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时光恋曲
“战争片可不好拍,国内一些新锐导演都不敢沾啊,吃力不讨好……总是要体现导演自己的世界观、自我思考,而这些导演的思考未必能让所有人满意,甚至于和主流价值观背道而驰——你怎么处理这种矛盾。”
“我选择反其道而行之。少思考,少塞私货,老老实实把那段历史,尽可能还原出来就行。今天你不是有个说法叫‘历史的记录者’吗?我就当一个匠人好了,发生了什么,拍什么。我用电影记录这段历史。”
杨兰:“方沂,你名气特别大,但是又很神秘,因为你其实很少在综艺亮相,谈话类节目也不是很多,有一些你的传闻……而我今天感到你很好相处,也很诚恳,你很适合做采访。”
方沂:“这话也可以说给你。”
两人相视大笑。
第520章 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整场采访当然也不止这些东西,还涉及到了方沂未来的事业规划,对新入行年轻人的经验分享,以及一些提高收视率的八卦爆料等。
和杨兰做的这次采访算是比较成功的,方沂在有保留的前提下,比较含蓄的表达了些自己的看法。
有时候感到杨兰要问到他“圈中隐秘”了,但是杨兰能感知到他情绪,点到为止。她采访风格和《铿锵三人行》的老男人们不大一样,也不会逼迫式提问,似乎是围绕嘉宾本人服务的。
考虑到她常常采访政界大佬,播出平台又是地方卫视,这种风格比较安全。
不过也很难抓出有趣的话题,节目效果白开水一样,只能说有舍有得吧。
这是其一。其二是结束采访后,杨兰加了方沂联络方式,并在几天后就邀请他参加杨兰和其百亿巨富老公组织的某沙龙,该沙龙主要是给其他中产、入门级富豪讲课,收智商税,这让方沂恍然大悟。
杨兰交朋友来的。
她的事业不在采访中,而在采访外。
好吧,也不能说是不务正业。毕竟方导也不是整天拍电影,也起了一堆副业要他处理。一心娱乐的演技老师张松文最近开了围脖,发文称演艺圈百分之九十九点五的人谋生都难,远低于这个社会的平均薪酬。
这是实话,百分之九十九点五也低了,应该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但是大众不认,于是喷他。
好在这哥们太扑街,没名气,演的尽是些猥琐得不行的角,大众喷他几次后懒得理了。
按照这个理论,这个圈子剩下百分之零点一的人解决了谋生问题,那么,这些人就一定要追求艺术吗?
完全未必。
你要论价值观来“交朋友”,那可没得搞了,你觉得人家钻钱眼去了,人家还觉得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呢。
——《绣春刀》预计在十月国庆档上映。
这事儿方沂没操心太多,全是共和时代那帮人自己在搞。国庆档是方沂的传统优势区,过去几年,他几乎统治了这个档期,现在他自己不坐庄了,征战贺岁档了,又把该档期传位给手下马仔,颇有点“守住你祖宗打下的江山”意思。
刚过去的暑期档国产片反败为胜,组织的伟力在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画皮2》为代表的国产商业片比第二季度那帮实验片更有卖相是一方面,但更为关键的还是国产保护月。总菊领导出面解释“国产片保护月是误读”,“我国不存在‘国产电影保护月’”,“只是在某个时刻,国产片多一点,某个时刻,进口片少一点”。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怪不得七八月份的京城挤满了好莱坞制片商驻华机构,而且全不知道自己电影什么能上映,只能“回去等通知”。重磅爆米花大片《超凡蜘蛛侠》和《蝙蝠侠3》很巧合同时在八月二十七号上映,一个晚了北美一个月,另一个晚了两个月,上映的时候盗版满天飞,已经过了旺季,上映后在淡季左右互博,“票房低于预期”。
最逗的是有记者打电话问中影相关业务负责人,进口片什么时候上映?得知“处于待定状态中,有些正在等待审查结果,有些尚未送审……”
盗版都出来了,心急的都看完了,这边还没送审,更别提放映了。
《画皮2》拿了七亿多票房,这成绩怎么实现的?当时媒体评价说“罕见前后没有任何好莱坞大片夹击”。
在这种非市场化竞争行为的加持下,国产片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你好莱坞可不能再牛了,再牛下去我爹要拔网线了。
——陆阳因此对《绣春刀》的成绩很有想法。
就这会儿像样的国产片是有buff的,这不是时代的机遇吗?
