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天有饭开
许开动念,却忽然发现那些蓝点可以随他的心意而动,组成各种各样的图形。
“有些意思。”许开竟是玩起来了那些蓝点。
“咳咳。”一道轻咳声打断了许开的玩乐。
许开转头,看向带自己而来的那道家系的学生,拱手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位,又是为何将我带来此地?”
“在下道家系,齐宗贤。”
“原来如此。可齐兄不是说要为我算上一卦,替我逢凶化吉吗?”
“此事不急。我特意从家中长辈那里借来这块八卦盘,是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待得许兄为我解惑之后,我再与许兄算上一卦也不迟。这些问题是与数术一道有关的问题。既然许兄是数术家的天才,应当能替我解决这个问题吧?”
许开有些纳闷,一个道家系的学生来问他一个数术家系的学生做什么?虽然自己的数学水平确实比现在数术家所有人都高,但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还是去请教数术系的老师更靠谱才对。他又来问自己什么了?
不过许开也并未拒绝对方,于是点头说道:“请讲。”
“今村中有一人名甲,甲今日想要上县里去办事,但也可能不会去;另一村中有一人名乙,乙今日也可能会去县里,但也可能不会去。请问甲乙二人在县里相遇的几率是多少?”
听完这个问题,许开不解地皱起了眉头:“齐兄,此问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值,也没有任何有信息的条件,又叫我如何去计算了?”
闻言,齐宗贤的面色阴沉下来,厉声说道:“没错,正是如此。概率之事乃是天命,又岂是数术一道可以算尽的了?!”
第35章 错误必有一方
“先生,这下怎么办?”黄图得知了许开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毕竟许开可是要准备去直面天意榜的,这个关键时期不能出一点问题。
王心也陷入沉思,随即说道:“或许应该把许开从炼魔秘境平安归来的消息散播出去了。如此一来,作为人族英雄的许开,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其他系的学生因为‘道争’就去找他麻烦。”
“那就这么做吧!”
“可是这样做会有另外一个风险。”王心脸色犹豫不定,“人族有内鬼,且是级别很高的内鬼。我们暂时还未将其查出来。若是将消息散播,那人得知了许开目前身处天庠,或许会迎来更严重的打击。”
“内鬼?!”黄图大惊,“竟然还出了内鬼?!您难道不担心那个人就是内鬼派来的吗?!”
“不用担心。虽然他们被关进了那个八卦阵内的单独空间,但圣人依然能监察到。”
“那您怎么不在一开始阻止他?”
“辩经是常见之事。天庠也鼓励像这样的良性竞争,所以天庠不会出手干预。”王心叹了一口气,“只能希望不读经典的许开不要被打击到文心了。”
……
……
“概率之事乃是天命,又岂是数术一道可以算尽的了?!”
齐宗贤面色阴沉,冷声呵斥。
“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世间之物乃是自由展开而又无形无象的绝对真实,又要何如以用言语准确地表达出来?更不要说虚无缥缈的概率之事了!”
许开心里有所明悟。这大概就是王心先生所说的“道争”了。不过这个齐宗贤似乎还只是个举人,想来自己应该还未真正引起道家系的关注。
听他的话,似乎是那天自己与赵常文斗时出的那道概率题刺激到对方了?
“我听闻半圣之后通天彻地,可行推演之事,洞察部分天机,察觉部分未来之事,这岂不与你所说相悖,还是你在斥责众圣了?”
“道祖云:‘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便是因为说出便会改变未来,且即使是众圣也不敢说自己的推演就是绝对正确的,你又为何敢说‘概率’竟然是可以计算出来,且绝对正确的了?!”齐宗贤怒目圆睁,似乎更生气了。
许开察觉到了自己应该是无法单纯地说服对方的。对方旁征博引,而在这方面薄弱的自己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于是他打算以事实直接反驳对手。他心念一动,四方散落的蓝点便漂游过来,随着他的心意组成了一百张纸牌,其中有三张纸牌上有一个圆圈。
他伸手作出请的姿势:“请齐兄随意在这些纸牌中抽一张。那么伱觉得,你抽出带有圆圈的纸牌的概率是多少?”
齐宗贤皱眉,还是回答道:“我多少也会一些数术之道。既有一百张牌,而又有三张带有圆圈,那既然如此,自然是百分之三。”
“看来齐同学已经理解了概率的初步计算,那么再来看这一百张牌,其中同样有三张带有一个图案,不过这次图案是方块。那么你从两个纸牌堆中各抽出一张,一张带有圆圈而另一张带有方块的概率又是多少呢?”
齐宗贤思考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既如此,应是以百分之三积百分之三……则得万分之九。”
许开一拍手:“对,就是如此。既然如此,齐兄你做的此题与我那天出的投壶之题又有何区别?无非是计算更繁琐罢了。”
齐宗贤反驳道:“抽卡概率可算,人做事的概率岂可算之?甲乙是否去县里皆凭心意,你又要如何去计算心意?”
