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如倾如诉
“我？”黎格迎向了诺克娜蕾的视线，默默的看了她一会以后，不答反问道：“你会听一个人类的想法？”
听起来，黎格好像是在指出诺克娜蕾讨厌人类的这点人设一样。
但实际上，黎格问的是，在有女王麦布作为前车之鉴的状况下，诺克娜蕾是否还敢相信人类。
夏之战争时，女王麦布原本是有机会胜过南之妖精，夺下整个不列颠的。
可她最终却是输了。
为什么？一种普遍的说法，就是救世主梣战胜了女王麦布，并逼迫麦布主动退兵，使得这场席卷整个南方妖精及北方妖精的夏之战争直接宣告结束。
然而，在妖精历400年时，黎格却是听过梣亲口承认，自己之所以能战胜女王麦布，其实是用了些不太光彩的做法。
简单来说就是，当时的梣其实是趁虚而入，方才战胜了女王麦布。
怎么个趁虚而入法呢？
很简单，因为那个时候，女王麦布的爱人死去了。
女王麦布的爱人是一个人类。
在不列颠里，许多妖精都声称，那个时候的女王麦布受到了人类的背叛，方才会输给趁虚而入的梣。
这个看法，作为女王麦布的次代，诺克娜蕾其实是赞同的。
因为人类太脆弱了，会随随便便的就死掉，抛下爱他的妖精不管，让那个妖精独自存活在这个世上，一直痛苦下去。
所以，诺克娜蕾也认为是人类背叛了麦布。
所以，诺克娜蕾才会声称自己讨厌人类。
她可不想见到贵重的人类在战场上随随便便的死掉，被妖精们大肆屠杀。
女王历400年时，女王麦布之所以会对摩根产生不满，进而起了再次攻打不列颠南部的念头，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反对摩根建立人类牧场这件事。
人类对北之妖精们而言是宝贵的战友，对南之妖精们而言却是用来创造娱乐价值的奴隶，这自然会产生冲突。
诺克娜蕾作为继承了女王麦布意志的北方妖精女王，自然也不会真的讨厌人类。
可她会不会愿意让人类上战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此，诺克娜蕾也是毫不避讳的这么说了。
“我不想和人类合作，但总有些人是例外。”
诺克娜蕾直截了当的开口。
“而你，就是那个例外。”
第1131章 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
任何人都能够听得出来，诺克娜蕾对黎格很是青睐。
或者说，她对黎格的兴趣很大。
“能被那个寒冬的魔女看中，成为她的丈夫，还能让那个性格麻烦到要死的乡下村姑对你那么紧张，实在是让人好奇，你的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
诺克娜蕾无视阿尔托莉雅怒视过来的视线，自顾自的对着黎格说着。
“我不喜欢人类，但我喜欢强大的战士。”
“尤其是连摩根都忍不住下场争夺的战士，既然想跟那个魔女争夺王位，我也差不多该入手一两张让她惊讶的底牌了。”
“让我听听，你有什么见解呢？”
诺克娜蕾的询问，虽然让阿尔托莉雅很不满，也让达·芬奇等人有些面面相觑起来，但众人还是将目光集中在黎格的身上。
对此，黎格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
“打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坚持一个说法。”
黎格很是冷静的抛出了这样的话。
“不列颠没有未来，妖精们也无药可救。”
“所以，在我看来，伱们争夺不列颠王位的做法，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等不列颠毁灭了，到时候，什么样的王位都是虚的。”
这话，让早已知道黎格的想法的阿尔托莉雅等人尽皆沉默。
连诺克娜蕾脸上那饶有兴致的表情都消失了，转而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你那么不好看不列颠的未来？”
诺克娜蕾皱着眉头的出声。