“方导第一部片子拿了七八千万,我这片子不会比方导低吧,而且我还占了红利,电影院线数量扩张了几倍,真就这几年翻了翻……还遇上了这个时候——破亿行吗?”
说话的是陆阳。
“我看不行。”回话的是郭凡。
“你这是嫉妒我,嗯?你肯定是嫉妒我。”
“嗨~我哪用得着嫉妒你呀!我怎么会嫉妒人呢,我一点儿也不嫉妒。”郭凡愁眉苦脸,强行挤出一丝笑。
这会儿几人已经看过《绣春刀》导剪版。整部片子时长合理,故事也算通顺,最燃的场景是主角三兄弟被陷害却置死地而后生,于金刀严府血战,杀了全府上下几十个刀客。
另一个出彩的是方沂客串的崇祯帝,上映后拿个“史上最帅崇祯帝”应该没有问题。这段戏拍的也讲究,打光全用的烛光。因为光不够用,不够亮,烧上千根蜡烛,这才达到了电影里方沂脸上跳动的荧光。
陆阳给方沂露了一手花活儿,当时方沂就觉得很好了,做出来的效果更好。镜头语言实在是超过了演员本身的演技太多,根本是演技无法去表达的。崇祯帝这会儿没有表露身份,穿的是官服,但是镜头给了他俯瞰的角度,不断向上推,无形中增加了威势。
方沂本人的气质偏柔和,养尊处优,说台词的力度控制得不大,眼神含笑——偏偏火红色烛光不断跳跃,营造了一种悬疑感和莫名杀气,暗示观众眼见不为实。这时候方沂再自我揭露身份:“你是要朕无人可用?”
看起来是皇帝,果真是皇帝。
说实话,简直喧宾夺主了。
方沂问:“是不是效果太好,抢了主演风头?”
陆阳摇头:“就是要你抢风头,要借你名气卖票呢……不然我指望谁?指望邓朝还是廖帆?他们能卖票吗,他们不能。”“让他们自己选,他们都不敢删这一段。”
“他们该谢你还来不及。”陆阳意犹未尽。
片子的投资是三千万。以现在电影的考究程度,收不回本是很难的。当前影市比较宽容,一部片子没有明显短板,还有几个卖点,成本控制得当的话,就基本上妥了。
方沂于是不再想《绣春刀》的档期,而是惦记起了陆阳用的这手法。从共和时代想到了宽甸县,从九月份想到了电影开机。他想在自己电影也露一手,而且要玩更大。
第521章 陵墓园】
长镜头往往是拍摄手法中相当出彩的部分。
它指的是“连续地用一个镜头拍摄下一个场景,一场戏或一段戏,以完成一个比较完整的镜头段落,而不破坏事件发展中时间和空间连贯性的镜头”。
好处在于使人物动作和事件发展的连续性和完整性得到保障,因而能更真实地反映现实,作为观众来讲代入感和沉浸感会更强。坏处也在于观众的代入感和沉浸感会变差——等等,什么来着?为什么一个事情能有正反两个效果?
这是因为坏的长镜头起到了相反作用,恰好用它那冗长、乏味又缺失想象力的几分钟让观众如坐针毡、丧失了基本的观影体验。所以近十年来,商业电影总体的趋势是镜头越来越短。拿方沂之前拍过的飙车戏举例,《黑客帝国》那段“终结所有飙车戏”的公路追逐战平均镜头时长为3.2秒,而好莱坞近年来的飙车代表作《速度与激情》下降到了2.25秒。
这个趋势还在继续,据说现在有平均镜头时长为1.7秒的商业片,可以说把剪辑凌厉发挥到了极致。业界之所以这么发展,是因为观众就吃这一套,他们用脚投票。
于是长镜头成为高风险、高投入又未必讨好的手法,但又恰恰因为这个特性,它成为考验导演调度能力和美学水平的“炫技”,造就其在学院派中特别吃香的地位,认为它体现了导演的真实技术水平。
你顺着潮流来可不牛逼啊,你得逆流而上,还成了,你才是牛逼的。
一个伟大的导演,职业生涯必定有几个拿得出手的长镜头,甚至于是一镜到底的超级长镜头。
有导演想尝试一整部电影都用一个镜头,但是难度太大,使得他放弃了开战斗机上学!
