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天有饭开
“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许开席地而坐。
“我……县尊提点了我两句，我便看了看《几何原本》……”杨毅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过随着话越说越多，他的话语也变得流利起来，不再那么紧张，“然后，我感觉……里面提到的那种公理化方法很、很……”
说了半天，挠头也挠了半天，杨毅才终于找到适合的那个形容词：“我感觉……很美，想要一直看下去，不知不觉就看完了。也正是如此，我才决定跟着您学习。”
许开闻言却挠了挠头。
该不会他的天赋不在物理上，而是在数学上吧？
第368章 乞丐与蹈红尘
“好了，那么诸位，这位就是新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许开率先鼓掌，台下的一众先生们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许开一起鼓掌。
教室里响起介于热烈与稀稀拉拉之间的掌声，随后有人想起来许开先前说过会收一个学生，这才猛然意识到这个小孩或许可能就是许开的那位学生，顿时用尽全力鼓掌。其他人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可能，于是从先前的欠缺热情顿时变得声如雷鸣。
年岁尚小的杨毅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在他的感知中，虽然没有灵识之力，但作为生物的本能还是让他感觉到了面前的众人实力都非常强大，恐怕比东亭学校里的那些秀才先生都要强大不少，不由得鞠躬还礼起来。
许开见众人如此热情，也显得很是高兴：“很好。大家都这么热情，看来你们一定能相处很好。别看杨毅他年纪尚小，他在这方面会的可比你们多。若是有不解的问题而又暂时找不到我，可以先试试问问他看看。”
此话一处，在场众人都不由得讶异地看向杨毅。
最近学的内容确实颇为困难，然而许开却说这个小孩子懂的比他们还多？着确实让他们感到了惊讶。
在众人的疑惑与惊讶之中，许开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今天的课程是经典力学。依照许开事前说过的，这部分结束就会开始学习他们梦寐以求的电学了。
而到了这里，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许开说的是真的。没有学习前置内容就学习之后的东西，确实十分困难。虽然据许开所说，电学与力学其实关系不大，但真正的难点在于思维方式。尚未纠正过来，依然沿用以前的那一套方法，注定了是十分困难的。
杨毅打起十二分精神学习。虽然不少内容他都自习过，不过听许开再讲一次，他又有了一种温故而知新的感觉。
日渐西沉，今日的课程再度结束。
许开径直离开。留下杨毅在原地不知所措。
此时，其他先生们都纷纷围上了杨毅。虽然杨毅目前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但他既然能成为许开的学生，定然有过人之处，未来也定然光明远大。若能趁此机会与他打好关系，未来也会受益无穷。
然而在此之前连东亭县都没有离开过的杨毅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体会到了何为被“阿谀奉承”的感觉。听着周围人的夸赞，他一时之间甚至没有意识到他们说的是自己。
没办法，他们夸得实在是天花乱坠，在他们的话中杨毅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直到最后，有人大方地拿出银票表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杨毅终于落荒而逃，飞一般地跑回了许开住的小院。
一推开院门，他便看到了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书的许开。
看到自己的二号弟子这么快就回来，许开挑了挑眉：“不错，回来的比我找一些。那些人应该有在奉承你，但没想到伱居然能如此快地认清自己，回到这里来学习，这颗向道之心很好，保持着。”
杨毅不解地问道：“老师，为何会如此？”
“你是我的学生，这就足够了。”
“您……在这边也很厉害？”
许开哈哈大笑：“那可不，你老师我可厉害了。别说在平州，整个人族境内你说出我的名字，对方都会敬你三分。”
杨毅还在懵懂之中，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对方很厉害，比县尊还厉害，可如今到了平州城自己的老师居然还这么厉害，确实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了。
“所以，他们才会像那样对待你。但你——很清醒，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么快就摆脱了他们，回到我这里来学习。不错，这种心态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杨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老师，我只是……有些害怕、不习惯罢了。现在我知道了他们为何会讨好我，我……不能确定自己能否还能忍受住下一次的诱惑。”
“忍受不住也无所谓。”
“啊……？”
不能理解对方的话语，杨毅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而许开却只是走了过来，温和地抚摸着对方的头：“没什么。你年岁尚小，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好了。年纪小给你的便是很多的试错机会，只要你没有做出无可挽回的错误，那便都可以纠正回来。”
杨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许开拿出书本，开始讲课。
杨毅听的很认真。
……
……
祁伤永付了饭钱，擦了擦嘴，便离开了这家饭店。
这几天他在东亭逛了不少日子，确实东亭的风貌与他见过的其他地方有很大的不同，让他在这两天的时间里颇有感悟。
但，终究没有本质的区别。
“但是，改变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而东亭侯甚至都没有刻意地去引导，仅仅只是稍稍做出了一点新东西，便让他们意识到了自己也是有着可能性的……”
祁伤永喃喃自语。
他当然不会仅仅因为一两天的所见所闻就动摇了自己的圣路，只是，东亭侯在东亭县整的这些东西，确实有着一种新的可能性。只是时间尚短，不能看出个究竟罢了。
这才是最让他震惊的。
“开办学校，取消田赋……哈，连景距当年都没做到的事情，他居然做到了。”摇了摇头，祁伤永莫名想到了当初的那人。
现在景距做到什么了？该不会已经是一部尚书了吧？上次见面明明还只是侍郎来着……
