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重渔者
他的瞳孔倒映中,属于道途的静谧空间与瑰丽星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方在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可怖的灵能碰撞下,覆满焚灭焰霞与深邃斩痕,几欲崩塌倾覆的天穹。
大地同样沉陷,成千上万年漫长更迭成的群山,在灵能的余波肆虐中抹去。只残留的点点赤金色余火,为破碎的大地染上些许其余的颜色。
这一幕.宋识并不陌生。
他也不可能忘记,这一生最为巅峰与畅快的战斗。
宋识的脸上,露出张狂笑容,可下一瞬,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笑”。
浑身像是陷入了即将凝固的水泥箱,又仿佛置于琥珀中的虫蚁,无法动弹一丝一毫,就连瞳孔都无法转动。那份“笑”的念头,也只成为了念头。
而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断裂的剑锋带著斩灭一切的锋芒,裹挟著最后的意志,向著前方推动。任何事物都不能阻挡她,在青年的注视中,纵使是放缓数千倍的思绪,也难以捕捉这柄正一寸一寸迸发向前的剑锋。
所有的色彩在这一瞬尽数黯淡,世界唯一的颜色,就只剩下了越发绽放的剑锋。
死亡的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可比起所谓的死亡,那份代表“败”的意味更让灵能者感到愤怒。
于是,剑锋忽然慢了下来。
不知何时,一只手按上了断裂的剑锋。
自钢铁的低沉颤鸣中。
在剑锋即将击中对象的前一瞬,它被一点点攥住,那是宋识的五指。极度的锋锐割裂下,五指上迸发无数细密的裂痕,燃烧的鲜血淋漓四溢。
——可仍无法彻底抵挡!
长久的灼焰焚烧下,女人的双手,那些钢铁的色泽都已消融。
她大半烧毁的脸,俯瞰著躺在地上的男人。一手持刃部,一手压在断裂的截面,在他者五指的攥紧中,以一种缓慢而不可忤逆的姿态,一寸一寸沉下。
触及胸膛。
贯入心口。
连自身都濒临崩溃的情况下,剑锋的裁灭之力早已无法再收束,在断裂的同时,向著四方不分敌我的倾泻。攥住它的十指、五指与双方,一视同仁地在承受剑锋割裂。
只是双方都全无在意。
三寸。
剑锋搅碎火焰。
两寸。
意志荡尽任何多余的杂质。
一寸。
一寸.
一寸。
当破碎的剑锋准备突破最后的咫尺时,却发觉,它已无法再进哪怕一分一毫。
“蕾娜塔·克莱门斯……”
近乎被搅成齑粉的五指,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仍维持住了勉强的轮廓。而在这轮廓的攥紧之中,无物不伐、无象不裁、无相不灭的剑锋停滞。
似有赤金的火在流淌,宋识的瞳孔于这一瞬,亮得可怖。青年的身体越发活跃,那些不久前琥珀般的凝固感,犹如霜雪在火中迅速褪尽。
宋识的左手紧紧攥住逼至心口的剑锋。
青年的右手缓缓抬起,抚上对方的额。
无需仰起头,他便能凝视对方的脸庞与眼眸。
他说:
“——你、又、怎、敢,在我之上?!”
宋识狂笑著,自凄厉的轰鸣声中,一把捏碎剑锋,而那按上对方额间的右手张开,五指抓住头颅,向著后方砸下!
以其为施力点,带著青年猛地跃起,双方的姿势于一瞬间,骤然转化!
也就是在同一个瞬间。
在宋识即将轰下对方的刹那,后者整个人轰然破碎,化为无数光点纷飞,就连原本天灾肆虐般的环境,也如幻影般开始模糊,迅速消散。
转眼间,属于道途的静谧空间便重新出现在眼前。
星空仍一如既往瑰丽。
直至有一阵笑声忽然响起,打破了静谧。
这笑声起先音量很小,像是有人在低低地笑,但很快,这笑声开始大了起来,它越来越大,乃至最终变得毫无顾忌,肆意的大笑声在空间内回荡。
“蕾娜塔真是你呀?”
宋识喃喃著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又仿佛在回忆。
而最后,这些都化作了青年脸上,难以抑制的惊喜笑容:“命定之死.这就是‘命定之死’?这就是我的命定之死?”