方沂想在《我来自未来》里面加长镜头,其中一个长镜头的光源主要来自于战场的火光。想象那种跳动的火光在伍千里的脸上,忽明忽暗,他因故穿过了整个战场,火势越来越旺,战势越来越惨烈,他却转头冲进去,即表现了伍千里的内心转变。
不要伍千里自己啊呀啊呀大叫,我觉醒了,那可太低级了。
电影和电视剧表演尺度不一样,需要的安排也不一样。
这时候火光是什么?
是烧焦的战友,是凄败的村庄,是机枪吐出的火舌?还是无法形容的巨大狂怒,勇气的迸发,一名战士的诞生。
这样的镜头不是为了讨好学院派,而是服务于电影的发展。在诸多商业片类型中,需要空间感真实感的战争片尤其适合长镜头。影史上那些震撼人心的长镜头,其中有不少都是战争片贡献的。
九月十八号,农历八月初三。
宜祭祀、入殓、移柩、理发。
《我来自未来》剧组在宽甸县举办了开机典礼,地点特殊:他们选择在烈士陵园。
现场运来了十多块墓碑,刻有电影里的人物角色。墓碑石料合三百元一块,贴演员肖像照另加五元,鲜花十五块钱一束……涉及到剧里有台词的主要演员,而演员们就冲着这些印自己肖像的墓碑鞠躬、献花。
用导演方沂的话说:“角色虽然是化用的,但事情是很多人经历的改编,是艺术化后的真实。我们拜伍千里、雷公、梅生、余从戎……这些人,我们也是在拜历史上流过血的先辈。所以,伍千里们也是活过的人。”
“他们的的确确死在了几十年前,现在我们要记得他们。”
“我们不是在演自己,而是借了人的魂儿,复述一遍当年的事迹。第一件事情,要好好感谢他们。”
这个开机典礼搞的很别致,而且很现场情绪也很浓烈。整个片场充斥着哀伤的氛围,恰好这天也没什么阳光,天阴着。演员们一个个上去说辞,极力控制住情绪,来自央视六套的记者用摄影机录下了这一段。
先是陈建彬摸了摸肚皮,扑通跪下:“我总算是瘦下来了,蔡师长,我争取拍摄期间控制住体重,绝对不丢了你的作风。”
靳冬现场给“梅生”写了段陈词,一边哭一边念:“你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可歌可泣的一生……昨晚上我激动了一整天,看了很多禁书。Me would remeber you(我会记得你),梅生啊,我的梅爷爷!”
胡君没什么话,向前一步行大礼。这位从六月份开始培训到现在,完全入戏了,随后趴在墓碑上,对着墓碑唱《沂蒙山小调》:
“人人(那个)都说(哎)沂蒙山好沂蒙(那个)山上(哎)好风光……”
他饰演雷公,这个角色在设定中是齐鲁人,上面唱的歌是怀念家乡风光。实质上代表当时一类志愿军,他们自告奋勇,远离家乡来到冰天雪地的朝鲜山林。正因为爱家乡,才要御敌于国门外。
并非是剧组这里故意煽情,编纂了这么一个设定。坦白讲,人非草木,不会无理由的视死如归。根据志愿军将士的书信资料,其中很多人来到朝鲜后,看到被打烂的村庄触景生情,想到自己才安顿好不久的家,因此激起了更强烈的战斗意志。
段亿宏没有拜,只是在旁边神色肃穆的看着。一则是谈子为真人还活着,在医院躺着,你拜个什么呢?
