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刘某人身为主将,自当以身作则,这酒宴是万万不能参加的!我今日若是破了戒,恐使将士们心寒啊。”
王匡闻言,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君侯,酒宴已经准备完毕,城中诸位官吏皆会随宴,君侯若是不参加这场酒宴,只恐会使匡愧颜无地。”
刘俭向着王匡长施一礼:“公节如此恩义,实在是令刘某感动,我心甚愧也!只是饮酒之事,事关我河北将士军心,更是关乎主将的威严和信誉,恕俭万万不能参加,我今日在此屯兵一夜,明日便出发前往雒阳。”
“待功成归来之时,在往怀县参加酒宴,与朱公,公节共同把酒言欢,以为庆贺,如何?”
王匡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对此事有些犹豫。
不过朱儁倒是非常的开明,他当即说道:“德然所言甚是,身为一军主将,领兵在外,自当以身作则,为三军表率,此事然也……这也都是为了国家嘛,公节,你我身为一方重臣,自当以公事为先,今晚还是先不强留德然进城饮宴了。”
说罢,便见朱儁看向了刘俭。
“德然,你且先指挥三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吧,犒军之物,我等随后便会派人送往你的军营。”
刘俭当即向着王匡和朱儁分别称谢,最后告辞离去,指挥三军将士在城外安营扎寨。
望着刘俭一众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帘中,王匡似乎颇有些不悦。
也难怪,作为一方的两千石,肯主动邀请刘俭过境,还设宴相邀,可谓是极给对方颜面。
但自己给刘德然面子,对方却未将自己放在眼中。
连个酒宴都不能参加,这不等于当众给了自己一嘴巴一样。
这让王匡不爽。
但是为了日后的大计,他也是将这口气忍了。
朱儁与王匡一起屯军在河内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此人还是颇为了解的。
他知道王矿这个人心狠手辣,而且有点儿小心眼儿。
刘俭不进城赴宴这件事肯定会给王匡心中留下疙瘩。
于是,朱儁主动做和事佬,在王匡面前给刘俭说情。
王匡虽然心中不悦,但表面上也是做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算是给了朱儁这个薄面。
毕竟在河内驻兵,王匡很多事对朱儁还是有依赖的。
随后,王匡又向朱儁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王匡说,最近白波军对于三河各地的骚扰非常频繁,而且听闻他们与黑山军似乎正在暗中联系,且现已有一只兵马进驻到了河内。
王匡希望朱儁能够亲自率兵前往,平定这支进入到河内境的白波军。
白波军的势力强大,在太原以及三河之地极为强盛,别说是一般的太守了,就算是牛辅昔日拿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故而对于王匡的请求,朱儁非常理解、支持。
他当即答应王匡,立刻收拾兵马前去平定境内的白波军。
王匡见朱儁答应出兵,心中松了一口气。
毕竟有朱儁留守在此,很多事儿他回头是不方便干的。
比如派兵断刘俭的后路……
但是王匡万万没有想到,在昨日晚上,他的从事韩浩已经暗中联系了刘俭……
经过了一番思想上的斗争,将刘俭与王匡进行对比,韩浩终于决定给自己换一个主公。
这当中,除了保全自己家族的声望之外,也主要是韩浩在刘俭的军中,见识到了刘俭的能力。
有些事不是靠嘴来说的,是要用眼睛去观察的。
刘俭治军的本事,给韩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有刘俭这样的能力了。
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傻子。
如果能找一个给自己好前程的老板,那还为什么非要在一个本事不济的人手下混日子呢?
韩浩算是终于想明白了。
第四百一十章 河内郡未来的班子
早在刘俭带兵来河内之郡,韩浩就已经派人暗中去见刘俭,将王匡在河内郡设计,欲乘着刘俭离开了河内郡之后,派兵断他后路的事向刘俭做了坦白。
虽然刘俭是知道这件事的,不过韩浩既然肯将这件事告诉他,那刘俭依旧非常开心。
这代表了韩浩投诚的态度。
随后,韩浩的手下给刘俭呈递上了一封书信。
那是韩浩的亲笔,上面详细的写明了韩浩自投诚到刘俭麾下的原因,乃至于其族中可以为刘俭使用的资源。
这其实就是韩浩一个投名状,他将这封书信送到了刘俭手中,其实就是等于让刘俭掌握了自己的把柄,让他对自己放心。
在这件事上,韩浩和刘俭两个人心照不宣。
……
刘俭屯兵怀县的晚上,韩浩的使者又再度来到其营,向刘俭询问下一步韩家人应该如何行事。
刘俭告诉韩家的使者,让他给韩浩传个信儿,要求韩浩今晚务必想办法见到朱儁,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告知对方。
并使朱儁能够倾向于自己。
……
韩浩是个明白人,他能够猜到刘俭的目地。
河内军政方面,确实是王匡是一把手,但身为车骑将军的朱儁,目前在河内也有非常巨大的影响力。
而且就为人和名声来说,朱儁要比王匡强得多。
现在,王匡是注定要被取代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问题是,要由谁来取代王匡?
三河之地对朝廷来说异常重要,是关中在东北方的屏障。
王匡若是倒台了,那董卓会立刻如同饿狼一样的扑上来,将河内之地死死的把在自己的手里,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刘俭若是敢在这个阶段,在河内安插自己的兵将,那董卓一定就会请天子和太后明文诏书,问责刘俭。
刘俭这么多年以来,不就是在打一个忠于汉室朝廷的人设吗?
