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低手寂寞
他当然不知道,王思宇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在模仿方如镜的笔法,不光如此,他还在每天早晨起床后,对着镜子修炼方如镜眼神中的无形剑气,他悟性颇佳,如今已经略有小成……
出了县政府大院,田忠实就上了轿车,司机开车就往工业局方向去,开到半路田忠实就琢磨着不对,上面的材料虽然是准备齐全了,可下面的企业也得转一圈,不然万一哪天这位小王县长心血来潮,直接跑下面企业里开个现场办公会,到那时候自己一问三不知,那可太被动了。
“老张,掉头,去造纸厂。”田忠实皱眉吩咐道。
造纸厂在西南方向,下了公路之后就是土道,路况很不好,那地方是郊区,没有直达的线车,小车开到一个小山坡的时候,路面很窄,偏偏前面还有个小年轻挡着路,他骑着自行车左扭右拐的,不专心赶路,反而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田忠实看了就生气,司机狂按了一通喇叭,年轻人才闪开一条道,田忠实把脑袋伸向窗外,对着后面的年轻人就骂了句:“傻叉!”
再次回头时,却见那人远远地冲他亮出中指。
“工业局的车!”王思宇费力地蹬着自行车,眯着眼睛看了眼桑塔纳的车牌,就不由得充满自信,虎躯一震之后,眼神里射出一股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王霸之气,“小样的,田大膀子,看老子还朝之后怎么收拾你。”
第15章 副厅级奶牛
正牛皮哄哄的时候,脚底下突然一阵轻松,自行车居然在他信心爆棚的时候掉了链子,王思宇只好翻身下来鼓捣,这辆永久牌自行车是他花了十五块钱,从市场一个卖鸡蛋的老太太那买回来的,本来图的是就是一个省钱,可钱是省了,却多费了不少的力气。
自行车是挺便宜,但一分钱一分货,骑上它跑了不到半里路,却掉了三次链子,把个王副县长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这东西是个死物,它可不管你是王县长还是王省长,想啥时候掉链子就啥时候掉链子。
青羊县是个贫困县,工资待遇比别的地方都要低,王思宇调到这来虽然当了副县长,但工资却比在市委办公室当科长时低了二百,王思宇现在穷得很,平时省吃俭用的,不为别的,就想在今年入冬以前,攒钱给张倩影买件像样的貂皮大衣。
车子修好,看看表,已经是八点二十了,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了,他赶忙蹬着自行车往坡上赶,王思宇现在的身份是青羊县乳品厂的一名普通工人,在液态奶车间的前处理工段行走,月薪三百,没有加班费,不过前天工段长李大能耐说了:“小王你好好干,我准备下个月提你当副班长。”
王思宇当即拍着胸脯表态:“李哥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决不给你丢脸。”
王思宇是李大能耐给招到工厂里的,他那天下来玩微服私访,一不小心就玩过了头,刚巧在工厂门口看到招聘启事,他就报了名,跟着十几个人乱哄哄地走进去面试。
李大能耐当时正急着跟维修工修理机器,没时间一一面试,他急慌慌地往人群里瞅了瞅,一眼就看中了王思宇,用手指着王思宇,对旁边的人事科长说:“这小子这架子端得挺大啊,怎么瞅着比咱们厂长还牛B呢,领导他应该挺有成就感,就是他了。”
李大能耐当时是不知道啊,最牛B的人是他自己,一句话说出来,王思宇当天就被一撸到底,直接从副县长变成临时工。
