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中土块
這個世界圍棋賽事很多,成為職業棋手之後,平均每個星期要下兩盤棋,也就是說一個月要下十盤棋左右。
即便節假日裡沒有比賽,那一年也得下一百盤棋了,這還是在不考慮有些賽事可能會在短時間內,連續幾天會一直對局的情況下。
一年時間裡,可能接近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對局,說實話還真挺累的。
“俞邵初段?”
就在俞邵思索間,背後突然響起了一道有些陌生的聲音。
俞邵思緒被這道聲音打斷,停下腳步,有些疑惑的扭頭向身後望去。
一個身材瘦高,年紀接近三十歲左右的青年,面帶笑意,快步向俞邵走來,很快就來到了俞邵身前停下。
“你是?”
俞邵覺得感覺這個青年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見過,疑惑道。
“我是南部棋院的記者丁歡,前段時間你的薪火戰,我就在在現場。”
見俞邵沒想起自己,丁歡稍微有些尷尬,但也沒覺得多意外,問道:“你現在有時間嗎?我一直想給你做個專訪。”
“專訪?”
俞邵微微一怔。
丁歡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我一直想著什麼時候給你做個專訪,今天正好碰到了,就簡單聊幾句,佔不了你多少時間,方便嗎?”
聽丁歡這麼說,俞邵便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說道:“好。”
看到俞邵這個反應,丁歡有些意外的看了俞邵一眼。
一般而言,初段棋手聽到自己要接受專訪,多少都會有些緊張和激動。
但是俞邵表現的卻出奇的淡定,甚至給了丁歡一種,他彷彿對接受採訪這件事情,已經駕輕就熟的錯覺。
不過丁歡倒也沒多想,只覺得俞邵可能本身性格就比較沉穩,笑著說道:“那咱們去棋院的採訪室聊吧。”
還有采訪室?
俞邵這下子也有些意外,點了點頭,跟著丁歡向採訪室走去。
棋院的採訪室並不大,房間裡只有一張圓桌,圓桌上擺著兩張玻璃盤,上面放著薄荷糖和一些餅乾,以及兩瓶水,桌子兩側擺著兩張沙發。
“俞邵初段,你在那邊沙發坐一會兒,我拿下攝像機。”
丁歡走進休息室,對俞邵笑道:“待會兒我會問你些問題,你隨意回答就好了,覺得不好回答也可以不答,不用太拘束。”
“好。”
俞邵點了點頭,走到沙發前坐下。
見俞邵落下,丁歡走到櫃子前,用鑰匙開鎖,拿出櫃子裡面的攝像機,將攝像頭對準俞邵,又用三角支架固定好。
丁歡顯然是個資深記者了,一套流程行雲流水,手腳麻利,很快就除錯完了裝置,在俞邵對面的沙發坐下。
“俞邵初段,你就當是朋友聊天一樣就好。”
丁歡還是有些擔心俞邵會緊張,笑著說道:“我就問一些簡單的問題。”
“我知道。”
俞邵點了點頭,說道:“您問。”
“據我所知,你並沒有在道場呆過,以業餘棋手的身份全勝定段,成為了職業棋手。”
丁歡笑著問道:“所以我很好奇,你學了多久圍棋了?”
這……
俞邵萬萬沒想到,丁歡上來第一個問題就把自己給問住了。
這特麼叫簡單的問題?
俞邵想了想,最終有些遲疑的給了丁歡一個數,說道:“兩三年吧。”
這個數給太多肯定不行,畢竟如果說自己自學圍棋了七八年,俞東明和蔡小梅絕對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只能說自己自學沒太久。
“三年?”
丁歡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忽略了兩三年之中的兩年,不可思議的問道。
“嗯。”
俞邵硬著頭皮點了點頭,突然有點後悔接受採訪了。
得到俞邵肯定的答案,丁歡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想了想,繼續問道:“那誰是你圍棋老師呢,雖然是業餘棋手出身,但應該也有老師指點吧?”
“我是自學的圍棋。”
俞邵搖了搖頭,說道:“沒有老師。”
一片寂靜。
丁歡一言不發,瞠目結舌的望著俞邵,滿臉寫著幾個大字——你特麼在逗我?
學了三年圍棋就成為職業棋手也就算了,還特麼自學?!
“其實,我覺得正是因為我沒有老師,我才能不受棋理的桎梏,完全按照自己的感覺去下棋。”
俞邵解釋道:“比如點三三,雖然網上對此爭論很大,但是我一直都覺得是好棋,目前三盤棋之中,有兩盤棋我都選擇了點三三的下法。”
“這兩盤棋的勝負如何?”
聽到俞邵提起點三三,丁歡忍不住開口問道。
他至今忘不了在薪火戰上,俞邵下出那手點三三之後,給他帶來了多大的震撼。
不談點三三到底能不能下,但是這個思路確實震撼人心,那一盤棋,使得點三三從不能下的定論,變成了現在點三三到底能不能下的討論。
確實……
如果是從道場出來的棋手,絕對不可能去下這一手點三三,甚至完全不會去朝這個方向去思考。
唯有俞邵這種自學圍棋,沒有老師教的業餘棋手,才可能走出這離經叛道的一手!
