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爪爪此世之锅
“各舰就位，火力诸元就位，折跃投射窗口就位，请政委指示！”
陆远还礼，命令道：“光荣号主炮第一轮齐射。”
这个命令代表着试探，老陆没有忘记在通讯时，亚纶舰长同样拿到一张小纸条。明显对方一样认为抓到了神州舰队的致命弱点，陆远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他的目光越过万象投影落到舷窗外的船首像，心想如果是她应该会知道吧。
光荣号舰长叶清材略显犹豫，小声逼逼：“那个，政委，不开第一枪？”
“不开第一枪”是神州与陌生文明首次接触时的基本原则，该原则还是议长陆远自己提出来的。其实血税军内部对这一原则颇有微词，任何人都知道先下手为强，不开第一枪等于绑住自己的手脚。出于对政委的尊敬，大家无条件执行，但现在以撒舰队尚未开火，难道政委要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叶清材故有一问。
政委闻言，语重心长的教育道：“叶将军，不开第一枪是基本原则，必须遵守！但是，在他们开火之后，我们被迫还击的炮弹反而先打中他们，这说明我们的炮弹飞得快，说明我们的技术比他们强，不能说明我们先开火了！”
“你的，明白？”
舰桥众人被政委的一番高论震得瞠目结舌，原来不开第一枪是这个意思！
叶清材深深点头，敬佩道：“政委，您是真正的逻辑鬼才。”
挂断通讯后不久，织女星舰队通讯网中传来叶清材的桀桀怪叫：
“警报！侦测到在途打击！”
“以撒舰队不讲武德，居然向我们开火！”
“兄弟们，拼了！”
光荣号折跃引擎火力投射模式打开，星舰正前方灵力扰动，缓缓张开一面正圆形的二维平面巨镜。镜中映射着光荣号的模样，奇异的是这面巨镜的背面和侧面完全不存在，从180°的后方范围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舰艏，八门灾星炮飞轮扭动，带动齿轮咔咔作响，海量的蒸汽通过管道压缩至炮膛后部的增压术型中，减速离心机飞旋，炮口逐渐凝聚出灰黑色的毁灭光团。
八枚光团同时激发，流光般飞入二维巨镜。它们将在折跃通道中获得超光速，飞向两百光时之外的以撒舰队。
第1215章 诀别·荣光2
4月18日，地球时22：22分，科尔瓦纳附近无名星域。
尤利西斯号结束折跃，进入常规巡航。守望号在它右舷组成第一梯队，军刀号和标枪号位于后方四点钟方向，距离一光分。另六艘护卫舰前出半光分，以墙形阵迎敌。
标准的以撒舰队拦截阵型。
尤利斯希号舰桥一片忙碌景象，将官们或是压低声音给机库下达命令，或是交头接耳小声商量对策。不时有人起身，拿着最新的情报一路小跑交给费力副官，由他决定是否应该送给舰长过目。
嘈杂声混合着离子引擎的隐隐轰鸣，各式的信号灯交替闪烁，空气中有消毒水和咖啡的气味，在这些混杂的感官中，有一种奇异的愉快感弥漫其中。
亚纶很清楚，这种愉快源自以撒人的荣光。
纪元2039年7月16日，十万以撒人，以及所有他们能找到的无辜宠物，登上五月花号逃离地球。
作为地球最后的幸存者，五月花号的船员没有绝望，在漫长的宇宙流浪中，以撒的先辈遇到过很多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敌人。
那是一段无比艰苦的航程，史称末日航行，以撒先辈驾驶五月花号披荆斩棘奋勇向前，每一次都是奇迹般的胜利，最终在2732年抵达天堂般的加尔斯文，圣经中记载的应许之地。
当他们降落在加尔斯文时，仅剩不到四万人口。
经过四百多年的发展，五月花号带来的渺小种子，如今已成长为人口超过千万的强大星际文明。那段艰苦的末日航行，则化为星联的不朽荣光。
如今的以撒人，依旧以在舰队服役为荣。但最为荣耀的，无疑是战胜又一个陌生文明，为以撒舰队战无不胜添加一枚新的注脚，更为自己增加一份丰厚的战功。
