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栗子大米
在前来此地“接人”之前,她从未想过对方胆子竟然这么大,真敢将她镇压在此?!
以她超然的身份,对方就不怕西漠所有佛宗闻讯之后震怒么……
半日里,她想了很多很多。
毕竟,外界关于对方好色的种种传言,数不胜数。
“起来吧。”
清朗之声响起。
觉有情怔怔望着谭玄伸来的手掌,她喉咙滚动着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偏头避开视线,发间玉簪垂落的流苏扫过锁骨,在幽暗中泛起细碎微光。
“还能走么?”
咚!
说话间,谭玄温热的掌心贴上她冰凉腕脉,觉有情猛然抽手,后脑重重撞上石壁。
后脑勺的剧痛激得她眼前发黑,但她仍不忘用染血的广袖掩住半边玉容,冷声道:
“不要碰我!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将我擒下关在这里,你究竟想做什么……”
“呵呵,整个北斗五域谁人不知安妙依已是我手下?有情仙子屡屡当我不存在,教唆她随你前往西漠遁入空门,仙子有今日之遭遇,全是你自己昔日埋下的祸根!”
谭玄垂手立在其跟前,深邃的眸光闪烁不定,视线落在其身上,仿佛是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听到这话,觉有情不语,唇瓣上下紧紧抿在一起。
忽然。
夜风卷着对方身上松柏般的气息袭来,她所料不及被横抱而起。
双腿离地,一股失重感涌上心头,她指尖无意识揪住对方青衫衣襟又慌忙松开,白玉般的耳垂已染上珊瑚色。
她从未如此无助过。
“谭施主,请你自重!快放我下去……”
呵斥声中带着气音,觉有情挣扎间散落的青丝缠上对方护腕金纹。
谭玄大步流星,抱着她走向外面已经布置成法庵的天阙实景。
觉有情将脸侧向这间天阙秘密存在的内室阴影处,刻意不去对之对视,但她这般躲避,却躲不开透过单薄衣料间传来的温度。
右肩伤口渗出的血珠滚落,正巧滴在环抱她的手臂上。
“其实最让我惊讶的,还是你敢孤身一人来此地要人。”
谭玄嘴角微勾有些戏谑道。
“你要怎样才肯放我走?”
觉有情沉默了一息,语气竭力维持着昔日的清冷,但语末的尾音却泄露几不可察的颤意。
哒!
这时,谭玄脚步停顿了下来。
觉有情只觉前方骤然一亮,视野霍然开朗。
这座琉璃天阙俨然大变了模样,七层玄晶塔凌空倒悬,塔尖垂落的千叶金铃无风自动,每片铃铛里都嵌着粒舍利子,将晨光折射成七彩经幡笼罩整座庵堂。
正殿十二根盘龙柱皆用整块月白石雕成,龙鳞缝隙间流淌着淡青色神力,将殿内供奉的三十三尊菩萨玉像映得通体剔透。
一排排长明灯骤亮了夜色下的法庵。
浩荡的梵音中,她那被对方收走的十二品金莲本命道器缓缓盘旋着。
空无一人的青玉蒲团摆放在一座座玉案前。
面前悬浮的鎏金香炉逸出三缕青烟,烟柱升至穹顶绘着《菩萨经变图》的藻井时,忽然凝结成梵文道则。
这些道则在殿中织就流动的经网,金灿灿的梵文忽明忽暗,似在与不可见的神异共鸣。
后殿三千六百盏长明灯悬在百丈高高的青铜灯树上,灯油取自千年金银树渗出的木液。
灯影摇曳间,四壁镶嵌的八万四千片贝叶经泛起微光,每片贝叶都刻着比发丝更细的度厄真言。
中央七层莲花台托着块半人高的螭龙境,镜面如水面般泛起涟漪,此刻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觉有情眸光自动落在那螭龙镜通体深浅不一的凹陷之上,那上面至今残留着一丝某种渡劫时的雷火气息。
“这……这竟然是一件我佛宗的圣兵?施主从何得来?”
她声音中现出一抹动容,显然未意料到谭玄手中竟还有此等荒古圣物。
震惊之余,她身处对方怀中,竟是一时忘了挣扎。
“前番在仙府世界我所获颇丰,这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正巧我对佛宗器物实在不感兴趣,便一并添为这座琉璃阁的陈设。”
谭玄言语淡淡,好似不值一提。
哒……哒……
话落,他抱着怀中绝色留发女尼朝法庵西面的“净心池”走去。
嗡……
随着两人靠近,那池子水面突然泛起一圈圈金色波纹,盘旋于半空的十二品金莲缓缓悬浮而落。
觉有情被轻轻放下,此刻身处自己的本命道器之上,这让她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指尖轻点水面,惊起的金色水珠未及坠落便凝成一根晶体,每颗水晶之中一经显现,里面皆有梵文闪动,仿佛这净心池底封着一部佛宗圣经。
嘀嗒……
水晶坠落池面,又激起细微、繁复的波纹。
觉有情垂目望着池中自己破碎又重聚的倒影,身上被血染红的白色尼裳下摆浸在池水里的部分,竟有着几缕心魔幻化的黑气萦绕不定?!
