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不了
大春会失眠?
这恐怕是比公鸡下蛋、日头西出、陈举戒色、六月飞雪都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要知道,这厮可是随时随地都能站立睡着,闭上眼就是一匹马。
这种人也会失眠?
“我也不是睡不着,就是一睡着就又做梦,现在那个白胡子老头儿不叫我打他了,他说……”逄春一脸苦相地讲着,“轮到我了。”
“然后他就打了我一拳,我一下就醒了,再睡着又是一拳,这一晚上醒了好几百次吧。”
……
“会不会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陈举忽然站起来,厉声道:“老头儿!不管你是谁,马上从大春身上下来!”
“应该不会,他这一身阳气比日头都旺,鬼要撞上他都得想报官。”梁岳摇头道:“是不是和观想功法有关系,梦里的老人在帮你修炼?”
“也有可能。”陈举点头道:“听说以前有个姓萧的,就是捡了个宝贝,里面藏着一个前辈的元神,一路帮他变成了顶尖强者!”
“那我去跟他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让我先好好睡一觉再变强。”大春嘟囔着,自己跑到驻所角落,想要偷偷打个盹儿。
陈举正想也寻个理由偷溜。
一回身,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神情立刻变得谄媚起来,“凌捕头,好久不见啊,我都想死伱啦。”
“滚。”
“诶。”
又是一场干脆利落的对话。
来到福康坊驻所的,正是上一次见过的新晋女捕头,凌元宝。
她依旧是一身黑红相间的刑部官衣,身姿婀娜,细腰长腿,长发在脑后束着,背着那一杆布包的长兵刃。
见到梁岳出来,她立刻迎了上来,眉开眼笑道:“太巧了,到这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嗯……
梁岳看看旁边的陈举,一时间不好判断他是什么生物。
凌元宝继续道:“我就是来找你的!”
梁岳眨眨眼,“凌捕头有事?”
“不错。”凌元宝拉住他,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陈举在后面招呼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们俩防什么?”
又来到那个驻所外的小巷子里,凌元宝才道:“我想请你帮我的忙。”
梁岳便道:“那凌捕头请说便是,我要是能帮,一定尽力而为。”
凌元宝便开始倾诉她的烦恼。
原来她是个新上任的捕头,不应该有机会办什么重案的,可谁知上一次六品官被杀案,突然就交到了她手上。
她原本是大为欣喜,认为自己是受到了器重。
但很快她就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原本六品官被杀应该是一件会被皇帝注意的大事,可大量赃银的发现将事情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左相梁辅国上书,要求让刑部介入彻查此案,皇帝当即同意。
刑部的全部力量就都投入到了查工部贪腐去,原本的那件甄常之被杀案,倒是没有几个人注意了。凌元宝依旧负责这件案子,可是她在刑部之内都找不到什么助力,上司也没有多余的支持给她。
甄常之究竟是怎么死的,好像根本没有人在乎!
凭她自己东奔西走,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看着同僚们接连取得收获,而自己这个一开始的功臣反倒成了边缘人,凌元宝不禁有些焦急。
这时候她想到了梁岳。
如果说有谁是和她一样想要找到真凶,并且还有点脑子能提供帮助的,大概只有这个御都卫了。毕竟一天没找到真凶,他们兄弟的嫌疑就无法洗脱。
这也是事实,梁岳心里比任何人都更想要找到真凶!
他要在御都卫升职,梁鹏想要科举入仕,这种莫须有的嫌疑在底层或许还不会在乎。可越往高处走时,这样身上背着杀害朝廷命官嫌疑的人,被任用时肯定会有所顾虑。
这是可能会影响他们一生的嫌疑。
听她说完,梁岳便欣然应允道:“可以,那凌捕头先给我说说,这些天你们取得了什么新进展吧?”
说罢,就见凌元宝脸色一红。
她犹豫了下,憋出一句:“毫无进展。”
好么。
敢情您努力这么多天和白玩一样。
梁岳简直都要怀疑凶手是不是就在刑部里面了,不然怎么就把这么大个案子交给这样一个菜鸟捕头?
“我又搜查了几次,没有什么别的线索了,你说的信也没找到。又打探了一下甄常之的人际关系,他几乎没有人情往来,更别提与人结仇……”凌元宝微微歪头,“我也是确实没什么办法了,才会来找你的嘛。”
“那本册子呢?”梁岳问道。
他记得当日甄家墙体内,除了藏银外,还锁着一本账簿似的书册。
“那就是一本普通的账簿,记载的是甄家的日常开销,我找了几个刑部的账房看,都没有什么线索。”凌元宝道。
那本账簿一度被当成是甄常之贪腐的罪证呈上去,可是几经审查之后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便又丢回了凌元宝这里。反正甄常之被杀案现在由她全权负责,证据也都由她管理,再没有别人关注了。
梁岳蹙眉:“不对。”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一本没有任何问题的账本,甄常之为什么要锁的那么严实,还把箱子和钥匙分别藏起来?
想了想,他问道:“能把账簿给我看一眼嘛?”
第35章 灵崖三榜
“喏。”
凌元宝既然求人帮忙,倒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将梁岳带回刑部,把那本账簿从上锁的柜子里取了出来,顺便把卷宗一起搁在了他跟前。
梁岳倒是也发现了这位凌捕头的优点,那就是听话。
或者说是用人不疑。
毕竟他现在还没完全摆脱本案嫌疑人的身份呢,直接就把证物和卷宗全交摆这了。然后就坐在对面双手托腮,一副完全托管的架势。
梁岳也不多废话,坐下开始翻看那本账簿。
账册并不厚,上面记载的就是一些甄府的日常支出,略有些零碎,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甄主事除了俸禄之外也没有别的进项,所以看起来也不复杂。
甄府的日常开销属实很节省,除了父子俩和老门房的吃穿用度,还有甄小豪在书院的开支,基本没有什么别的了,也确实是完全没有任何人情往来。这薄薄的一本册子,就记录了近几年时间的所有账目。
虽然薄,梁岳却看得很慢,好像要把每一个字都仔细认真地看清似的。
过了会儿,凌元宝觉得有些无聊,便问道:“我能帮什么忙吗?”