在华族舰队刚刚出现的时候，舰桥上的军官们还在迟疑，华族舰队超高的幽能反应令人担忧。因而其实有不少人不满于亚伦舰长在通讯中表现出的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们内心认为应该先稳住对方，在了解清楚对方的实力之后再做打算。
莉塞尔上校递给舰长的那张小纸条成功打消众人的质疑，通讯切断之后亚纶将这张小纸条递给众人传阅，当军官们看到纸条上写着的情报时顿时眉飞色舞。
上面写着：无引力遮断
这五个字在舰队对决中几乎代表着赤身裸体。华族的巨型战舰，还有强烈的幽能反应成功唬住所有人，但仅凭“无引力遮断”这一条，以撒人现在可以确定所谓华族，不过是一个刚刚迈入星际时代的文明。
压根不足为虑。
因着这些思虑，开战前本应紧张的气氛，居然充斥着轻松愉快的情绪。舰桥上的军官，半数以上是来舰队镀金的财团继承人。如果亚纶舰长让他们送死，他们会在最后关头联合起来剥夺舰长的权力。
但如果是去白捡战果，则是皆大欢喜。此时军官们不时看向舰长的目光更加尊敬，猜测舰长果然早就知道对面是一群菜鸟。
银狼亚纶没有解释什么，他对陆远咄咄逼人的态度的真实原因，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在看到陆远的那一刻，看到对方黑发黑眼的显著外表时，亚纶油然而生一种荒谬的感觉：眼前之人不但是自己的敌人，更会是整个星联的噩梦。
他不厌其烦的询问艾莉莎上尉对陆远的看法。
艾莉莎上尉是一位半精灵，其母亲来自橡木氏族，这个氏族代表着魔法的力量，星联则称之为幽能力量。
因为有着一半的以撒血脉，她有资格成为舰队幽灵特工的指挥官，但从未被允许踏上舰桥。她非常珍惜这次破例的机会，甚至带着朝圣的心态，她对舰长的询问全无保留。
“对方是一位强大的幽能战士，远超我的实力。”艾莉莎回忆着那段并不算长的通讯，“不只是那位舰长，他身边的人都相当强大。”
亚纶揉着眉心，果然是幽能文明，个体实力顶尖。虽然星联并不是很看重幽能力量，主流也宣传个体的强大在星舰巨炮面前毫无异议。
但包括亚纶在内的很多以撒人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在贬低自己没有的东西。
谁不希望自身强大呢？
以撒人的幽能天赋非常差，怎么办呢，只能假装毫不在意。
“艾莉莎上尉，你说我们能赢吗？”亚纶揉着眉头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半精灵艾莉莎没有丝毫犹豫，她捏紧拳头重重挥下，以示信念的绝对：
“文明必将战胜野蛮！”
亚纶凝视着她湖绿色的眼眸，确定她所说的确实是她心中所想。亚纶叹了口气，疲惫的抬抬手：“上尉，你回去吧，幽灵特工做好出击准备。”
这不是他想听到的建议。文明还是野蛮是一种主观感受，而战争的胜负，基于客观的实力对比。
“荣光属于以撒！”半精灵上尉再次弯腰敬礼，然后就这么躬着身子快步退出舰桥。
亚纶目送她离去后，再次注意到舰桥上愉快的气氛，他心中感慨，承平日久，星联舰队军官素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他们真的以为华族和加文精灵一样好对付？
幽能强大的文明，星联碰过赢过。科技强大的文明，星联同样碰过赢过。但幽能和科技并存强大的文明，真是闻所未闻。
眼前的华族舰队没有引力遮断技术，或许能够轻松拿下，但这支舰队背后的文明呢？
对于能建造星舰进行折跃航行的文明来说，引力遮断技术并没有那么神奇。甚至亚纶怀疑，华族的技术库中很可能有这种技术，只是他们还不清楚该技术在舰队作战中的重要意义所以并未安装。
做为整个边境舰队最优秀的指挥官，亚纶将军考虑得比任何人都要长远，但这是战场，不会给他留下充足的思考时间。
告警机刺耳蜂鸣打断他的思考，舰桥主屏幕弹出来袭飞行物航迹图，同时还有莉塞尔上校的汇报声：
