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彩!”
数万人的喝彩声横渡易水河,进入了另一岸的燕国斥候耳中。
“回去禀报主将,此地有大批赵军集结!定有要事!”
三日后,鄗县。
屠夫朱亥冷着脸,将易水河边的事尽数说给了信陵君听。
言毕,抱拳道:
“君拉我出市井,我杀晋鄙报答了。
“君这么多年待我甚好,这个恩情,我去杀秦国公子成蟜报答了。
“亥不欠君的了,这便告辞!”
信陵君留着眼泪,伸手挽留道:
“我和你相处这么久,你却因为见了秦国公子一面就离我而去,我魏无忌就差秦公子成蟜这么多吗?”
朱亥后退一步,躲开魏无忌的手。
“我从前一直认为君是一位真正的正人君子,所以才愿意为君驱策,君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这次君要我刺杀秦公子,说秦公子居心叵测,要对魏国不利,我像往常一样相信君。
“直到刺杀失败我才发现,君欺骗了我,秦公子明明是一位正人君子。
“赵、燕开战,他代赵使燕,没有踏上魏国国土,没有提过魏国一句,哪里对魏国不利了呢?
“要我刺杀正人君子的你,已经不是正人君子,这就是我要离开你的理由。”
魏无忌收回手,抹着眼泪。
“你既然下了决心,那无忌再强留就是没有礼节的表现了。我请求你和无忌最后再吃一顿饭,让无忌为你送行。”
朱亥犹豫片刻,应声答应下来。
他陪着魏无忌在赵国鄗客居了近七年,虽说现在决定为了心中的大义而离开,但那七年的感情却不是说散就散的。
宴席召开。
入宴者除了朱亥,还有活下来的四个刺客。
他们都是信陵君的门客,麻雀吃的极欢畅。
刺杀嬴成蟜的刺客中,只有大铁锤不是信陵君门客,是应好友朱亥邀请而来。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五人相继倒下。
死。
有重于泰山。
有轻于鸿毛。
第115章 赵夺信陵君之名,养长安君之望
矮椅上,信陵君左手把着椅子扶手,右手拿起酒壶。
于空中,提酒壶缓缓倾倒,酒水成一线,“哗啦啦”流入其口。
其下桌案,左二右三。
五个门客或倒在椅子上,或倒在桌案上,呼呼大睡,极为香甜。
“哗啦”声响停。
魏无忌用力倒了两下酒壶,几滴散发着微微酸气的酒水甩在他脸上,混着桌案上烤稚鸡的腥气。
要是闭着眼睛,或会以为是血。
魏无忌闭上双眼,“咕咚咕咚”咽下最后一口酒,轻轻高抛酒壶。
酒壶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砸向地面,壶嘴先落地先断裂。
只听一声略显刺耳的“啪嚓”脆响。
这把表面光滑,由匠人精心磨制,价值农民一月劳作钱的陶瓷酒壶,就这么碎了。
五个门客呼吸依旧平稳,毫无醒来的模样,睡得太香太甜。
魏无忌睁开双眸,精光四射。
“张耳!”
一个身穿火红锦袍,眉宇淡然的年轻人步入。
在室中央站定,双手合拢,两个大袖自然垂落,微微低首。
“主君。”
魏无忌“嗯”了一声。
“请毛公、薛公来此。”
“唯。”
半刻不到,张耳便领着两个浑身酒气的老人来到,躬身告退。
“慢着。”魏无忌一脸颓废,指着熟睡五人,道:“他们要另投更贤能的人,你安顿他们睡下。明日给他们每人留下五十金,一匹快马。”
“唯。”
张耳指挥侍卫架起五个人,向外走的时候正巧经过毛公、薛公身边。
薛公满面红光,睡眼朦胧,嘴里喊着“酒酒酒”,低着头在桌子上找酒喝,没注意身边经过的人。
毛公身有酒气人不醉,目色清澈。
见主君神色,听主君言语,大吃一惊。
“天下间还有比主君更贤能的人吗?”