“帮我倒杯水吧。”梁岳头也不抬,十分自然地说道。
“诶?”凌元宝歪歪脑袋,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是看他心无旁骛的样子,还是起身去给梁岳倒了一杯茶来。
半晌,梁岳方才翻看完毕,放下账簿,呼出一口气,道:“账目收支都对得上,这点鸡毛蒜皮的实物也没什么核对的必要了,看起来还真是没有任何问题。”
“你也看不出问题啊。”凌元宝略微有些失望。
“没事,我再翻翻卷宗。”梁岳微笑道:“这种事急不得的。”
虽然他算是这场凶案的亲历者,可还是有很多刑部的后来调查他并不知情,便又看了一遍卷宗。
案件现场的调查没什么好说的,经过他上一次的推理,已经确定了行凶者是武道高手,高来高走完成了凶案。
想从现场锁定凶手身份是不可能了。
他重点关注的是对甄常之人际关系的调查。
那位死前曾经找过他的刑部主事廖仲春也接受了讯问,说自己去找他就是简单聊了聊近况。二人自幼同窗,感情笃厚,每隔几天便会这样简单碰个头。
至于梁岳提到过的那封信,他完全不知情。
在他这里,基本是没有任何线索的。
可甄常之也没有任何的仇家,他身为工部主事,负责的是审核工程图纸、稽核造价的工作,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
但凡有一点不对劲,也不会有如此清廉的官声。
坐在他这个位置,难免也会招惹一些人,的确曾有人告过他收受贿赂,抬高造价。可多次调查后,发现他根本没有和任何人有过私下联系,这些根本都是诬告。
他太干净了!
看过一遍卷宗的人可能都要怀疑……甄常之那几万两白银是不是某一天走路捡到的?
亦或有人趁他睡觉砌到他家墙里栽赃嫁祸的?
一番查看之后,梁岳放下书卷,揉了揉眼,然后抬头道:“暂时确实看不出问题,等我回去仔细想想吧。”
“好吧。”凌元宝似乎也不抱什么希望了,说道:“原件你不能带走,不过可以允许你誊抄一份。”
“不用。”梁岳笑着指了指脑袋,“都在这里了。”
凌元宝眨眨眼,“啊?”
……
梁岳并没有夸张,经过方才仔细的一番查看,甄常之的账簿和卷宗已经都在他脑海里了。
据说修行到了极高境界,神识强大以后,会有过目不忘的威能。或者是修炼神魂的秘术师,在较早境界也会有这般本事。
而梁岳自然和这些不沾边,只不过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备考小技巧罢了。在当初看书的时候他就发现,只要把每一句话都在脑海里重复一遍,就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不过他把这个技巧分享给其他人时,大家普遍都觉得不大实用。
回到驻所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围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什么。
“怎么了?”梁岳纳闷地问道:“今儿也不是发月俸的日子啊?”
“灵崖三榜又有新变动,神都各大酒楼都挂出来了。”陈举回过身,递给他一个小册子,上面一看就是谁自行抄录的潦草笔迹。
“灵崖三榜?”梁岳接过的同时问道:“伱们关注这个做什么?”
“这不是明年就要夺城之战了嘛,大家就都关注了些。这个时候的榜单有一丝变动,都要引起讨论的。”陈举解释道。
“对哦。”梁岳这才了然。
灵崖三榜是人间江湖的一桩盛事。
在南海有一座灵崖岛,岛上有一座高耸山峰,有一面山壁极为平整,表面俱是光滑温润的玉石,规模惊人,价值难以估量。
这座岛的主人自号“无不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可是每个在灵崖岛撒野的人都会受到他的惩治。
每个月初一,灵崖的玉石山壁都会大放光芒,上面会出现无不知推演算出的三个榜单。
“通天榜”排列人间境界最高的强者。
“幼麟榜”排列二十岁以下境界最高的年轻天骄。
“仙物榜”排列世间至宝,诸如神兵、法器、灵植等俱在其列。
最近几十年,有越来越多的好事者前往灵崖岛观摩,并定期抄录三榜传回九州大地。经过诸般比对,竟发现南海无不知的推演从未出错。
固然也出现过榜上有名者以下克上的事迹,可此榜本就是依靠境界排列,并不能直接说明战力。
神兵、丹药、符箓、阵法……这诸般外物;还有修行的特性,譬如肉身脆弱的秘术师被武者近身;甚至是当天的身体状态,都有可能影响战力高低胜负。
但境界是实打实的,高就是高。
渐渐的这份灵崖三榜就成为了人间江湖上最具公信力的榜单。
不过这种事只在江湖人之间传得广,梁岳才踏上武道修行没多久,又在公门任职,之前只是在茶楼酒肆听人闲谈讲起过,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榜单内容。
对于这种事情他向来不太关注,不管上榜的是谁,反正终归不会是自己。
不过陈举既然递了过来,他便搭眼一看,上来便是通天榜。
“通天榜第一,祝人王。”
“咦?”他问道:“通天榜的榜首不是神仙境?”
世间三大神仙境,九鞅武神阔牧野、胤朝大神官北落师门、掌玄天师陈衍道,孰强孰弱不好说,可哪一位都不是神仙境下可以碰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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