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羲和豚豚
“我告訴你，現在，立刻，給我跪下道歉！不然我一個電話，就能讓工商和稅務的人，今天晚上就去查封你們那個狗屁公司！”
姜憶沒有動。
因為林墨動了。
他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橫著跨了一步，不偏不倚，正好擋在了姜憶和王浩那根即將戳過來的手指之間。
他比王浩高出半個頭，這麼一站，王浩眼前那張充滿攻擊性的俏臉，瞬間被一堵沉默的胸膛所取代。
那股叫囂的勢頭，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戛然而止。
王浩被迫抬起頭，才能對上林墨的視線。
他預想中的憤怒、驚慌、辯解，全都沒有。
那張臉上平靜得過分，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找不到。
“你想幹什麼？”王浩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強行給自己壯膽，“想打人？你敢動我一下試試！”
林墨沒有理會他的叫囂。
他只是看著王浩，用一種陳述事實的平淡口吻開口。
“你覺得遠星科技是騙局。”
這不是一個問句。
王浩一愣，隨即獰笑起來：“不然呢？全天下都知道你們是騙子！明天就要完蛋的貨色！”
張倩尖聲尖氣地插話：“這還用覺得嗎？不是騙子是什麼？林墨，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連騙子都當寶！”
林墨的視線，終於從王浩的臉上，挪到了張倩的臉上。
他看了她一眼。
就那一眼，張倩後面所有刻薄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嚨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是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不帶任何情緒，沒有愛，沒有恨，甚至沒有厭惡，就好像在看路邊的一塊石頭，一棵樹。
徹底的，完全的，不被在意的感覺，讓她渾身冰冷。
林墨收回視線，重新看向王浩。
“宏達建設的資金鍊，是不是真的斷了。”
“你父親是不是真的在挪用貸款。”
“這些都不重要。”
林墨頓了頓，給了王浩一個讓他永生難忘的建議。
“明天上午十點，城東工業區，遠星科技三號廠房。”
“我倒是歡迎你，帶著你的媒體朋友，一起過來。”
說完，他不再看眼前這兩個已經呆滯的人，側身對姜憶示意了一下。
“走吧。”
姜憶深深地看了林墨一眼，然後邁步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這家定製店。
自始至終，沒有再回頭。
店裡，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老師傅和店員大氣都不敢喘，悄悄地退回了工作間，把空間留給了這對石化的男女。
王浩還保持著那個前傾的姿勢，臉上的表情，從猙獰，到錯愕，再到一片空白。
他腦子裡反覆迴響著林墨最後那幾句話。
歡迎我過去？
帶著媒體過去？
他什麼意思？
一個即將被公開處刑的騙子，邀請最大的仇家，去現場觀禮？
這不合邏輯！這根本不合邏輯！
“王浩……他……他什麼意思啊？”張倩的聲音帶著顫抖，她感覺事情好像又一次脫離了掌控。
“我他媽怎麼知道他什麼意思！”王浩猛地回過神，一把將手裡的名片攥成一團，狠狠地摔在地上。
一股比剛才被揭穿家底時更加強烈的羞辱感，席捲了他全身。
林墨的平靜，林墨的無視，林墨那句輕飄飄的“歡迎”，像是一記無形的耳光，抽得他頭暈眼花。
那不是挑釁，那是施捨。
是一種強者對弱者，根本不屑於解釋的施捨。
“他媽的！一個騙子！一個馬上就要破產的騙子！他憑什麼這麼跟我說話！”王浩狀若瘋狂地低吼著，在店裡來回踱步。
“他以為他是誰？他以為自己贏了嗎？”
“好！很好！你想讓我去是吧？你想讓我去看你們怎麼死是吧？”
他猛地停下腳步，通紅的眼睛裡，閃爍著瘋狂而惡毒的光。
“我去！”
“我不僅要去，我還要把我所有認識的媒體都叫上！我要坐在第一排，親眼看著你們的生產線是怎麼爆炸的！親眼看著周總是怎麼把你們的臉皮一層一層撕下來的！”
“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看，你林墨，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他一把抓起張倩的手腕，力氣大得讓對方痛撥出聲。
“走！現在就去聯絡人！”
第59章 明天我看著你哭
王浩抓著張倩的手腕，幾乎是拖著她衝出了那家讓他顏面盡失的定製店。
戶外的冷風一吹，他因為憤怒和羞辱而發熱的腦子，總算稍微清醒了一點。
但他胸腔裡那股熊熊燃燒的火焰，卻半點沒有熄滅的跡象。
“王浩，你慢點，弄疼我了……”張倩被他拽得一個趔趄，手腕上傳來火辣辣的疼，忍不住抱怨道。
王浩猛地甩開她的手，回頭用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瞪著她。
“疼？你他媽還知道疼？剛才在裡面，我被人當成狗一樣羞辱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話？”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林墨那張平靜到可恨的臉。
那句“我倒是歡迎你，帶著你的媒體朋友，一起過來”，就像一根毒刺，紮在他心裡最敏感的地方。
那不是挑釁，更不是示威。
那是一種徹頭徹尾的，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的施捨。
就像一個大人，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懶得跟他計較，隨手丟給他一顆糖，讓他自己一邊玩去。
這種感覺，比姜憶當眾揭穿他家公司的老底，還要讓他難受一百倍，一千倍！