老人忙着走两步,一眼就认出被架起来的朱亥,更为吃惊。
朱亥可是从赵国跟着信陵君过来的,为信陵君杀死了魏国宿将晋鄙,背叛了母国魏国。
又在锦衣玉食的奢华条件下,果断放弃这一切,毅然决然去刺杀秦国公子,做必死的任务。
这是信陵君最信任的人之一,怎么会去投靠别人呢?
就是他和老友离开,朱亥也不会离开啊。
毛公横臂在张耳面前。
“休走,容我叫醒朱亥,与主君分说一二。”
张耳顿下脚步,魏无忌的话适时响起。
“毛公不必多言。
“无忌门下,来去自由。
“天下之大,贤人何其多也,无忌怎敢妄自尊大呢?随他们去吧。”
张耳微微欠身,先说了一句“毛公勿怪”表达歉意,再自毛公身边走过,带着五人出了门。
“好酒,好酒。”薛公仰躺在桌案上,舔着脸上流淌的酒水痴笑。
他刚刚拿着酒壶想往嘴里倒。
没对准,倒在了脑门上,脸上每一道如同田沟的褶子都浇了一遍地。
毛公拉起好友,“piapia”就是两个大嘴巴。
薛公惨叫两声,先是懵逼,再是醒转。
怒火中烧,跳起来就要按倒毛公。
早有准备的毛公躲开老友第一波攻势,向老友投以凌厉眼神。
待老友站在原地喘粗气,反投一个“你等着”的恶狠眼神,毛公这才走近信陵君,大声喊道:
“主君,这是为何啊!朱亥不是去刺杀秦公子成蟜了吗?怎么会背叛君呢?”
“背叛……呵。”魏无忌苦笑一声:“谈不上,你们是无忌的朋友,不是无忌的奴隶。大家合则聚,不合则散。”
被打了两巴掌的薛公感叹。
“天下间的贵族,唯有主君才愿意视我们这样卑贱的人为友。”
魏无忌拱手感谢,说了句“薛公谬赞”,将朱亥与自己说的话大略复述了一遍,讲给两位老人听。
薛公、毛公都是鄗县人士。
明大理,讲大义的声名在赵、魏两国间流传,称得上一句名人。
闻言相互对视一眼。
毛公捻着胡须沉吟。
薛公拿起酒樽,看似在手中把玩,实则是借着这个举动集中注意力,这是他多年习惯。
室中声音,唯有落寞信陵君借酒消愁的“吨吨吨”。
不知多久,“当”的一声响,薛公放下了酒樽。
“主君不能放走朱亥,他一走,主君的声名就毁了。”
邯郸,赵王宫,如意宫。
如意宫是赵王丹的寝宫。
长九尺九寸,宽七尺三寸的床榻上。
赵王丹骑坐在郭开身上,纵情驰骋。
他的儿子赵国公子偃,站在塌下,口干舌燥地念着前线将领乐乘来书。
赵王丹闻听过后,暴虐地揪起郭开长发。
“好个信陵君!寡人将鄗县给他做封地,收留他在赵国。
“他不思恩情便罢,竟还以仇报,真是欺人太甚!”
郭开脑袋剧痛,只觉头皮被带着掀起,惨痛高呼。
这加重了赵王丹暴虐情绪,扯的更为用力,如拉马嘴缰绳。
宫外。
年老,听不得靡靡之音的平阳君赵豹终于等到宦官叫自己进去。
刚一进去,宫内的低气压就让他眉头一皱。
[伪装燕人刺杀,乐乘这点事都办不好吗?]
老人自赵偃手中拿起竹简,展开,仔细读过。
脸色沉凝,眉头更深,怒道:
“魏国不出兵,魏无忌还要阻拦我们与秦国求援,真真不为人子!”
盛怒中的赵王丹只穿着一件宽松长袍,坐在椅子上,猛灌了一口酒。
怒目横扫,落在恭立的儿子赵偃身上。
在那场封秦国竖子为相邦的宴会上,这个儿子就进入了他的眼中。
能判断出燕国间人赵郁该死,这是智。
坚信自己判断,敢于亲自斩之,这是勇。
太子质秦,赵王丹虽说没有易储之意,但却想留一个后手。
他要再培养一个儿子。
万一太子死在秦国,赵国依旧要有继承者。
赵王丹嗓音低沉。
“偃儿。”
赵偃恭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