青羊乳品厂是青羊县的老牌国营企业,注册资产一百二十万元,八几年乳品行业火爆的时候,厂子效益颇佳,是青羊县里最红火的企业之一,曾是当年青羊县国有企业中的五朵金花之首,青安牌奶粉曾经连续七年被评为省级知名品牌,着实风光了一把。
可好景不长,随着市场竞争的急剧恶化,外加工厂管理不善,内外交困之下,乳品厂已经濒临破产边缘,奶粉车间每月只开工五六次,不是为了生产小袋奶粉,而只是为了消化无法处理的过剩奶源,液态奶车间稍稍好些,每天都在运转,只是生产量不到原有产能的百分之三十。
王思宇之所以选择先从这家企业着手,是有着现实的考虑的,一方面这家工厂原有的一百五十余名正式员工,在几年前就早已各奔他乡,另谋生路去了,现在工厂的员工,除了几个留守的管理层外,职工多以临时工为主,所以假如能够实现改制重组,就变相避开了高额买断工龄的费用,即便需要补偿,也有足够的缓冲时间,这是其一。
另外一条最重要,但不能对外讲,自从被周妖瞳算准了一些事情后,王思宇就也有些迷信了,有天下午他就找出从周妖瞳那抢来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坐在办公室里一顿研究,虽然看了个稀里糊涂,他还是决定试一试,捏了几个铜钱在办公桌上丢来丢去,摆弄了三四个小时,最后将上百次卜卦结果进行统计分析,按照概率推算出,这第一炮要想打响,就得在西南方向下手……
这事王思宇下定决心隐瞒一辈子,绝对不能让上级领导知道,包括周松林,否则年轻有为的王副县长肯定会被立即踢出革命队伍,永不录用。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五分钟,收奶间门口已经停了三辆奶槽车,王思宇赶忙冲进换衣间,换上蓝色的工作服、戴上兜着头发的白色工作帽、蹬上黑色的胶皮靴,稀里哗啦地冲过消毒池,拿消毒液洗过手后,直接跑进车间里的原奶化验室。
化验室的小胖姑娘已经等得着急,正倚在门口四处张望,见他过来,赶紧递过取样器,轻声提醒道:“王大哥你要小心,听说奶贩子里有人要整你。”
王思宇点点头,来不及多说话,就急冲冲地跑到外面,攀上奶槽车,打开拧紧的螺栓,掀开盖子,用车上自带的耙子在里面上下翻动,把满满一罐的牛奶充分搅拌均匀了,将取样器伸进去,取了奶样倒进杯子里,再把盖子扣上,螺栓重新拧好,跳下车来,拿着冰凉的杯子奔回化验室。
这样往返几趟,十分钟内就把三个奶样取好,王思宇赶忙在几个大罐中间跑来跑去,把一条条不锈钢管道上的蝶阀摆好位置,拎着胶皮管子跑出去,站在外面等,不到三分钟,化验结果就出来了,全部合格。
王思宇当然知道,这化验结果不准确,通过这段时间的摸底,他已经把原奶化验室里的情况摸透了,这里一共九个化验员,有六个收奶贩子的钱,工厂的化验室主任林希敏就是其中之一,据说她家靠着每个月近万元的灰色收入,已经在青羊买了五六栋房子,但因为她是厂长的儿媳妇,所以没人敢过问。
喊了小班长,两人配合着将鲜奶打入奶罐,随后跟着生产线走,一会打开这个阀门,一会关上那个按钮,计算着时间,严格按着工艺要求操作。
一直忙到中午的时候,王思宇亲自操作一台杀菌机,把杀菌后的鲜奶打到架在半空中的高位罐里,后包装的女工们此时也已经叠完纸箱,就陆陆续续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走到传送带两旁,而机手调试了一会机器,就把高位罐上的阀门打开,开动机器进行灌装。
随着包装机“嘎啦嘎啦”地一阵响动,一袋袋鲜奶被包装出来,输送到传送带上,众女工便站在传送带两边,分别将印着青羊纯鲜奶字样的塑料袋奶放进纸箱里,封装好后又摆在栈板上。
王思宇正帮着几个女工装箱,化验室的小胖姑娘就急慌慌地跑来,说有三号罐里的五吨原料奶已经坏了,我们主任已经填好报损单,你可以去放掉了。