“我……我當時不是嚇傻了嘛。”張倩被他吼得縮了縮脖子，委屈地辯解，“誰知道那個女人那麼厲害，連你家公司的事情都查得一清二楚。”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王浩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現在是那個女人厲害嗎？現在是他們兩個，一個女騙子，一個給騙子站臺的廢物！他們明天就要完蛋了！”
“對對對，他們就是兩個騙子。”張倩連忙附和，小心翼翼地重新挽上他的胳膊，“王浩，你別生氣了。林墨他就是個瘋子，被周總逼急了，破罐子破摔，故意說些瘋話嚇唬我們。”
“嚇唬我？”王浩冷笑起來，臉上的表情再次變得扭曲而猙獰，“他以為他是誰？他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嚇唬我？”
他掏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飛快地滑動著，翻找著通訊錄。
“他不是歡迎我去嗎？他不是讓我帶媒體去嗎？”
“好！我滿足他！”
“我他媽不僅要去，我還要把這個場子給他搞得越大越好！我要讓全城的人都看看，他林墨找的女騙子，是怎麼在釋出會上哭著下跪求饒的！”
他找到了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幾聲，那邊接通了，一個聽起來有些油滑的聲音傳來。
“喲，王少，今天怎麼有空想起我了？又有什麼好車要評測啊？”
“少廢話，李哥。”王浩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明天上午有個活，你接不接？”
“什麼活啊？王少你吩咐，我哪有不接的道理。”
“城東工業區，遠星科技，知道嗎？”
電話那頭的李哥明顯愣了一下：“遠星科技？就是今天新聞上那個……搞超級電池的騙子？”
“就是他們！”王浩咬牙切齒地說，“他們明天上午十點，在他們那個破廠房開所謂的釋出會。我要你，把你手下所有能叫上的人，什麼狗仔、主播、自媒體，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給我帶過去！”
“這……”李哥有些猶豫，“王少，這事兒現在鬧得挺大的，天恆能源的周總都親自下場了，我們這些小媒體過去，怕是連門都進不去吧？”
“進不去？”王浩嗤笑一聲，“你放心，他們董事長親自邀請我過去的，還讓我帶朋友。你就跟門口的人說，是我王浩的朋友，保證讓你們進去，還能給你們安排個好位置！”
“真的假的？他們董事長腦子進水了？”李哥顯然不信。
“你別管他腦子進了什麼，你只要告訴我，你辦不辦得到！”王浩的聲音冷了下來，“事成之後，這個數。”
他比了個手勢，雖然對方看不見。
“五十萬？”李哥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八度，充滿了驚喜。
“五十萬，只是定金。”王浩的語氣裡充滿了瘋狂的快意，“明天，你們的任務只有一個。給我往死裡拍，往死裡黑！怎麼丟人怎麼拍，怎麼狼狽怎麼播！我要讓遠星科技這四個字，徹底變成一個笑話。等他們公司破產，我再給你五十萬！”
“沒問題！王少您就瞧好吧！”李哥的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別說找人了，我明天親自帶隊！保證把他們老闆哭鼻子的特寫都給你拍下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掛了電話，王浩心裡的惡氣總算出了一大半。
他彷彿已經看到了明天釋出會上的場景。
林墨和姜憶在臺上被憤怒的投資者和媒體圍攻，像兩隻過街老鼠一樣狼狽不堪。
而他，王浩，就坐在第一排，翹著二郎腿，欣賞著這一切。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王浩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了。
是他的父親，王德發。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接了電話。
“你個小王八蛋！你又在外面給老子惹什麼事了！”電話一接通，王德發那中氣十足的咆哮聲就炸響在他的耳邊。
“爸，我……我沒惹事啊。”王浩心虛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張倩。
“沒惹事？宏達的股價剛剛莫名其妙跌了兩個點！我問了半天才知道，你他媽在外面跟人吵架，把我們公司資金鍊快斷了的事都給抖出去了？！”王德發氣得聲音都在發抖。
王浩的臉瞬間白了。
他沒想到，姜憶那幾句話的威力竟然這麼大，這麼快就傳到了資本市場上。
“爸，你聽我解釋！那是個意外！是一個女騙子在胡說八道！”
“我不管她是不是騙子！”王德發怒吼道，“我告訴你，王浩！公司現在是什麼情況，你比我清楚！這節骨眼上，你但凡再給老子捅出一點簍子，我打斷你的腿！你現在立刻給我滾回來！”
“爸！爸！你先別掛！”王浩急了，他知道自己現在要是回去了，明天的好戲就看不成了。
他急中生智，連忙說道：“爸，這是個機會啊！”
“什麼狗屁機會？”
“就是那個女騙子，她叫姜憶，是遠星科技的總裁！就是今天新聞上那個要開PPT釋出會的公司！”王浩語速飛快地解釋道，“他們明天就要被天恆能源的周總當眾揭穿，徹底完蛋了！”
“我今天得罪了他們，他們肯定恨死我了。但是，爸你想想，等他們明天一倒臺，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騙子，那今天他們說我們公司的話，還有誰會信？大家只會覺得，是兩個騙子在狗急跳牆，胡亂咬人！”
“我們可以把所有髒水都潑到他們身上！就說他們是為了融資，故意造謠攻擊我們宏達，想拉我們下水！這樣一來，我們不僅能洗清嫌疑，還能博取一波同情！股價說不定還能漲回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
王浩知道，他爸心動了。
王德發在商場摸爬滾打一輩子，最擅長的就是這種顛倒黑白的把戲。
過了許久，王德發沉沉的聲音才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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