,最好和你的嘴一样锋利。”
“比剑吗?”盖聂目生异彩:“秦剑,聂还未见过。”
二人飞身而起,几个箭步就蹿向林中,消失在众人视线。
这是江湖的习惯——不在人前比武。
被人知道越多,越容易被针对,死的越快。
刚跑过来的少年有些急:
“带上我!带上我!我给你们判输赢!”
赵国,邯郸。
吕不韦居于驿馆,仍做为秦国使臣在此。
当燕王喜宣布释放秦公子成蟜的消息传来时,吕不韦并没有露出喜色。
就好像这一切本就是应该发生的一样。
消息到邯郸的第二日,赵王丹邀请吕不韦临朝。
吕不韦进入赵国信宫前殿,看见了燕国假相将渠也在场。
冷着脸,不入席,不坐椅子,站在朝堂中央就拱手对赵王丹道:
“我听说赵国的士卒都回到了各自的家中,看来赵王已经打消了攻燕的念头。
“那我请求赵王为我秦国让出一条道,我秦国自行攻打燕国。”
本来祥和的大殿上霎时进入死寂,赵王丹脸上的表情都不自然了。
燕假相将渠怒发冲冠,指着吕不韦,喷出了殿中大多数人心中所想:
“秦国攻打燕国,起因是要救出秦王公子成蟜!
“现在我燕国已经把公子成蟜请出,极为礼待地送出了蓟,秦国还要攻燕!
“可见你秦国根本就不是为了你国王公子,而是为了吞并燕国!”
将渠一脸怒气地转向赵王丹,气到发抖的身子微微下躬:
“赵王啊!我早就说过,秦国攻燕是狼子野心,和道义没有关系啊!
“赵、燕就是嘴唇和牙齿的关系,没了哪个另一个都不能长久存在,我们比当初虞国、虢国还要紧密啊!
“赵国借道给秦国,就是走虞国的老路啊!
“晋国假道伐虢,晋军归还的时候灭了虞国,秦国灭了燕国之后也会灭了赵国的啊!”
上次,将渠只是和赵王丹一个人说。
这次,是和赵王丹和赵国的满堂文武说。
赵国文臣武将皆有异色。
将渠这话虽然是为了保护燕国,但是道理没有错,秦国的攻伐之心这么多年早就得到印证。
就算秦军在灭燕的时候损失惨重,无法再战,这次真就只是借个道。
可以秦、赵之间的仇恨,秦国早晚有一天会对赵国动手。
到那时,灭了燕国的秦国将占据赵国东、西两边,赵国形势会比当下危急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