二则是他信佛,觉得挂自己照片上去拜不太吉利。
错了,那是相当不吉利。这部戏可不能立flag。
宽甸县的拍摄不会很顺利,气象专家认为今年会遇到几十年不遇的大寒流,而这里经济发展相对京城要落后一些,剧组的保障能力有限。
别的不说,光是拉电线就搞了好长一段时间,还不清楚能不能在雪天撑得住。万一下了雨,马上又降温,凝结起的冰块拖垮了电线,整个剧组要么进城休整,要么回到原始状态。
他握着胸口的吊坠,不断摩挲。视线里方沂正和写有“伍千里”的墓碑讲话。隐约能听见方沂在表决心:“你放心,我肯定不让你失望,我做事情向来靠得住……”
这……还真是入了迷啊!段亿宏感慨。
他不知道方沂在和现实里的谈子为见过面,答应过好好拍故事,只当做是方沂入戏太深,自己和自己对话,魔怔了。
考虑到方沂现在这瘦了吧唧身材,噫,方沂写故事拍故事演故事,回去还要剪故事,四管齐下,那怕是比胡君入戏得多了。
都说我上学的时候是戏疯子,哪里能和现场真疯子比呢?
老段摇摇头,呵了口气,发现弹出一隐约的白烟,往上飘了几公分消失了。他意识到冬天来的比他预计的要早。
第522章 陵墓园(二)】
以前提过,战争类型片子会有一个参观教育的培训安排。《我来自未来》剧组参加爱国主义教育活动的时间,比预想的要久。
9月21号,天气转阴,气温每天都在降低,电影开机拍了几天,刚进入状态。
扮演美军的数十名黑人、白人特型演员进场,定妆,参与到拍摄中。现在有一个小问题,需要总导演方沂来定性:
扮演反派的演员们要给到什么样的表演尺度。
是完全的脸谱化反派,彻底的恶,还是在不改变电影方向的前提下,稍微有一点自主性,甚至于表现得很强大、很能打——对敌人的塑造,也是商业片成功的关键。
如果给一点尺度,给到什么程度?
这很考验导演对观众心理的把握,而且也和时代的发展有关。
在这个事情上众多主创都很有发言欲,争论不休,而且演员和创作者的意见相反,立场不同。
要方导来调停,当裁判。
五六十年代许多经典战争片,和今天战争片的一个区别就是,对于敌人的塑造。当时的片子里,正反方一般都显得脸谱化。好的很好,样样都好;坏的很坏,滑稽、出洋相的坏。
东西方都这样。
那近年来有所区别了,所以演员们希望有所突破。
靳冬表示:“《辛德勒名单》里面,德国人也不全是坏人;之前还有个美国导演,从美国人和日本人两个角度拍摄过太平洋战争……我认为把敌人塑造得复杂一点,不影响电影评价。”
陈建彬更进一步:“如果敌人太糟糕,可能显得我们也不中用。正因为打的不轻松,所以才有价值。苦难辉煌嘛……苦难才塑造的辉煌。”
演员们大体上是支持给反派发挥空间的,因为这样他们也好演戏。对手都是些菜比、泥人,我怎么发挥?
到了创作者这边,就正好相反。
郭凡直言:“给反派表演空间是险棋,我不是说不可以,但不适合我们的电影。”
方沂:“你说说原因。”
“我们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我们预计拍出来有多长的时间?九十分钟,一百二十分钟?最多不会超过一百四五十分钟吧。《辛德勒名单》有多长?三个小时。他们拍了什么大规模战斗?他们拍的比我们少得多!所以他们用于塑造反派的空间比我们多……”
“电影得取舍,面面俱到要不得。”
“朝战不是骑士对决,君子之战,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是你死我活,命运攸关的战争。”
那军事专家怎么说呢?他们也属于创作者之一,是编剧组的成员。
方沂请到了国防大的军史专家,以及抗美援朝纪念馆的研究员:
“根据资料,对美军的评价是‘火力之猛世所罕见’,‘常常陷入到包围后,硬是凭借重装备让我方啃不下来’,“让我们打苦战,打硬仗”;另一方面,‘轻步兵’的战斗意志相对低下,进攻欲望不强,往往轻易放弃阵地。”
这就更矛盾了,美军又强又弱。既能打,又不能打。
但是电影必须选择一个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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