“而我,似乎确实死在了这上面。”宋识伸出手,注视著上面正渐渐消失的无数细密裂痕:“还真是有够奇妙的体验啊。”
——“似乎”。
自己的记忆里,前世最后一战,确实是跟蕾娜塔这家伙对决相杀,双方战得惊天彻地,倘若细分每一部分、每一阶段,各有胜负,只不过当战斗抵达最终时刻,这些都成为了无意义的杂质,再无任何评判的价值。
同归于尽,共同入灭,化为不可逆的劫灰唯有双方的结局这一点自己可以确定。
可如今,自己却莫名其妙活了过来,甚至还重生回了二十年前,就连“命定之死”都未曾变化。自己的命运仍如前世一样?
然后,宋识嗤笑了起来。
“.命运?”他摇著头,瞥视上方的星空:“这种东西,也妄想决定未来吗?”
“我将亲手窥破这些‘我’的真相。”青年抬起手,如若握紧了什么,宣告道:“我会将所谓的‘命运’全都击碎。”
“不过.现在的话。”
感受著踏入第三环后,流淌于体内,崭新陌生而又熟悉的灵能,宋识轻轻笑了起来。
“——该先去打碎那帮新神民的荣光了。”
第251章 向著天穹尽头
“调职申请又被拒了?”
“嗯。”
“这都是第几次了?四次?五次?按照条例,你下次申请又得等半年了啊。”
“嗯。”
“要我说,就继续当王牌探员不爽吗?权限大,事情少,最关键的是,还不会有人敢瞎哔哔咱们,干什么非要调职去管理层岗位?”
“嗯。”
最开始说话的人停顿了一下,然后勃然大怒。
“嗯嗯嗯嗯嗯,干脆死了得了,一直嗯你个头呢?”霍兰森怒道:“这太阳庆典都看过几次了,你还隔这硬看,跟我装哑巴?”
听见这番话,一旁站在观景围栏边,一直俯瞰下方的男人终于转过了头。
位于这座航天飞机的舱外、临时驳接的观景站台模块,气流迎面呼啸,吹得两人衣角猎猎,连声音都产生了些许失真。
不过对于两位安全局的王牌探员,都已抵达第三环的灵能者,这点失真完全不影响交流。
看著自己这位作气急败坏状的搭档,宁通那张向来一丝不苟的脸,竟生出了些许无奈的神情。
“我不是在看太阳庆典,我是在维护秩序”
“不属于启明者的恐怖分子,伱找到了也不用管,伏波能源自己就能解决。”
霍兰森打断对方的话:“属于启明者的恐怖分子.真这么简单让你找出来了,他们也别琢磨著反公司了,建议找个班上,争取当个薪水小偷,试试能不能拖垮公司。”
宁通无视了对方的嘲讽,顿了顿,说道:“那你呢?”
他盯著霍兰森:“我确实不擅长侦测这一块,你在这方面比我强得多。你有看出什么吗?”
男人很清楚,自己这位代号“准心”、第三环【超越】的搭档,为了辅助超视距狙击,对方在“侦测”上的造诣有多强。
“没有,我根本就没看。”
霍兰森晃著头,拨弄著那柄老式左轮,冲着枪口吐了口气,懒懒散散道:“我工资又不是伏波能源开的,凭什么给他们当保安?我不要面子啊?”
“况且,当初总局把我们派到这里来,本就是为了给商秋打下手,牵制伏波能源。”
此刻,一位站在不远处的安全局特警,听著耳边两人——尤其是霍兰森这些不加掩饰的话,感觉整个人都在流汗。要不是这座航天飞机正位于高空,他都想直接跳下去了。
你们是“王牌探员”,又凶又能打无所谓,我就是混口安全局的饭吃,可不想卷入什么动辄冚家铲、基因绝种的大谋划啊!
这一瞬,这名特警甚至不禁想起了自己刚入职安全局时的情形——
那是他第一次参与镇压赛博精神病的外勤任务,那名赛博精神病是佣兵出身,还小有名气,一身义体的性能不赖,更都是特化战斗的款式。哪怕他们赶到的还算及时,发疯的对方也快把一条街洗成三级血浆片场景了。
局里原本都已经划出了十个伤亡指标,包括带他的师傅也全阵以待,汗流浃背,同时现场传授他怎么尽量减缓处罚力度的逃跑方法。
然后,在他们正准备摆出战术队列接战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在短短数个呼吸内,镇压了那名赛博精神病,乃至在一地的血浆和零件里,反手拆开了对方四肢,削成了方便拘捕的人棍。
事后他才知道,对方是一名刚刚回来述职,正要开始休长假的“王牌探员”。对方碰巧听说了这次外勤任务,所以顺手过来帮了一下。
“刑侦能力?办案能力?技术好?黑白两道有面子,吃得开?”