“难道我该看好？”黎格迎着诺克娜蕾的视线看过去，道：“作为女王麦布的次代，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个不列颠存在的真相了吧？”
诺克娜蕾顿时沉默了。
女王历400年时，女王麦布因为人类牧场的事再次有了举兵南下的念头，却是从摩根那里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真相，知道了不列颠以及妖精们的原罪。
如今，1600年的时间过去了，女王麦布已经逝世，可作为她的继任者，她的次代，诺克娜蕾自然也是知晓世界的真相的。
原初六妖精究竟是如何懈怠了使命，导致大地化作一片无之海，又是如何诓骗以及谋害兽神科尔努诺斯，将祂珍视的人类巫女肢解……
不列颠的大地究竟是怎么形成的？肆虐大地的远古诅咒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诺克娜蕾通通都知晓。
“就算你真的打倒了摩根，坐上了玉座，凭借玉座的魔力拯救了不列颠，度过了「大灾厄」带来的毁灭，你又能够守护这座岛多久呢？”
黎格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揭露着残酷的现实。
“只要不列颠一日存在，兽神的诅咒就一日不会消失。”
“祂的憎恨，祂的愤怒，全都是合情合理的。”
“北之妖精原本不需要承担这份诅咒，这份憎恨与愤怒，可如果你当上了不列颠的女王，那包括你的臣民在内，所有妖精及人类都会一视同仁的受到诅咒的威胁。”
“在这份诅咒面前，连来自星之内海的原初六妖精都死得一个不剩了，你……又能守护不列颠到什么时候？”
黎格抬起眼帘，看着沉默不语的诺克娜蕾，继续说了下去。
“不列颠是迟早会毁灭了。”
“即便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
“即便不是下次，也会是下下次。”
“除非兽神科尔努诺斯不再憎恨妖精，不再为自己的巫女的逝去感到愤怒和悲伤，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只要祂的诅咒还在，不列颠就会一次又一次的遭受威胁，妖精们也会一次又一次的大量死去，直到死得一个不剩，再也诞生不了新的世代为止。”
就像原著，即使迦勒底是那般努力，阿尔托莉雅又是牺牲众多，那么多的人都在奋斗以及拼命，结果不列颠依旧难逃灭亡的最终命运。
黎格也从未想过要拯救这座负罪累累的岛屿，他没有好心到替恶性如那般的妖精们擦屁股的地步。
救世主梣拯救了不列颠多少次了？
被她拯救的妖精又有多少？到头来呢？
她承受的还是妖精们的一次次背叛，一次次厌恶，乃至是一次次的刑罚及折磨，从未停过。
讽刺的是，当摩根对妖精们彻底失望，乃至是绝望，决定不再拯救妖精们以后，她反倒君临天下，受到所有妖精的畏惧和恐惧，不再有妖精敢对她做什么了。
最起码，在摩根有倒台的迹象之前，哪怕是看她再不爽，妖精们都只能低头，唯唯诺诺，根本不敢有半点的逾越。
直到摩根倒台，那些妖精们立即开始背刺，且还是以虐杀的方式，将其活活打死。
这样的一群恶心的玩意，何必费尽心机去拯救他们？
因而，黎格一直都说，在对妖精的态度上，他和摩根是一致的。
两人的区别仅在于，摩根无论如何都想守护不列颠，守护自己的王国，黎格则觉得这片充满罪恶的大地根本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有鉴于此，黎格才会一次次的强调，不列颠没有未来。
这一次，依旧是如此。
再者……
“这里终究是异闻带，是被剪除的不具备未来的历史。”
黎格如此说了。
“即便摩根榨干了作为异闻带根基的空想树的魔力，以一种另类的方式维持住了不列颠的存在，是它成为了类似特异点的世界，那也改变不了它的本质。”
“这个世界太虚无缥缈了，远没有泛人类史那么真实。”
“与其被这个异闻带拖垮，我觉得，你们北之妖精还有更适合的选择。”
这个选择是什么，已经无需赘述。
“打倒摩根，解放玉座，将泛人类史的崩落现象解决以后，王之氏族可以选择前往泛人类史定居。”