那好,如果你想这个人设,那你就别要河内!
如果要了河内,我就通过朝廷舆论和天子把你这个人设摧毁掉。
董卓和刘俭一直处于一种既是竞争又是合作的关系。
这种关系非常的微妙。
在新政方面,董卓和刘俭属于携手向前,齐头并进,两个人拼了命的都想把这件事做好。
只要是事关新政,双方不需要做更多的沟通,彼此都是不约而同的将劲往一个方向上使。
其默契的程度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绝配。
但新政之外的事儿……那董卓和刘俭可是谁也不惯着谁。
该收拾你就往死里收拾。
该打压的时候就往死了打压。
所以说,有朝廷目前在关中虎视眈眈,刘俭不方便以自己的人手来强占河内之地。
那如果是韩浩替刘俭镇守河内的?
肯定是也不行的。
三互法就通不过。
故而刘俭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最后还是觉得朱儁比较合适。
朱儁虽然是寒门出身,但是因为军功极高,在天下间颇有声望。
朱儁在明面上,其实是倾向于朝廷的,但是他并不倾向于董卓。
因为朱儁明白,若想在这个天下立足的话,就不能和士人集团完全闹僵,特别是他这种寒门出身的人,没有那么多站队和犯错的成本。
所以,与董卓保持对立,对朱儁而言就是政治正确。
可寒门出身的朱儁,也不是士族群体。
他跟望族阀阅更是扯不到一块儿去。
你要是给朱儁硬性的归属一个阵营,那只能说他是军功集团和寒门底层豪强的结合体。
孙坚就是被朱儁所推举的,而看一看孙坚的出身,就能大概推断朱儁所处的阵营在哪了。
代表寒门小豪强的朱儁,在政治利益上,其实是与刘俭最为相和的。
因为你仔细看看刘俭在冀州推行的政策,你就会发现,刘俭其实是在推行一种相对公平的政治与财富机制。
这种相对公平的机制,对于普通的寒门豪强来说,是可以获利最大的。
因为一旦各项政策相对往公平的方向走,首先受损最大的,自然是处于顶层的望族,因为他们的财富和权力都是因不公平而获取的。
而最底层的黎庶,虽然也会因为利益重新分配而获得一定的资源,但是因为家庭的底子太薄,其所获取的利益相当有限。
现在对于河北普通的民众而言,政府的政策给他们最大的利益就是能够吃饱饭。
所以这么一推算下来,朱儁和刘俭的政治利益其实是最为合拍的。
所以,韩浩的想法就是:留刘俭是想以朱儁在河内郡为主,而自己则是在河内郡为辅。
朱儁虽然是车骑将军,并不会完全受刘俭管制,但是刘俭想要在河内郡做点儿什么事,朱儁肯定是不会阻拦的。
而且,朱儁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有今天没明天。
就算他能长寿,但过个几年的功夫,他也未必能够继续在河内屯兵了,该回乡养老就是回乡养老。
而到时候全盘接手河内郡的,不就是自己的韩家吗?而韩家的背后不就是刘俭?
到了那个时候,天下具体是什么形势,谁也说不好。
……
想通了个中的道理之后,韩浩立刻找了个由头,亲自去了朱儁的府邸拜访。
朱儁此时正在研究出兵对付境内白波军之事,见韩浩来见自己,心中甚感奇怪。
毕竟对方虽然是王匡的从事,但平日里,除了正常的公事交往之外,朱儁和韩浩并无私交,如今对方深夜登门拜访,必是有大事要谈的。
朱儁在府邸正厅接见了韩浩。
韩浩也不扭捏,既然是打定主意要做,那面对朱儁这样的武人,也就无需过多赘言,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当下,就听韩浩言简意赅的将王匡想要等着刘俭过境之后,断刘俭归路的事情向朱儁做了一个详细的陈述。
朱儁听完大惊失色。
这事对于朱儁而言,不可谓不大。
一个弄不好,或许都会事关整个河内的安危和动荡。
韩浩一番解释说明,将事情的脉络都向朱儁做了明确的解释,随后就站在一边,静等朱儁回话。
朱儁听完了韩浩话后,一张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
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
“王公节真乃愚鲁之辈也!这等荒谬绝伦的蠢事,他竟然也能干得出来!”
最终,朱儁也只能给王匡下了这么一段评语。
“就算他与袁本初的利益纠葛再深,但袁绍如今毕竟远在荆州,而与三河地域连接者,实刘德然也……唉,糊涂啊,糊涂。”
韩浩在一旁道:“不瞒将军,韩某已经将此事告知了左将军,左将军对此事早已洞悉……我等借道予彼,乃是得了卢公之请,如今王府君欲行此事,实乃是将我河内诸人放置于炉火上烧烤也,试问将军,此事若成,卢公以书信质问于你我,我等当以何言向卢府君解释此事?”
朱儁叹道:“难怪王公节近日让我率兵去平定白波贼,吾心中尚有疑惑……毕竟,那白波贼在三河之地为祸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就突然让老夫平定……这是要支开老夫,对刘俭下手!”
韩浩道:“正是如此,何去何从,还请将军细思。”
朱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突然看向了韩浩,眼中露出了几分严厉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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