印象里,自己的师傅,那位喜欢收小贩保护费的中年人,在听到自己想成为王牌探员后,摇了摇头,他狠狠压了一下香烟:“错了,这些统统不重要。”
“除了忠诚之外,甚至‘忠诚’都可以商量!王牌探员唯一需要的就是力量!就是能打!”
中年人惆怅著,又冷笑著:“在公司的航天飞机闯进案发现场、在接了活的佣兵想要搞事、在不知道从哪飞出的导弹即将砸到脑袋——我们需要的,是在那时候能出手把他们给打下来的人!”
“这就是所谓的王牌探员!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他们就是披上了一层安全局外壳,稍微光明正大一点的雇佣兵!”
“——不要吓唬自己的同事。”
宁通微微皱眉,他按在栏杆的右手轻点了一下,弥散在周围的水汽悄然一拢,形成一片微不可察的蒙胧水雾,在包裹住双方附近的同时,也隔绝了声音,让那名特警听不见谈话。
第三环【大源】,一点有关“水”的应用技巧。
做完这些,他又道:“王牌探员.你明白的,这个位置,我做不了什么事。”
在安全局的诸多职位中,“王牌探员”是带有一定编外性质、纯粹战斗职责的序列。
它固然让担任者受到的约束少,拥有权限也不低,可以一定程度随心所欲行事,但也同样杜绝了“管理层”的可能性——这就是限制。
王牌探员的随心所欲只针对于“自己”,而安全局的行政、交涉等整体规划和部署,则必须通过行政序列的管理层来办。后者属于不一定不能打,但王牌探员则是只能打。
宁通重新看向远方,那座壮观的天空船队迎著灿烂日光,缓缓驶过城市,每到一处新的地区域,在纷飞的旗帜中,便有浩大的欢呼声潮响起。
在伏波能源这么久的宣传与福利攻势下,此刻这些欢呼多少带著点真心诚意的意思。在自天穹投下,流淌黄金般的光芒里,整座城市都陷在了一片喜悦的氛围里。
——为了迎接太阳庆典与大量游客,那些严重影响市容市貌的东西,早在半个月前就被清扫或收拢完毕。
实在难以短时间内搞定的玩意,例如积年堆迭交错、攀升生长的贫民窟建筑群,铸光城的电子地图上已自动屏蔽了这些区域,取消导航,同时以【宏态光能矩阵】搭载的超大型光学成像模块,为这些区域临时复上了一层崭新美好的虚幻帷幕。
这样即便有人打算以高空俯视角拍摄全城风貌,试图抹黑铸光城,也绝不会得逞。
一座生意盎然,光明亮堂的铸光城。
它是由许许多多的人,大家在一起,夜以继日的奋勤与怀揣的崇高热爱,共同创造的奇迹。
“商秋要卸任,竞选结束后,执政高层势必要大换血。”宁通盯著前方:“你清楚现在的风向,新上来的人不会再坚持中立,而是要倒向一方,他们大概率会选伏波能源。”
“这些年我们做的成果,那帮家伙一夜就能恭恭敬敬地送回去。王牌探员能做的事太少了,所以我必须拿到铸光城安全局的管理层位置。”
“拿到又如何呢?”
霍兰森耸了耸肩,他背靠在栏杆上,也偏过头,瞥向远方的船队:“我说实话,就凭一个‘宁通’,又能有啥用?我说的再难听点,你比得过咱们局长一根手指头不?”
他口中的局长,自然不是铸光城安全局,这种地方分局的局长,而是整个企业联盟的政府安全局总局长,那位抵达第五环的【共识】,“心象更生”,帕迪·莫尔斯。
可就连自己这位总局长,在九座神祇般的巨型企业前,同样束手束脚,做不了太多事情。
对方能维持住安全局——严格来说是总局和部分地方分局的自主性,没有像政府其他部门被渗透成筛子,成为公司牵著的一条狗,就已经相当废力了。
这种情况下,纵使把你直接提成铸光城的安全局局长,你又能做什么呢?
更何况,一些人正是知晓宁通的打算,所以后者的调职申请才屡屡被否决。夹在启明者和巨企间担惊受怕的日子,他们已经受不了了,好不容易等到坚持中立自主的商秋下台,怎么可能又放上来个宁通。
宁通默然片刻,缓缓道:“总得试试。”
“那你还不如直接投向启明者。”霍兰森评价道:“至少他们真敢把伏波能源的高层脑袋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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