许开大概理解了对方的想法,用现代的说法,齐宗贤应当是认为概率是“玄学”的范畴,数学是与其无关的存在。某种程度上说也不算错,因为概率本就是极其玄学的东西,就像墨菲定律所揭示的那样。
但这并不意味着概率论就没有用。
若是概率论没有作用,许开前世的世界又是为何要将它发扬光大,成为数学中一门不可或缺的学科的呢?
“若是全凭心意,自然是难以计算的。但对于人来说,他的行为往往都会有一些习惯,习惯造就了他的行为会有重复性,有重复性就有研究的价值。而若是将这个范围从个体放大到一个大的范围,比如一城、一国,由于各自的风俗习惯,在大范围内也会呈现出一定的可靠性,自然有研究的价值。”
齐宗贤感觉自己快听晕了。
但他受道家教导二十余年,又岂是许开几句话就能给扰乱的?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意怎会因人之行为而变动?”
许开有些纳闷,他记得当初他的老师上思想政治课时也讲过这句话,不过当时的解释是这句话表述了荀子的唯物主义价值观,怎么到这齐宗贤这里就变成了这个意思了?
不过他也很快理解了齐宗贤想说的话:“你的意思是概率之事乃是天意,半圣窥探天机作出推演;而数术一道乃是追求确定性,所以二者并不相容?”
“我并没有完全否定数术家的想法,只是概率并非可计算之事,就算是你提出来的那些东西,也必然是错误的!”
“哪怕我已经给出了明确的证明与论据?”
“从起点就开始错了的东西,后面有再多的论据,也只是让你错得更远罢了。”齐宗贤颔首,感觉许开已经开始听进去自己的说话了。
“既然二者并不兼容,那必然有一方是错误的。也就是说——”
“没错,许开。我道家经典历经十万年而不朽,而你的概率之说不过刚刚起步,此前从未有过人钻研这方面,不过空中楼阁一座。我虽没有让你改换门庭的想法,但你也应该知道,你的概率之说与我道家之法,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的了吧?”齐宗贤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原来如此,你们一直都行走在错路上。”
此话一出,如同于无声处起惊雷。
看着许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齐宗贤沉默了半晌,终于张了张口,却并不是说话,而是自他口中飞出一把长剑。
这便是齐宗贤的唇枪舌剑。
长剑闪烁着锋利的寒光,许开几乎可以在长剑上看见自己的模样。
“你再说一遍?”
而齐宗贤话语里的寒意,比他的长剑还要冰冷几分。
第36章 辩经过后逛会街
“你再说一遍?”
齐宗贤直接使出了唇枪舌剑,大有一副一言不合便开打的架势。
并非他心胸狭窄,若是许开也能同他一样旁征博引,条理清晰地驳斥他的话语,他也会平心静气地以同样的方法回敬,是为辩经。
但作为一位能入天庠读书的文人,作为极其骄傲之辈,谁能忍受如此直接的否定之语?
这对他而言,与侮辱无异。
“你怎么急了呢?”许开歪着头,表示着自己的不理解。
若是在测量光速之前,他倒确实不会如此直接地否定对方。
但是测量光速之后,许开确定了这个世界在微观高速的范围内的规律也应当与前世相同时,他就变得直接很多了。
“无言无据地诋毁我所学之道,许开,若是换了你,伱不会愤怒?!”齐宗贤将剑尖对准许开,厉声说道,脸色可见地变得红润了一些,应该是被许开气得。
“哦,你说这个啊。没事,我早就习惯了。”许开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耸了耸肩。
他当初刚跟着教授读研的时候,实验室经常能收到一些投稿,说是自己的研究彻底颠覆了现有的物理学,你们研究的都是狗屁云云。教授实在是烦了,却又不能连封回信都不给,于是就让他负责这块。一直到最后教授设了个门槛,让那些人答出一道高中物理题才收他的信,许开这才终于可以不用再去看那些垃圾了。
所以他才习惯了。
齐宗贤不理解对方说的意思,但还是寒声道:“许开,你我论道,当自有论据。你无凭无故便诋毁我所学之道,是何居心?你若不道歉,就别怪我唇枪舌剑的锋利了。”
“我并非有意诋毁道家。齐兄,按照你的说法,我们二者的观点只能有一个是正确的,而我认为我是正确的,那自然在我看来,你认为的就是错误的。这也是论道。据我所知,荀子世家和孟子世家到现在都还在争论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你又要如何评判他们的对错呢?”
“你岂能将自己与诸圣相提并论!”
“此言差矣。齐兄,若无成圣心,岂有入圣章?”许开边说边向着齐宗贤走去,“天不生人上之人,亦不生人下之人,我与诸圣,有何不同?若我成圣,又有何异?”
齐宗贤一愣,竟是被这话中的气魄给慑住了,但他随即回过神来,厉声道:“许兄果然好气魄,只是你尚未致歉却又走上前来,莫非你想尝尝我的唇枪舌剑不成?!”
“据我所知,真要斗一场的话,需要得到天庠的允许,且只能在文斗台上进行。齐兄不怕自己违背天庠律法而被退学?”
