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爪爪此世之锅
本该在死牢中受折磨的棱嘉也明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殿前议事会上，他就站在宿云子旁边，对棱嘉古海冷眼以对。
叛徒如此嚣张，令古海将军怒火中烧，但他只能忍着。今时不同往日，棱嘉一族已经在毁灭边缘。哪怕外面的人类停手，只是黄昏症都能在两周内彻底摧毁一切。
而宿云子的手中，正握着棱嘉族的唯一活路，尽管是不那么保险的活路。
古海将军拥有战士的荣耀，他自己可以战死，但他不能将士兵送上必死的战场，更何况还有很多手无寸铁的族人。在族灭和可能的活路之间，是并不困难的抉择。
这一点，没有逃过李桃的预判。
“诸君的困境，玄天已经知晓，诸君为何还要怀疑我们的诚意？”
宿云子一袭黑衣却并非高冷，他总是态度和善笑脸迎人，听到外面回荡着的棱嘉的悲歌，他流露出一丝悲悯天人的神态。
“古海将军，何苦呢？”
棱嘉古海被问得无话可说，只能低下头。关于和玄天合作一事，棱嘉古海是最坚定的反对派。
本来借由八头魔神将的强大战力，青铜要塞还有一战的可能。
但形势比人强，先是黄昏降临，又是霸王号，棱嘉古海知道自己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牌可以打。四起的悲歌，深深触动这位强硬将军的心灵。
棱嘉古海低头，代表最大的阻碍已经消除，宿云子心头一喜，再次重申玄天的条件。
“我们的合作条款从未改变。”
“我们可以为棱嘉族提供一个适合休养生息的洞天，我们保证会比天渊合适一百倍。”
“我们可以为棱嘉族提供必要的晨曦露，抑制黄昏症爆发，就像华族那样。”
“我们的要求也不曾改变。棱嘉族让出升天殿，并且在必要的时候，服从玄天的命令。”
说到“命令”一词，宿云子笑眯眯的补充：“放心，命令绝不会很多，也不会很难。”
宿云子一席话说完，棱嘉族的将军们陷入沉默。
对于一个即将毁灭的种族来说，这样的条件并不算苛刻，只是在心理上，棱嘉一族很难相信背叛者。别看宿云子笑得如此和善，但是一个能在战场上背刺战友的群体，他们的“善意”很难令人信服。
实际上，棱嘉族已经被坑过一次。
几百年前，宿云子带着一份幽瞑地下水脉图来到青铜要塞，提出通过地道越过绝境城墙进攻帝国腹地的计划。
越过绝境城墙只是第一步，后续还有一系列的安排，能够让魔族大军迅速兵临帝都天阙。
棱嘉一族觉得可以尝试，顺便还能在地下找一找神宫的线索，双方算是一拍即合。
结果已经知道了，棱嘉的军队在冷岩沟被李桃部缠住，不但功亏一篑，还损失数万精锐。
很多棱嘉将军认为这完全是阴谋，宿云子百口莫辩。
棱嘉古海不知道为什么宿云子以及他背后的玄天为什么这么痛恨皇帝，他们难道不是同族吗，不过这并不是他关心的方面，他担忧的是其他问题。
“宿云子，现实的情况是，我们不是华族的对手！”棱嘉古海的声音，冰冷中透着无奈，“即使我们愿意服从玄天的命令，也不会有多少帮助。”
想到外面人类那座不可思议的巨大兵器，古海将军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即使休养生息百年，他不认为棱嘉一族能找到对付华族的方法。
宿云子抬抬眉毛。
“诸君不必担心，玄天已经有了完全克制真元力量的方法。”
“只要接受同意合作，你们很快能够掌握。”
棱嘉的将军没有倒是没有怀疑宿云子的这个说法。有一件事情人类不知道但棱嘉一族很清楚：
遍布天渊的棱嘉树，本来并没有抑制真元力量的能力，这个技术来自和玄天的第一笔交易。
话谈到这里，将军们已经算是原则上同意宿云子带来的第二个条件，也就是“必要时”服从玄天的命令。
但是第一个条件，大家忍不住看看议事厅的尽头，一条漫长的阶梯，升天殿就在阶梯的尽头。
瀑布一般的粘稠液体从阶梯上流淌而下，渗入下方的天渊海水，这里就是弱水的源头。
所谓殿前议事厅，意思是“升天殿”前的议事厅，青铜要塞围绕升天殿建造，但除了大祭司，其他棱嘉族禁止踏上阶梯。
六千年前，天虞修道者大军曾经攻入青铜要塞，他们当时已经杀到升天殿的大门口！
后来不知为什么发生内讧，修道者大军退出天渊。
棱嘉族深感惊恐，他们差点族灭，因为诞生孢子的棱嘉母树就种在阶梯上方，升天殿的前院。
他们担忧人类会再次进攻，谨慎防御很久，在许多年前后棱嘉一族逐渐明白，当年那群强大的修道者，恐怕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人类再也没有能力进犯青铜要塞，直到今天。
“你们究竟想从升天殿得到什么？”棱嘉友集忍不住问道，尽管这个问题已经问过许多遍。
唯独被问到这个问题，宿云子的脸色冷下来。
“抱歉。”他说，“这是天虞的家事。”
场面一时冷下来，将军们面面相觑，没法立刻答应。
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大祭司经过同意，大祭司正在升天殿祈祷倪下的回应，而棱嘉族人并不被允许踏上升天殿的台阶。
这是一个死循环。
“要不我上去问问大祭司？”宿云子提议，“反正我又不是棱嘉族人。”
让很想接近升天殿查看情况，但这么多年一直被棱嘉一族坚定的阻挡在外，殿前议事厅就是他能抵达的最近距离。
棱嘉也明站在他这边，开口帮腔。
“就让宿云子上去问问大祭司吧，这并不违反规矩。”
这一次，棱嘉古海没有拒绝。
宿云子起身，心中窃喜。
但同一时间，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不用了，我已经出来了。”