王思宇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大概是上午收的原奶里面有一罐是坏掉的,结果交叉污染,导致整罐鲜奶全部报废,这样的事情已经多次发生了,要不怎么说工厂亏损严重呢,这样干下去,想不亏损都难。
不过现在还不是解决问题的时候,王思宇忙跑到原奶间,扳开三号罐底下的阀门,一罐白花花的牛奶就哗哗地流出来,顺着排水沟淌了出去,这时候李大能耐手里握着管钳子跑过来,气得扯着嗓子骂:“林希敏我草你妈了个逼,你个小骚货,这一下又放掉了八千多,有你在一天,这厂子算没好了。”
几个前处理的工人听到他的骂声,赶忙跑过来,两个人拉着他往回走,边走边劝,另外两个扯着黑色胶片水管,帮着王思宇冲洗地面。
前面拾掇利索,王思宇就拿着大饭盒蹭蹭地往后院食堂跑,进了食堂后,发现正有几个人揪着食堂管理员在那嚷嚷,走过去一打听,原来这家伙也学会了捞钱,从化验室里偷了西红柿香精和鸡蛋香精,做好汤后放凉了就往里勾兑,结果被人给发现了。
王思宇这个气啊,怪不得这些日子汤里边看不到东西,味道还他娘的挺纯正,感情这老东西也玩起技术创新来了,那几个工人就撕吧着要动手,王思宇就坐在椅子上拿勺子敲饭盒,在旁边煽风点火,大声喊着:“揍他!揍他!干死这狗日的!”
这时候厂里的刘秘书从外面跑进来了,大声喊着:“都停手,夏厂长说了,谁敢打他老姨夫,谁就马上滚蛋,我看哪个敢动手!”
那几个人听了这话,就只好松开手,食堂管理员这才重新抖起威风来,跑进里屋,对几个盛饭的吩咐道:“刚才那几个要动手的,别给他们饭吃,马勒戈壁的还反了天了,饿死那几个狗日的……”
就着咸菜,简单地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碗粥后,王思宇就开始四处转悠,到制冷机房跟老张头聊上一会儿,到锅炉房老李头那坐上半个小时,再去化验室转悠几圈,什么电工机修工搬运工啊,逮谁跟谁聊,总之除了那个做卫生的哑巴外,这些天凡是能说话的他都跟人家混得挺熟。
等觉得脑袋快记不住聊天内容的时候,王思宇就打着上厕所的幌子跑出去,从冰水池旁的大石头底下掏出一个记事本,躲到公共厕所里一行行地把通过聊天得来的重要信息全部记录下来,这些都是宝贵的第一手资料,按化验室里那帮老娘们的话说,这叫原始数据。
不过这样做有个极坏的副作用,现在几乎全厂的工人都知道了,这位新来的小王什么都挺好,能说会道的,干起活来手脚也麻利,连氩弧焊都敢摆弄,用不了多久,就是第二个李大能耐,就是一样不好,年纪轻轻落下了肾虚的毛病,总是一趟趟的上厕所,所以除了小胖姑娘外,其他的女工总是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王思宇,有鄙夷的,也有同情的……
到了晚上下班的时间,王思宇正骑着自行车从郊区往县城里赶,骑到半路,离着老远就发现养牛户孙二麻子牵着头奶牛乱蹦乱跳,王思宇这个纳闷啊,这二麻子咋还与牛共舞了,看那动作,比跳拉丁舞还劲爆。
来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那头黑白花奶牛折腾得欢实,直撂蹶子,任凭二麻子怎么用力拉缰绳,它就是不肯消停下来。
“大花这是咋了?二麻子?”王思宇下了车,走过去跟二麻子一起把奶牛制服。
“二道奶没挤干净,憋的,小王,我把住后腿,你帮着撸撸。”二麻子说完扔给王思宇一瓶凡士林,随后一屁股坐到地下,抱住奶牛的两条后腿。
王思宇赶忙把凡士林抹在手上,充分润滑后,蹲下身子,捏着大花的两个大奶子就撸了起来,大花这下安静下来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尾巴摇来荡去,一副很爽的样子,不时还“哞哞”地叫上几声。
“大花啊,你比县委书记都牛B啊,还得我王副县长亲自给你撸奶,你他娘的莫非是副厅级奶牛?”
