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时光恋曲
改什么呢?
姜纹看着方沂次次都表现很稳定,而且甚至还在隐隐提升的表演。他说,“改成大特写。”
“方沂,你直接抱着摄像机,摄像机外就是观众,所有人会觉得,你在质问他们那个问题。”
“你到底吃了几碗粉!”
一声令下,众工作人员开始搬动摄影机,重新设计光线——为什么陈昆以为剧本不会有太多改动,因为胶片拍摄的很注重光线,要用老师傅来估计,感受,而不是跟数码摄像机一样瞬时间看得到效果。
如果要改,相当之麻烦。
可是姜纹还是做了。
胡敏摸了摸自己的衣领,幽幽道:“导演,那我呢?”
“你也是要演的啊,别以为能逃!我对你有安排的。”
在他惊喜的目光中,姜纹击碎最后的幻想,“你不要出现在镜头前了,你出画外音就行了。记住:委屈、决……”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呆滞的胡敏已经背下了,他接道,“委屈、决绝、愤恨、疯狂。”
“这样才对。”
二十分钟后。
重新开拍的方沂仍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眼眶周边的肌肉不自然的抽动,使得眼神震惊,腮边的肌肉鼓起,显得他决绝,因为是抱着摄影机来演戏,那里面反射的是他自己,而不用看胡敏那真真平平无奇的脸庞,方沂的眼睛一红:
“你告诉他们,我到底吃了几碗粉?”
想必播出的时候,肯定有被惊艳到的观众。《让子弹飞》都是些荷尔蒙喷张的男人,像他这种颜值派的实在是一股清流。
只能出一句声音的胡敏,现在连衣领都入不了镜。却恰如其分的表现出委屈、决绝、愤恨、疯狂——如此复杂的感情,竟然浓缩在了他两个字中:
“两碗。”
演技大爆发啊,近乎于本色出演了。
姜纹根本没去那监视器看,而是就地喊“咔”,然后轻轻鼓掌,“好!”
掌声中,陈昆念叨了一句“平起平坐”,很快又加入到和方沂的对手戏。
——在姜纹如今的一点点小改动下,六子的命运和原先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一样的破肚子,一样的赴死。
可是,内里动机是不一样的。
最后作为可以和张麻子并行的人,是未来的希望,他自然不是糊里糊涂送死的傻瓜,选择死,因为他觉得需要。
在六子破开肚子的那一刻,背景的群众演员,有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这是姜纹特意要求的。
一个在方沂的右边,表露出疑惑的神色:为什么要去死,区区一碗粉,怎么会有人为了一碗粉的清白而死?
一个在左边,嘻嘻的笑,破肚子对他来说是一件乐事,有趣的事情。
其实,整个自证清白的过程中,群众都微睁着眼,坐着宛如设好程序的NPC,什么时候有动作了呢,就是破肚子的那一刹那,都齐齐站起来了,受到了震撼。
开始思考,这个人,好奇怪?
谭嗣同也许可以回答这问题,参加变法活动被抓,行刑前,朋友劝他逃走,他却道:“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请自嗣同始!”
鲁迅的杂文《药》也讲了类似的事情,志士夏瑜为了拯救老百姓,不惜被押上断头台。但老百姓就像看杂耍一样去看夏瑜被斩头,还有人盼着他的血沾来治疗肺痨。
一个六子可能还不行,但事实最终证明了,六子足够多,觉醒的人便真的觉醒了。
陈昆的水平也很高的,他和方沂都看明白了这一段剧本,并不需要姜纹来讲。胡万作为比六子大了几岁的青年人,是否曾经也是六子呢?
陈昆的理解,是。这是他角色的最大张力处,也许在多年前,胡万是选择保命的六子。
所以,陈昆选择在群演离场后,在下一段对角戏中,才掏出手绢,并且流出泪,“你上当了。”
这不是鳄鱼泪,因为此时的空间只有胡万和六子,胡万没有必要流泪给将死之人看。
他流泪,流的是自己。
方沂不是反复念叨“是不是一碗粉,是不是一碗粉,你看看,是不是一碗粉”。
而是咬破了血包,带血丝儿的笑,“我知道。”
结束后,姜纹沉寂了很久,嘴唇都颤抖,化作沉默的点头。剧组也没有鼓掌来庆祝,静悄悄的。
俩演员下戏后,也没有暗自得意,而是从情绪中花了一段时间走出,一点都注意不到所谓的演技比拼了。
陈昆睁开眼,看到自己经纪人的脸,恍若隔世。他问经纪人,“帮我看看,这周边有没有好地方,在方沂离开前,我请他一顿。”
这经纪人不是很了解演技的事情,喜道,“是超过了他,赔罪吗?”
“不,我输了。”
“输什么地方?”
“他说‘我知道’,就不是被愚弄的傻瓜了,我才是屈于现实的小人,我们都根据自己的理解,为自己加戏。但他加的高明。”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请,不该他请吗?”