“这!!”
她猛然一惊,纤腰骤然打直,粉背却径直撞到了身后谭玄的胸膛之上。
两者这般一接触,她被血衣包裹的玉体又蜷缩回去。
一畔,谭玄自然也看到了池中映照而出的一幕,他嘴角微勾。
嘀嗒!
嘀嗒……嘀嗒……
看着池面上那因冰晶坠落,聚了散、散了又聚的倒影,觉有情唇齿微张,怔怔出神。
不知不觉间,频繁打破池面平静的,已不是那水晶,而是从她白嫩掌心渗出的点滴鲜血!
池面缓缓荡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雾气漫过血衣下摆,觉有情指尖掐着沾血的念珠。
她那绝不平庸的胸脯因为心绪不宁而起伏不定,连带着整个人气息都愈发紊乱,锁骨处三道白日留下的剑痕渗出暗红。
偏生她那截雪白脖颈还倔强地扬着,宛若寒潭里不肯折颈的鹤,仅是清眸低垂,注视着池中倒影。
“仙子伤重,还是让本座为你疗伤吧。”
……
第232章 为觉有情疗伤
琉璃神女阁,净心池畔。
觉有情故作镇静道:
“谭施主若真为贫尼着想,便解了我的修为封禁,待我修为恢复,这点伤势根本无伤大雅,何须多此一举……”
说到这里,她言语戛然而止。
哐当……
就在此刻,谭玄已然于她跟前蹲下身形,无声无言之间,其伸手握住了她那一对玉足脚踝。
血衣下的娇躯蓦然为之一震,束缚在她脚踝之间、限制行动的禁制解开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觉有情垂睫掩住瞳孔震颤,腕间佛珠却泄密般簌簌作响。
这一刻,当谭玄松柏般的清淡气息再次钻入她的口鼻之间时,断裂的菩提念珠突然滚落满地,二十五载苦修筑起的心墙竟随这细碎声响裂开一丝罅隙。
女子之足,乃是她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感到敏感的地方。
在一些女子眼里,玉足被触碰,这是无比羞耻的。
“当然是为了方便给仙子疗伤。”
谭玄站起了身,冲她微微笑道。
此时此刻,觉有情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哪怕对方温热的指尖再次抚过她的伤口、肌肤,再行那敷药之举,她也没再有什么过激反应。
这时,本该凌厉的眸光却因眼角噙着的几许水光显出一丝惶然。
这是她往昔二十载从未有过的经历,枉她下山入世修行数载,自诩早已看破万丈红尘、种种人性。
可有些事情,未曾真正涉足入局,又怎知其中滋味?
何谈去勘破?
遥想那位数千年曾被她西漠佛宗捧上神坛,后因理念不合,又被视作“大魔”的释迦摩尼,如今沦为西漠诸修人人谈之色变的“禁忌”之人。
其曾自述,在星空另一端,悟得大道之前,曾每日笙歌不断。
一日,其突感厌倦,遂于一株古木之下,立地斩道。
这一大步迈出,更是跨越九个小台阶,步入古之圣人境界!
那株古木受其大道气机熏陶,竟也蜕变为一株后天菩提树。
嗤!
嗤……
长明灯摇曳,觉有情思绪浮动。
一股明悟之感突然涌上心头。
她恍惚意识到,此地竟然可能是她的一次悟道契机?
下一刻。
她螓首轻摇,只觉这个念头实在太过荒唐。
但旋即,她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死死看着谭玄,嗓音中带着一丝轻颤问道:
“这池底究竟有什么东西?”
言语声中,好似有什么在跳动的烛火中悄然迸裂。
谭玄幽深的眸光透过水雾,瞥了十二品金莲下畔的池面一眼,看到水中血衣荡漾的“魔气”愈发浓郁,他笑了:
“实不相瞒,这池底埋着十多件失去大半神异、道则的佛器……”
说话间,外面雷声渐止,显然那位引动天雷之人已经渡劫完毕。
“对了,这些佛器,皆是出自那位释迦摩……之手。”
许是顾忌到冥冥中的某种忌讳,谭玄没有将那个名字完整念出。
可这依然惊呆了觉有情。
后知后觉之余,她反应过来,自己此先感知到的那抹大道气机非是梦幻泡影。
她没有去怀疑谭玄言语的真实性。
她本就是西漠佛宗这数千年来最杰出之人,对池底那隐隐透出的若有若无崇高佛性,在知晓跟脚之后,逆推之下,很容易便能判定出真假。
何况早在几年前,外界便已有关于这位无始传人,乃是其它星域文明之人的消息流传……
如今一条条线索串联起来,要想推衍出一些隐秘,完全是水到渠成之事。
“仙子难道不想么?”
沉寂之中,谭玄这句话令觉有情苍白的脸颊爬上了一抹红彤彤的烟霞。
“不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