第16章 要多少?
周五上午的生产很不顺利,先是均质机出了毛病,就是加不上压力,王思宇把均质头拆下来才发现,其中一个均质阀磨损严重,到备品库领了全新的备件,装上之后才恢复正常。
好不容易修好了均质机,蒸汽压力又不稳了,跑到锅炉房去看,输送端没问题,这个王思宇就没办法解决了,只能满车间地找李大能耐,前院后院找了半天没找着,最后他直接进了冷库,发现李大能耐正在那按着相好的干坏事呢,王思宇这个气啊,这里面温度这么低,你他娘的也不怕把那玩意冻掉了。
李大能耐是真有能耐,到车间转悠了一圈,直接扛个梯子爬到蒸汽管道上,把一条管道上的减压阀拆下来清洗一遍,把杂质去除掉,再装上,蒸汽压力立马恢复正常,末了还没忘记数落王思宇一顿,“以后上午别去冷库,要去也记得提前敲门。”
下午的时候,收奶间门口又来了一车奶,王思宇就纳闷,按照生产计划,原奶早就收够了啊?
怎么又多出一车奶来,不过对方有单子,王思宇只好按照流程走,他刚想上车取样,却被奶贩子刘健拉到一旁,刘健偷偷塞给王思宇三百块钱,说:“兄弟,请帮个忙。”
王思宇看着那张柿饼子脸心里就有气,娘了个腿的,拿三百块钱就想贿赂副县长,你也太小看咱了吧?
二话没说,王思宇直接把钱给他丢了回去,上了奶槽车,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的奶都快变成浆糊了,已经坏得一塌糊涂的了,盖子上面拴条绳子,绳子上吊着一个奶桶,这奶桶里的生奶看起来倒是挺新鲜的,看来这个刘全友是打算让自己作假。
王思宇也懒得打耙了,直接拿着取样器就把坏奶舀到杯子里,径直进了化验室,刘健当时气得脸色发青,掏出手机拨了个号,走到一边轻声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神色恢复如常,得意洋洋地抱着膀子等结果。
王思宇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这车奶竟然直接被判定为合格,他气得跟化验室里值班的副主任理论,那个中年妇女却皮笑肉不笑地讥笑道:“厂长让收的,你去找他说吧!”
王思宇心想厂长算个屁,过两天让你们这些蛀虫集体下岗,他转身推门出去,出了车间,刘健见他出来,就在那晃着膀子吹口哨,挤兑道:“你不牛逼吗?有本事你别收啊!”
王思宇笑着走到奶槽车前,一把扳开阀门,坏奶从管道里“扑哧扑哧”地涌了出来,刘健见状赶忙上来关阀门,却被王思宇一脚给踢了出去,他车上的司机见状拎着扳手就下来,往前比划着就要动手,这时前处理工段就蹿出几个工人来,手里都拿着不锈钢管,这两个家伙见状,就没敢靠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奶“哗哗”地往地上淌。
刘建抽搐个脸就掏出手机哇啦哇啦大声喊,这时候车间里的工人都听到消息了,呼啦啦跑出来三四十人,围在这里看热闹,李大能耐看着流得满地的奶块,就开始扯着脖子骂:“马勒戈壁的,这奶也能收,这他娘的还用化验吗?化验室的人都是瞎子吗?”
化验室的那位副主任听了,就趴在窗口,探出脑袋辩解道:“夏厂长让收的,关我们化验室啥事,李大能耐你有本事去骂夏厂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