随着声音，一个苍老的身影走下阶梯。
“大祭司！”棱嘉古海等人激动的站起来。
第737章 光翼挽歌7
一百多年前，血税军带来的压力越发强大，棱嘉大祭司当时已经预感到今日之败北。
为了全族的出路，他在升天殿前祈祷，以求获得倪下的回应。
一百年来，他不曾踏下通天阶梯半步，棱嘉一族失去精神支柱一团各种混乱。很多族人传言大祭司其实死在了升天殿前，但实际上大祭司偶然也会现身殿前议事厅，对棱嘉高层做出一些指导。
比如今天这样。
“宿云子，感谢玄天的好意，但棱嘉一族已经不需要你们的帮助。”
大祭司上来把话说死，宿云子脸色铁青。
“阁下。”他的态度变得很冷，“你知道后果吗？”
“后果？”大祭司呵呵一笑。
尽管从棱嘉一族漆黑僵硬的面孔上很难分辨出笑容，但宿云子就是觉得大祭司在笑，而且心情相当愉快。
“后果不就是我棱嘉一族灭绝吗，难道你有不同的看法？”
宿云子闭嘴，这样确实已经无话可说。
“既然无话可说，阁下请离开吧，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大祭司下了逐客令，宿云子看看棱嘉也明，后者无可奈何的摇头。
宿云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古海将军莫名的很爽，但很快又被现实的忧愁困扰。
“大祭司，倪下回应我们了？”
棱嘉也明忍不住问道。
既然大祭司二话不说赶走宿云子，代表已经有了解决危机的办法。若不是濒临绝境，棱嘉一族没有人愿意和背叛者虚与委蛇，即使棱嘉也明也是如此。
“倪下没有回应我们。”
大祭司前半句让众人血液冰冷，后半句又让大家血液沸腾。
“但确实找到了希望。”
“诸君请随我来。”
大祭司示意众将领跟他走上升天殿，众人犹豫不定。大祭司笑道：
“不必顾虑，棱嘉一族即将解放，在没有任何规矩能够限定我们。”
“不过小心，不要踩到弱水上，会被融化。”
大家依言，跟随大祭司漂浮上阶，脚下阶梯上的弱水如沥青般蔓延流淌，散发难言的恶臭。
即使棱嘉古海也不清楚弱水究竟从何而来，但大祭司现在并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他正处在一种很明显的亢奋状态中。
“一万多年前，我受到倪下的征召，率领族人来到天虞。”
“倪下要求棱嘉一族寻找黄昏之种，为此我族征战大陆。我族赢了很久，也输了很久，直到今天。”
“这是你们知道的，但还有一件你们不知道的事情。”
大祭司仰望昏黄的天空。
“在出发之前，倪下亲口告诉我，棱嘉的救赎之道，就在天虞。”
救赎之道，这四个字有着莫大的魔力，随行的将领们如遭雷劈。
“怎么可能！”古海将军喃喃道，“我们是弃族！弃族！祖灵抛弃我们！弃族怎么可能会有救赎！”
其他将军也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态。
弃族，是祖灵造物失败的产物，他们被剥夺生命的权力，丢入一个专门的垃圾堆。
那个垃圾堆叫“苦境”。
大祭司微微一笑，继续带领大家向前。
“其实，我也不太相信，我以为是倪下的一个玩笑。”
“这百年间，倪下从未回应我，这让我感到愤怒，认为这是我族被第二次抛弃，直到永毅长老找到我……”
说到这里，大祭司问了一个貌似毫不相干的问题：“诸君，你们相信命运吗？”
众将不知作何回答，不过大祭司也没有想要他们回答。
“在我棱嘉族即将毁灭之时，在黄昏已然降临，在我族用了万年终于找到那个问题的时候，不早不晚，有人带着最终的答案出现在我们面前。”
话说到这里，漫长的阶梯已经到了尽头。眼前是一座不大的庭院，其中草色枯黄，院墙破败，似是早已荒废。
两株淡青色的棱嘉树并排伫立院中，它们枝繁叶茂，树冠紧紧纠缠在一起。
这是棱嘉双树，棱嘉一族共同的起源，所有的棱嘉孢子，都是由这对双树产生。
棱嘉一族都知道双树，不过众将领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但让众将领真正惊讶的是，永毅长老正跪在双树前。
他早已死亡，躯壳干枯腐朽如同历经上千年的尸体，他干瘪的两手之间，是一道金色的虚影。
这道虚影是一颗金色的果实，闪着温暖的光。
领袖们只沾染了一点点的金色光芒，但黄昏症的痛苦顿时消散。不仅如此，他们的内心被幸福喜悦填满，不再有烦恼忧伤。
此刻已经不需要大祭司解释，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颗果实是什么。
他们从最开始就知道！
“我们不是弃族。”大祭司抬眼望天，泪流满面，“祖灵没有抛弃我们，祂只是怜悯我们！”
“大祭司！”有人喊道，“我们该怎么做！”
这颗果实还仅仅是虚影，还不是现实，救赎还没有真正降临。
“诸君不必问我，答案早已在你们心中。”
“魔族想做什么？！”
霸王号指挥塔，面对刚刚传上来的情报，一向稳定的李桃，露出愕然神色。
在试探性进攻之后，李桃下令各部戒备待命，倒不是给魔族喘息之机，而是为了进一步确定魔族的布防。
尽管武德如此充沛，但八头魔神将必须谨慎对待，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死伤，李桃可不愿在战争的尾声阶段为自己的指挥生涯蒙上一丝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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