“侦测到在途打击，预计46分30秒后接触！”
亚纶马上问道：“数量有多少？”
“侦测到8枚飞行物，单发幽能反应……”做出汇报的通讯官吞吞口水，“可能超过一百万度！”
舰桥上传来阵阵惊呼，军官们难以置信这是舰炮能打出的威力，尤利西斯号BKXX9镭射主炮的等效威力不过十二万度！
面对如此强大的炮击，舰长席上的亚纶反而忍不住嘴角上翘出一个弧度，如同巅峰王者遇到神装菜鸟，就算打不过，也不影响心态上的优越。
“看来我们的敌人还挺谨慎，还知道试探。”他呵呵笑，虽然笑得难看，但有成功的安抚下属们。
沃伦上校很快从超强威力带来的震惊中平复，他意识到如果打不中，再强的威力都是扯淡。
“舰长？是否开启引力遮断？”沃伦上校请示命令。
“暂时不用，放进来让护卫舰拦截。”他神态轻松，甚至还有空和副官新要了杯咖啡，浓香的液体灌下喉咙后，他这才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进行解答。
“对方在试探，而引力遮断是我们的一张底牌，越晚开出来效果越好。”
下属们深以为然的点头，八枚飞行物而已，己方六艘护卫舰完全有能力进行常规拦截。
舰长阁下果然算无遗策！
此时的亚纶·布什奈尔已经完全摒弃那些关于文明与野蛮，幽能与科技的思考，他的全部精神都放到眼前的战场中。
亚纶来自军人世家，往上五代人都在舰队服役，他自幼受到家庭熏陶，刻苦学习舰队指挥，进入军队后更是从最底层的舱段兵做起，一步步成为尤利西斯号舰长。
率领舰队，以最出色的战术击败最强大的敌人，这就是亚纶·布什奈尔的荣光。
第1216章 诀别·荣光3
4月18日，神州时22：22分，节拍号护卫舰前方1.2光秒外，亘古不变的虚空骤然沸腾。引力波的涟漪中，8发烟灰色的毁灭光团结束折跃加速。
它们以4500马赫的速度，呼啸着冲向以撒边境第一舰队。灾星毁伤炮的弹道速度原本没这么快，这是叠加了光荣号的巡航速度。（注1）
理论上折跃投射窗口的末端可以开在直线上的任何位置，甚至是对方的舰体内部，实际上却并无可能。
星舰作为数千万吨质量的庞然大物，本身也有不弱的引力场。以光荣号为例，周围1光秒内因引力扰动无法打开折跃投射窗口。这个范围被称为舰船的“投射禁区”。
因此深空炮战分为三段，入射段、折跃段和再入段。
入射段：8发毁伤光团自光荣号激发，叠加光荣号的巡航速度，以4500马赫的速度飞行220秒进入光荣号正前方1光秒外的折跃窗口。
折跃段：毁伤光团以两百倍的光速在折跃通道中飞行近五十分钟，越过数百光时的距离，在距离以撒舰队的折跃禁区外跃出。
再入段：毁伤光团以4500马赫的速度冲过折跃禁区，在长璃探针的定位下对以撒舰船进行追踪锁定。
因为折跃禁区的存在，灾星毁伤炮这种低速大威力攻击需要飞行超过300秒才能击中敌舰。实际上很难击中，以撒舰队的巡航速度与神州舰队不相上下，双方都是重离子推进引擎，同样的技术路径意味着几乎同样的极限性能。
甚至在毁伤光团进入再入段之前，节拍号舰载计算机就已经精确计算出折跃位置和再入速度，以节拍号为中心，六艘护卫舰改变航向，往再入角垂线方向进行螺旋加速机动。从长璃探针的角度看过去，各舰之间配合默契，阵型切换行云流水。
虽然毁伤光团有索敌术型，但毕竟自身并无动力结构，大仰角追踪是速度会大幅衰减，进一步降低命中率。
这一战况被飞将号实时捕捉，数名舰桥参谋立即将其记录在备忘录中。政委在开战前的一席话，让众人很自觉的摆正心态。对方是老牌星际文明，战术上一定有许多可取之处，真正的大师，永远本着一颗学徒的心。
烟灰色的毁灭光团在星幕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弧线的末端正是以撒护卫舰群。灾星毁伤炮如此强大，正面挨上一发至少大破，前提是击中。
与此同时，节拍号火控雷达锁定毁灭光团，通过全向网数据链分配攻击目标和拦截火力次序。
舰船外层数百门高速近防炮自动调整角度，喷射出海量弹幕。