齐宗贤露出一抹深沉的笑意:“你莫非忘了我所说之话?此八卦阵乃是我向长辈求来,其内的空间同样有文斗台的性质,在此文斗,也并不违背天庠的律法!”
“你若能引经据典地反驳我之所说,我并不会实战唇枪舌剑以此压你。但你不借圣人之言,不读大贤之注,你之所言,空乏无物,岂非是在侮辱我耶?”
许开忽然笑道:“不用担心,我也有唇枪舌剑。”
“白日无停晷,青天有去鸿。莫言锋利钝,吾道已终穷!”此话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齐宗贤竟是真的出剑了!
长剑破空而去!
“这便是你的蕴剑诗?可惜于我无用。”
“如非必要,勿增实体。”许开轻声念颂。
无尽的锋利之意在他左手上汇聚,竟是光凭那些锋利之意就挡住了齐宗贤的剑!
“这怎么可能?!”齐宗贤骇然无比,以秀才之身使出唇枪舌剑,在历史上虽然极少,但也不是没有过。然而能光凭散发的锐利之意就能挡住一位真正的举人、还是天庠的举人的秀才唇枪舌剑,这绝无可能!
“圣人剑,怎么可能是圣人剑?!你那八个字连诗都算不上,又有何锐利之意可言了!”齐宗贤面目狰狞,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许开握住那把剃刀,轻笑说道:“你认为概率之事由所谓的天命掌控,不可完全预测;而我认为概率是随机的,即使没有天命,也无法彻底确认,只能在一定范围内预测。你我之观点虽有相通之处,但同样都是不可确认之事,为何要添加一个天命来掌握概率?既然如此,这就是不必要的实体。”
许开举起自己的剃刀,挥下,齐宗贤的唇枪舌剑竟被一斩而破,断为两截。
“那便应该将它剔除。”
齐宗贤口吐鲜血,倒飞而去。
许开继续向前,不急不忙。
齐宗贤再度口诵一诗:“山岳英灵不可求,至今祠庙锁寒流。一抔黄土千年骨,三尺青松万古愁!”
这是颇为著名的颂山诗,而当齐宗贤念出后,被引动的天地之气竟是在他面前形成一座高大的山岳,阻挡着许开前进。
“既然齐兄的唇枪舌剑已破,那破此山我也不借剃刀之威。”说罢,许开举起一只拳头,用尽全力地砸了过去!
山岳表面瞬间浮现无数的裂纹!
齐宗贤目眦欲裂,这几乎可以算是他最强防御手段的《明山》,竟是在许开一拳之下就破裂至此!
莫非他的体魄比定星境的妖魔还强不成?!
许开却还在评价道:“齐兄这诗学得还不够到位啊。山岳震裂,怎么会浮现这种与玻璃破碎一般的裂纹?你难道没看过山体滑坡……嗯,山体崩裂吗?须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理才对。”
说罢,他再度挥拳,整座山岳直接爆碎开来!
而在山后做了各种准备的齐宗贤也是将自己所有的手段尽出。
然而,许开破山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他根本无法准备完成!
他当初曾与一位圣裔妖族对战,而《明山》也撑了足足三拳;今日他对这首诗的理解远甚当初,为何却在许开两拳之下便宣告破裂?!
顾不得再想这些,他的左手里再度出现一个八卦盘,阴阳二气自八卦盘中浮现,滚滚气浪向着许开袭去!
而同时,他的右手也出现一只毛笔,他持笔点向许开,竟是让许开感受到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仿佛自己的人生都要在这笔下浮现,一切都被否定。
“难道是浮生笔?不,他掌握的应该只是一件仿品罢了。就算是真品,也不是他一位举人能催动的。”许开暗自想到。
“如非必要,勿增实体。”
许开手持剃刀,无尽的锋利之意如飓风般席卷整座空间,那摧毁沿路一切的阴阳二气在这锐利之意前竟是无法穿透,被彻底隔绝在外;而那点下的浮生笔,许开直接持剃刀而上,将那在他瞳孔中不断放大的笔一刀两断!
“齐兄,你应当知晓,当我的圣人剑一出,不管你还有什么手段,你都必输无疑。”许开破开齐宗贤的一切手段,将剃刀架在了齐宗贤的脖子上,“这场文斗是你先挑起的,那么也不算我违背律法。齐兄,可想好了要如何去接受惩罚?”
“我不服!”齐宗贤破口大叫,面目竟是有些扭曲,“体魄竟比定星境的圣裔妖族还强就算了,你那狗屎不如的八个字又为何能成为圣人剑?!”
齐宗贤彻底失去了一位文人的风雅,破口大骂。
“齐兄不要激动,免得你文心破裂了。”许开平静地说道,“更何况既然我那八个字能蕴养圣人剑,那便说明它确实可以直指圣人之路。按你的说法,这岂是你能评判的?”
“真正狗屎不如的,是齐兄你啊。”许开安慰地拍了拍齐宗贤的肩膀。
齐宗贤双眼无神地看着许开。
空间破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