陈昆揉着太阳穴,“说了,因为他高明。”
第249章 三人行】
陈坤请客的地方离片场不远。
鹅城,顾名思义,这地方和“鹅”有关系。黄四爷居住的碉楼外,剧组自己砸钱修了一个城门,上提名“鹅城”。张麻子进城的时候,他底下的马就踩着水来的,摄影机不敢拍全。
因为在这短短的城墙下,傍着一条长长的溪水,在楼上眺望,可以看到荒废了的芦苇草。
90年代以前,这里有农家散养的鹅子,成群结队的浮在水面上。粤省的烧鹅饭很出名,这里就更出名了。为了满足各地来的吃客需求,农户开始工业化养鹅,最终反而荒废了这一片宝地。
祥兴茶坊在当地颇有名气,得知三位“大人物”要来,老板关了店,从早便开始准备,准备好各类酱料。
他逮着一只大鹅,不由分说来了一刀,接着剔骨取肉,麻溜的分成整齐的一块块,他把带血水的刀在自己的围裙上抹了下,介绍道:
“烧鹅饭~”
方沂、陈昆、廖帆。三人饶有兴趣的看一条鹅的死亡过程,廖帆看的是格外精神,他目光炯炯有神,盯着老板手上的刀。
老板后来都不敢背着他杀鹅。
陈昆负手而立,强调说,“这是传统手法养出来的,是河里游泳长大的,虽然是烧鹅饭,但又不是一般的烧鹅饭。”
方沂见这是家闹市区的店,担心陈昆耍大牌:“封店了吗?老板不做生意了。”
正在杀鹅的老板丢下话:“陈先生包下了我们整家店,按照客满的价格付钱。”
陈昆正欲解释,见状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却又说,“唉,为什么要说出来。”
方沂和廖帆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笑。
进入《让子弹飞》剧组有了一个多月,彼此间已经大概了解到性格。陈昆本人异常沉默,且敏感。他在演戏的时候,常常要给自己加戏,或者跟姜纹讲自己对角色的理解。
姜纹由他去,不反驳他,总是说,“把你那个,和我那个都拍一遍。”
最后,不用陈昆那个。
多来几次之后,陈昆就知道不该自作主张了。
之所以戏霸姜纹这么温柔,在于陈昆演这戏没有拿片酬,是友情出演,反而是方沂毫不客气拿了八十万。
尽管如此,前些天陈昆演胡万的时候,还是给自己加戏,楞是挤出了几滴泪。本来胡万是个彻底的坏种,陈昆努力把他变成了跟错了老大的马仔。
烧鹅饭很快呈上来。
三人没有在店内,而是在店外吹着风。片场外常驻的一些记者见状,便掏出二十块钱,打算进来假装食客,实则是拍他们仨的照片。
老板挥舞着扫把赶来:“今天不欢迎你们。”
“为什么?”
“陈先生包下了整家店。”
“他这是耍大牌,是欺负我们,”记者转而对陈昆喊道,“陈昆,能不能接受我们的一个采访,我是……”
老板是佯怒,实际在看陈昆的态度。
“不接受。”
于是,那扫把开始动了真格。狼狈出去的记者回头道,“我会如实的写你怎么做的,你不让我们进店,你霸道。”
“随便。”
方沂和廖帆这俩,对记者挥手送别。让记者更怒了,却又舍不得他们的镜头,在街对面找了家店,暗搓搓的拍摄。
三人都大笑。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彼此间都更亲近了。说了几句客套话后,陈昆讲起自己在港地的拍摄经历:
“有时候我觉得我在对牛弹琴,彼此间都听不懂台词,我不懂粤语没什么,对面的港地演员,竟然不懂国语。对戏全靠猜。”
廖帆问,“那你怎么处理的?”
“我不惯着他啊,就是要说得快,谁让他不懂呢?”
“你敢得罪港地的人?”
“有什么了不得的,方沂,你说呢?”
方沂点了点头。
廖帆摸自己凶神恶煞的胡子,“我还是不敢得罪,港圈毕竟势大。做实力派演员,一定要有展现实力的机会,但是大陆电影都喜欢找漂亮的,很少用长得有特色的,那些长得不好看的演员……你们看我干什么?”
“那些不包括我,又长得不好看的演员……我说了不包括我的嘛。”廖帆恼道,最终抿了一口酒,“唉,包括我吧,我这种长得一般的,要去演些恶角,还得有魅力,好像只有港片才有空间。”
陈昆道:“你想拿港圈的资源?”
廖帆反问,“你已经拿到了,你难道不想?”
陈昆没有回答,但方沂摇着头。
于是,这二人又对方沂敬酒,“有志气。”
然后看着方沂的脸,廖帆沉声道,“你确实可以随性一点,活的轻松。”
“其实,不仅仅你们在加戏,我也想给自己加戏,我想把老三的心路历程演出来,他为什么要叛变,要背刺大哥……但是,导演不留我的镜头,他是明说了的。”
说到这里,廖帆深深的叹气。
《让子弹飞》这部戏,虽然有个深层的故事内核,但外层是商业动作喜剧片。角色都要脸谱化,长得不行的,就只能去演坏蛋。
这样可以减少观众代入的障碍。
墨镜王在《东邪西毒》一片中,让长相帅气的张国容,演西毒欧阳锋,拍好几年,结果票房900万。
刘振伟用原班人马,花了一个星期,写剧本用了一晚上,拍出来票房两千多万。
去年《东邪西毒》剪辑一番,在大陆重新上映炒冷饭,倒是拿了三千万,距离当年已经过去17年,观众终于“看懂”了墨镜王的片子。
这顿饭结束后,陈昆问方沂:“我听说你其实五个月前就拿到了本子,听说有这么一个项目。是这样吗?”
“好像是。”
陈昆又道,“六子这角色,难道是因为你才写出来吗?我看到剧本的时候,心里就想:让我找一个死了观众会觉得可惜的年轻人,我只想到了你。”
“说明我戏路比较窄,只能演美强惨的。”
廖帆看他们又有客气起来的趋势,插话道:“那我这种算什么,你是窄,我是针吗?”
张华考上了京城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不知为何,廖帆想到了这句话,他于是抽出一根烟来,默默的点燃。
谁知道,陈昆竟然也靠过来,“借个火。”
“你也抽?”
“我是老烟枪了。”
“之前怎么不抽?”
“我以为我有资格不抽嘛。”
廖帆暗自翻了个白眼,把剩下整包烟都递给陈昆,“不谢。”
第250章 将气球吹得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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