漆黑的星幕上，陡然迸发出一蓬星星点点的光雾，从宇宙的角度看上去慢慢悠悠似是天女散花，实则其中每一点光粒都有着超过1000马赫的速度，蕴含着恐怖的动能杀伤。
神州舰队发射的毁灭光团一头撞进光雾，先是接触不良般的闪烁几次，接着骤然化作点亮星空的毁灭之光。灾星毁伤炮在距离节拍号15万公里时被成功拦截，激荡的灵能冲击在一秒后横扫而过，距离最近的节拍号外层等离子护盾激出强烈闪光。
节拍号舰桥传出阵阵惊呼，仅仅是拦截爆炸的余波，就险些将节拍号碎盾，神州舰队发射的未知光团，令以撒人惊骇莫名。
同一时间飞将号舰桥，陆远眉头不展思绪迟疑。灾星毁伤炮被拦截不出预料，该型舰炮的设计用途在于歼星，也就是攻击大型不可移动目标。
令陆远迟疑的是对方的拦截方式居然是近防炮。
近防炮属于最后一道防线，什么船都能多少整一点，效果聊胜于无，他不相信一个老牌星际文明只有这么点手段。
意识到对方也在藏招，陆远当即下令：“各舰注意，对方可能存在未知拦截手段。前线参谋席抓紧时间分析，把它找出来！”
陆远对面的席位上，吴江抬起头比了个收到的手势：“收到！正在找！”
同一时间，尤利西斯号舰桥，灾星毁伤炮的拦截景象被同步显示在舰桥主屏幕中。星联的军官们固然惊叹于华族火力的凶悍，但不改乐观情绪。区区8枚4500马赫的飞行物不可能突破舰队拦截网，实际上以近防拦截已经是在放水。如果以撒舰队乐意，灾星毁伤炮根本没机会进入再入段。
比同步画面慢了30秒，舰桥舷窗前方的寂静宇宙中次第爆发出八团明亮闪光，没有声音，如同黑夜中张眼的寂静焰火。毁灭的冲击波经过半光分的衰减，已经弱如一缕太阳风，甚至等离子护盾都没有自动激发。舰桥轻微晃动一下，亚纶舰长盯着扶手边的咖啡杯，其中暗褐色的液体摇出一圈涟漪。
“敌方舰队正在怀疑我们的拦截能力。”在这短短间隙中亚纶准确判断出陆远的迟疑，“不要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他站起身气势惊人：“尤利西斯号、守望号、军刀号，标枪号！标准集火炮击，目标敌方首舰！”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嘴角玩味一笑，伸手朝向前方的虚空，隔着数百光时的距离向陆远打招呼：
“欢迎来到星际时代！”
离子推进引擎满载，尤利西斯号从静息状态面向华族舰队开始加速。
在加速第0秒，舰桥正前方一光秒打开折跃窗口，舰艏60座撒门等离子电浆炮第一轮齐射，蓝白色的电浆团飞向折跃窗口。
在加速第35秒，舰桥前方偏1°一光秒位置打开第二道折跃窗口，舰艏60座撒门等离子电浆炮调整炮口角度第二轮齐射。
在加速第133秒，舰桥前方偏3°一光秒位置打开第三道折跃窗口，舰艏60座撒门等离子电浆炮调整炮口角度第三轮齐射。
在第700秒，尤利西斯号加速到极限巡航速度，此时已完成8轮电浆炮击。480枚电浆分为8列，以30°的扇形飞向各自的投射窗口。直到此时，第一轮炮击尚未进入折跃段。
这还没完，达到极速的尤利西斯号改变航向，向神州舰队平行的方向航行。在航行过程中，侧舷打开折跃窗口，BKXX9镭射主炮饱和开火。
以撒星联边境舰队4艘主力舰，皆是如此。
（注1：深空战中，舰船巡航速度特别重要，直接影响投射速度，但由于其在惯性坐标系的弹道包线非常复杂，在正文中就不展开讨论了。）
第1217章 诀别·荣光4
4月18日，神州时22：47分，飞将号。
云霄宫决策机关。
看到长璃组网的反馈数据，沈谦满头大汗。他不敢有丝毫耽搁：
“报告，侦测到在途打击，以撒舰队的攻击进入折跃段，共计1920枚飞行物，预计接触时间45分22秒！”
舰长席陆远神情凝重，1920枚飞行物代表敌方进行了8轮饱和齐射，全面开战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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