“我目前是三連勝。”
俞邵開口回答道。
丁歡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內心的震撼,問道:“所以,俞邵初段你覺得,進入道場學習是沒有意義的嗎?”
聞言,俞邵微微皺眉,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尖銳。
思索片刻後,俞邵搖了搖頭,說道:“不,進入道場絕對不是沒有有意義,衝段少年在道場付出的努力,絕不是白費。”
俞邵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道:“但是,我覺得圍棋應該是自由的。”
“從來如此,不一定對。”
“如果進入道場就得必須遵循從來如此,那麼確實……不如不進入。”
聞言,丁歡忍不住開口說道:“可是,那手點三三也不一定對吧?現如今對於這種下法,批評的聲音更多,絕大部分棋手,還是覺得這麼下是錯誤的。”
俞邵頓時陷入了沉默。
“如果真的是錯誤的——”
片刻之後,俞邵緩緩抬起頭,望向丁歡,一字一句的說道:“那他就用他的棋,親口告訴我吧。”
聽到這一番話,丁歡心神一震,看向俞邵的目光驟變。
從這一番話之中,他隱隱感覺到一種要推翻舊秩序、建立新格局的狂妄,同時還有一種要攪的天翻地覆的決心。
其實,沒有任何一個棋手否認,點三三之後這個後續新變化的思路。
所有人都為俞邵能在角部拋棄扳粘求活的頑固思路,在二路多爬一手,嚴厲瞄準對方斷點,宣告逐鹿中原的思路拍案叫絕。
但,這並非意味著世人肯定了點三三這一手棋,否認這一手點三三的可不只是低段棋手,還有高段、九段、甚至頭銜持有者!
“他,不懼高段棋手,不懼九段棋手,亦不懼頭銜持有者!”
“他向著世界棋壇,發出了他自己的宣言!”
“或者說……挑戰!”
丁歡不知道這篇專訪如果報道出去,會引起怎樣的轟動,但是他能預感到,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世人都將記住俞邵這個名字!
“這不僅僅是棋力之爭,更是理念之爭!”
“在這場爭鬥之中,勝者才有發言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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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如果差距能被彌補,那就沒有差距
與此同時。
南部棋院,另一間對局室內。
賽區對抗賽預選賽,最後一輪。
此時三號桌旁,已經圍滿了人群,所有人一言不發的望著棋盤,等待著這一盤棋局,決出最後的勝者。
“這一盤棋,將決定誰能進入賽區對抗賽的本賽。”
人群之中,有些中年發福的裁判望著棋局,忍不住抬起頭,看向坐在左側的二十三歲左右、體型瘦削的青年。
“一方是秦海生七段……”
然後,他又再次扭過頭,看向坐在秦海生對面的那個二十歲左右,留著一頭碎髮,相貌俊朗的青年。
“另一方,卻是……鄭勤二段。”
他深吸一口氣,望著鄭勤,心中完全無法平靜。
“簡直難以置信,去年才成為職業棋手的他,如今竟然走到了這一步……”
“甚至……居然真的有機會,殺進往年基本只有高段棋手,才能殺進的賽區對抗賽的本賽!”
裁判搖了搖頭,再度望向棋盤,審視著這盤棋局的局勢,他作為裁判,棋力並不算高,但現在的局勢比較好判斷,即便是他也能看出來優劣。
“如今秦海生七段的黑子佔優,鄭勤二段的白子局勢不利。”
“看來,鄭勤二段還是要略遜一籌……二人之間還有一段差距。”
裁判輕輕吐了一口氣,心中默默想著:“不過,即便這盤棋輸了,鄭勤二段也絕對值得驕傲了,好幾年沒出現這種新人了。”
此時,秦海生望著棋盤,正在長考,消瘦的面龐此時隱隱浮現出細汗。
片刻之後,他緩緩拿起一直攥在左手的鼻吸,放在鼻前深深吸了一下,然後才再度向棋盤投去視線,繼續陷入長考。
“贏了這一盤棋的人,將進入本賽,輸的人將被淘汰。”
“他每一手棋都頑強無比,能看得出來他求勝的意志,但是……我求勝的意志,也絕對不會遜色於他!”
“如今,我是優勢!”
秦海生終於將手伸進棋盒,從棋盒之中夾出棋子,緩緩落下。
噠!
二列十五行,打!
看到這一手棋,鄭勤沒有第一時間落子,兩側鬢角同樣冒出了細汗,下意識的咬住了牙,望著棋盤,也陷入了長考之中。
片刻之後,鄭勤擦了擦臉上的汗珠,深吸一口氣,才終於將手伸進棋盒,夾出棋子,飛快落下!
噠!
二列十四行,長!
對局室之內,氣氛格外緊張焦灼。
眾人都被這種沉重壓抑的氛圍所感染,望著棋盤,大氣都不敢喘。
雙方的每一手棋,他們都能看出那種求勝之心,佔據優勢的秦海生,每一手都毫不留情,處於不利局勢的鄭勤,每一手棋都頑強無比!
二人之中,必將有一方會被淘汰!
只有強者,才能倖存!
這一次,秦海生並未長考浪費時間,因為這一手棋他已經有所預料,很快便再次將手伸進棋盒,夾出棋子,飛速落下。
二列十三行,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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