黎格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列颠是腐朽的，玉座也是空虚的，与其争夺那种东西，还不如选择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在黎格看来，北之妖精本来就和原初六妖精的氏族不是一个系统的东西，完全没有必要去替那群家伙背负整个不列颠的原罪。
他们犯下的罪，由他们自己去偿还。
他们造下的孽，由他们自己去承担。
“你们承受的是阿尔比恩的恩惠，不应该是不列颠的罪。”
黎格最后抛出了这样的话来。
“如果你真的想让北之妖精得到一个和平、安详、宁静的未来，那就离开这片土地吧。”
“打从一开始，你们就不应该和这片大地上的一切产生牵连。”
“生活在阿尔比恩所化的森林及湖区上的你们，不应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得不说，黎格的这番话，让诺克娜蕾产生了不小的触动。
遥想当初，北之妖精生活在阿尔比恩所化的森林及湖区里，没有与不列颠产生接触的时候，那是多么的安详及和平？
他们是因为阿尔比恩的祝福才诞生的存在，与不列颠的原初六妖精氏族不一样，没有原罪，没有诅咒，没有灾厄，也没有战争，是那么的幸福且和平。
直到森林及湖区被不断扩张而来的不列颠发现，妖精六氏族为了更多的土地以及更多的乐趣而开始屠杀北之妖精，掀起春之战争，北之妖精的和平与幸福才被彻底打破。
妖精历6000年，距今8000年前，打从春之战争在那个时候打响开始，北之妖精就开始陷入不复之地。
春之战争的败北，使得北之妖精被屠杀殆尽，唯一幸存下来的女王麦布也不得不逃出湖区及森林，远离家乡，建立西之岛，方才得以幸存。
之后就是长达数千年的背井离乡，长达数千年的隐忍及发展，女王麦布才得到了复仇的力量，重回这片大地，掀起了夏之战争。
可在夏之战争即将取胜时，女王麦布的爱人又逝世了，她还被救世主梣趁虚而入，被以一种不光彩的手段击败，只能黯然伤神的退兵，连族群的仇都无法报了，坐视着妖精氏族们不断的纷争与杀戮，渐渐变得麻木。
可以说，北之妖精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
他们也是受害者，是和兽神科尔努诺斯一样，被带有原罪的南之妖精们迫害的对象。
他们应该憎恨他们，应该愤怒，而不是再去背负这个国家的罪孽。
就像黎格说的那样，他们应该选择更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就算打倒了摩根，得到了不列颠，将来也得一次次的替原初妖精们的氏族承受来自兽神科尔努诺斯的诅咒，迎接一次次的灾厄。
相比起不列颠，或许……泛人类史真会是一个更好的去处。
诺克娜蕾开始神色恍惚，陷入自己的想象中。
黎格也没有催促，就这么静静的等着诺克娜蕾整理思绪。
阿尔托莉雅看着这样的诺克娜蕾，突然觉得，她也很可怜。
或者说，整个王之氏族以及北之妖精都很可怜。
因为原初六妖精及以其为源头的妖精氏族们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北之妖精遭到了殃及，即便如今已经夺回了曾经的湖区及森林，他们依旧需要臣服于女王摩根，在这片大地上承受本不该由他们承受的诅咒，受到「灾厄」的威胁。
他们完全是无辜的，是被殃及池鱼的。
作为这样的北之妖精唯一的幸存者——麦布的次代，诺克娜蕾可以说也是北之妖精这一妖精族仅剩的末裔了，却还得带领整个王之氏族，去为他们谋福利，这既辛苦又吃力不讨好的职责，实在让人不得不哀叹。
毕竟，严格来说，王之氏族里的妖精也是被流放的其他氏族的妖精，根本就不是和诺克娜蕾一样的原本的北之妖精。
本质上，诺克娜蕾和她一样，都是在整个不列颠里只剩自己一个，没有同伴，没有同族，不属于任何一个妖精氏族的……外来者。
看着沉默下来的黎格、阿尔托莉雅以及诺克娜蕾三人，这个时候，迦勒底的一行人也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
三人似乎靠着眼神的交流达成了共识一样，令得达·芬奇主动开口，打破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