“唉，人老了就是会陷入回忆啊。”摇了摇头，祁伤永迈开脚步，准备离开东亭。
留在家里的那块木牌写的并非虚言。当他战败于许开之手时，他便动了再次游历天下的念头。
去看看，这些“下愚”是否真的存在自己当初并未注意到的，足以让“上智”动容的可能性。
所以第一站才是东亭。而在他的预计中，最后一站也是东亭。
便在此时。
“嗯——？这座小县城，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目光朝着某个方向看去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
“正在蹈红尘准备突破上四品？但这做的委实有些过了……终究还是太年轻啊，难道是出自哪个大世家的？”
摇了摇头，祁伤永一步便离开了东亭。
而在他原本看过去的方向，有一个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乞丐。看上去完全不像祁伤永说得“太年轻”，反而像是四十多岁一般的样子。乞丐浑身脏兮兮的，像是没怎么洗过澡，浑身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头发也乱糟糟的，泛着油腻的光芒，看上去一把就能攥出一把虱子出来。
走在街道上，他捡起那些被人不小心扔在地上的事物，不管捡起了什么都拿进嘴里尝一口再说。一些街边的小吃店客人吃完尚未来得及拿走清洗的碗筷，他也拿起来舔了一口，引得摊贩的怒骂和殴打。但他却不发一言，只是依然如此疯疯癫癫地在大街上行走。
他一步一瘸地行走。有心底善良的人见他在如此冬天还穿得如此破烂，不由得拿出自己不需要的棉衣披在他的身上。
而即使如此，他也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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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在这里升起一颗太阳
乞丐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尤其是在这种小县城，每个县往往都会有几个。
大概又是谁倒霉做生意破产了吧，不少人都如此心想。
然而此人实在是疯疯癫癫，严重影响了街道上的人们的生活，于是便有人离开，想要去呼叫衙役们过来把这个疯子给收了。
然而当那些人领着衙役们回来时，却惊讶地发现那个疯疯癫癫不知冷暖的乞丐已然不知所踪，倒是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有见多识广的衙役猜到了一些什么，因此并不如何惊慌，将这个情况整理后上报便继续自己的日常事务。
“……有疑似圣道境蹈红尘至此？”
接到报告的沈长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根据他们的证词，姑且认为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一位举人主簿将证词交给了沈长青。
接过一看，如今晋升了青云境的沈长青自然能够看出来，主簿所说并非虚言。
“他离开了？”
“尚不能确定……”
沈长青微微点头。确实，一位蹈红尘并打算突破上四品的圣道境，确实不是这些人能够看破其行踪的。
“我将此事报告给大人吧。你可以先下去了。”
主簿行了一礼，便依言退下。
但沈长青那边却出了问题。
“……联系不上大人？”
皱了皱眉，沈长青放下了手中的通讯玉。
最近这个情况还挺常见的。每天总有一两个时辰无法联系到许开，即使询问原因也只是得到了一些模糊的回答。想来是大人也有自己的事情，沈长青如此想到。
既然如此，那等一会再联系就好了。
而在众人都感知不到的阴影处，那个乞丐靠在墙上，长出了一口气。
“不在……吗。”
……
……
“所以说，在非平面上，那些公理也并不都是成立的。这时候就需要用其他‘公理’来进行替代……不过这一点你暂时先记住就好了，要学习到这些地方，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是，学生记住了。不过……”犹豫了一下，杨毅还是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老师，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无法联系的许开，正与自己新收的学生的行走在荒野之上。
“上完课了来带自己的学生游历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放学后随便散散步，顺便提点你一些东西。”许开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子，一边看着小册子一边说道，“他们都学的挺快的，按这个进度来看，或许不需要半个月，十天的时间他们就能去教别人了。”
听到这话，杨毅的语调却是黯淡了下来：“……对不起，老师。”
“什么对不起？”许开反而搞不清情况，“怎么了？”
“因为我学的很慢。”
“……哈？”
停顿了一下，许开发出了极为不解的声音。
然后，他拿着手中的小册子狠狠地打了一下杨毅的头：“白痴！那些文人经受文气洗礼，记忆力、思考速度都远超于伱，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你的学习进度也没有落下太多，已经是足够骄傲的事情了！”
“呜呜……学生知道了。”捂住被打疼的头，杨毅泪眼汪汪地回答。
“唉。”叹了一口气，许开继续行走在这荒野之上。
“那个……老师？”
“什么事情？”
“之前我就想说了……我记得平州是没有这么大的荒野的吧？”
“啊，那当然。现在我们是在贺州。”
“贺州？大历好像没有贺州……”
“当然，我们现在在大武。”
“大武？！！！”
大武与大历同属十方皇国，只是与大历并不接壤，两国之间相距甚远，可不是“放学后随便散散步”就能走到的地方。
“为……为什么我们现在在大武？”
许开手中出现了一个蓝色的阵盘：“这个啊。我可是耗费了不少代价才搞出来这么一个传送阵盘。你看，不知不觉间你也没有发现传送吧？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
虽然不如云青山手里的那个，但这个阵盘好歹也是半圣亲手制作。由数术家半圣张苍出手，虽然不能直接传送到华清池，但也不是每位半圣都能达到这种传送距离的。
而且，目的地不需要传送阵进行辅助定位这个功能，足以证明如今数术家——现在应该叫数学家——在这方面取得的进步。事实上，已经有不少学派派遣学生到数学家进行学习，而这些学派的半圣也虚心向张苍求教，现在的数学家可谓是蒸蒸日上。
虽然目前最多也只能像这样传送一两个人就是极限了，不过这却揭示了一种新的可能。
“为什么要来大武啊？”杨毅不解地问道。
许开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你认为《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